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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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偷心吗?”沈暮成忽然问。

岑沐子的思路被打扰,不由愣一愣:“偷心?”

“是啊,”沈暮成望着她笑道:“偷心贼才有趣。如果是我,会写一个偷窃情绪的贼,他偷走快乐的心,把它出卖给不快乐却有钱的人。”

沈暮成笑笑说:“总有一天要让他们知道的。”

这个“总有一天”,让岑沐子涌起了伤感。未来的不确定性像座山,压迫着她此时的快乐,让她像在*。她靠进沈暮成的怀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沈暮成轻声安慰她:“会好的。”

什么会好的,会好成什么。没有人知道。岑沐子会想像最悲伤的结局,并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看着她仰起的,水灵灵的眼睛,十七岁的面孔是风中最饱满娇嫩的花朵,沈暮成于是低头吻她。

他的嘴唇很轻很软,带着试探的小心,生怕弄疼了她似的。岑沐子总是怕被人看见,不肯让他的吻深入,匆匆推开他就跑掉了。路灯的影子投在地上,她往前跑着,像跨栏似的,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黑影,渐渐把沈暮成甩在未知的地方。

到了家门口,她喘着停下来,回头去看。沈暮成站在吴盘街的路口,一动也不动,他倚着自行车的身影很帅,有着少年的青涩和男人的挺拔。

青春是这样的,柔软潮湿,干净简单,又悲伤无力。

可这样的青春,身处其中时未必能感受它美好。比如现在,岑沐子因为模拟考试深感沮丧,考上师大的目标变得越来越遥远。

放学后,岑沐子推着她的自行车回家。虽然水平不稳定,但是骑车回家是没问题。她心情不好,水平又不高,摇三晃四骑到金粉街的入口,身后刷得驶来一辆车,岑沐子一慌,歪了龙头就倒下去。

皇冠吱得斜冲出去停下,所幸没碰着岑沐子。

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了,上面下来个穿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走到岑沐子身边问:“同学,你没事吧?”

岑沐子擦到了胳膊肘,虽然没事,但最初的疼痛劲还没过去。她忍着痛向男人点点头,咧着嘴不说话。

男人弯下腰,单手拎住她的自行车扶正,抱歉道:“真不好意,需要去医院吗?”

“这条路不能进车。”岑沐子抚着胳膊仰脸望着他说。

男人怔了怔,又笑道:“不会吧,我看经常有车在这出入。”

“那是军牌,您这辆是吗?”岑沐子歪头看看他的车:“军牌是白色的,你的车牌是蓝色的。”

男人略微尴尬,咧咧嘴说:“是这样吗?我不知道呢,这路口又没有标识。”他回过身找了一圈,胜利着指向禁止鸣笛的牌子:“只有这个。”

岑沐子自已站了起来。男人看着她走到电线杆子底下,朝上面指了指。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块藏在梧桐枝桠间的小牌子上,的确画着公共交车和小型车都禁止通行的标志,标明时段:7点-21点。

“对不起。”男人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岑沐子回来接过自行车说:“下次别开进来了。”

她跨上车要走,男人却握着龙头不撒手,盯着她笑道:“同学,你是不是历青中学的?”

岑沐子没回答,警惕的看着他。

“是这样的。”男人温声道:“我认识你们历青中学的顾慢慢,她是高三美术班的,你认识吗?”

又是顾慢慢。岑沐子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说……那个,我……”男人说着摸出名片递给岑沐子:“既然是顾慢慢的同学,不管有没有受伤,我都要负责的。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岑沐子觉得他的笑容还算真诚,于是接过了名片。上面印着的名字是:吴俐。名头是某出版社的经理。

“出版社的?”岑沐子喃喃说。

“是啊,你对作品出版有兴趣吗?如果有可以联系我。”吴俐赶紧自我推销。

岑沐子摇摇头:“我是个学生,没什么要出版的。”她说着把名片放进书包:“谢谢你,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不过这条路你别再开车进了,真有什么事都是你的责任。”

吴俐眼神古怪的看着她,半晌笑道:“你还挺有责任心。”

“你没别的事了吧?”岑沐子说:“我要回家了。”

吴俐赶紧放开她的车龙头,微笑说:“有任何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岑沐子像没听见,踩着车蹬出去两步,忽然捏了刹车停下,回头问:“顾慢慢的作品可以出版了吗?”

“可以啊。她已经有作品发表在画册上了。”

“哦。”岑沐子摆出“她很厉害”的表情点点头。

吴俐以为她没话说了,可是岑沐子想了想又问:“那我同学也有作品,画得挺好的,能不能也经过你们出版啊。”

“也是美术班的吗?”

“是啊。我觉得他画得比顾慢慢好。”

“行啊,你有时间可以约我,把他的作品给我看看。哎,你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他叫沈暮成。”

沈暮成,吴俐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

“除了画册,我们也出版其它书籍,比如小说,散文集,讨集,还有旅行随笔之类的。”吴俐说出了重点:“你自己有没有作品?”

“小说也行吗?”岑沐子忽然来了兴趣。

“当然。小说是最好销的,我们最欢迎小说。”

可是岑沐子眼睛里的光芒只一闪就消失了,她没再多说什么,道了再见骑车走了。

吴俐有点失望,看着她的身影慢慢远去了。

******

撞车事件过去没几天,顾慢慢就找来了。

课间,莫名其妙的岑沐子被顾慢慢拉到操场的角落里,她不明白顾慢慢找她能什么事。

“你认识吴俐?”顾慢慢开门见山说。

“吴俐……”岑沐子回忆了一下,忽然想了起来:“啊,他是出版社的,说是认识你!”

她把和吴俐的偶遇简短说了。顾慢慢抱着手臂说:“难怪呢。他叫我给你带个话,说差点伤着你,今晚请你吃饭,做个补偿。”

“吃饭?”岑沐子傻了眼,她长到这么大,除了上补习班去吃碗面,还真没什么人请她吃饭。

“对啊,就是吃个饭,我也去。”顾慢慢瞧着她乡巴佬模样笑了笑。

“我不去了。”岑沐子红着脸小声说:“他也没碰到我,是我自己摔倒的,也没摔到哪里,干嘛要去吃饭啊。”

“哎,岑沐子,他是出版社的,你不是写小说吗,认识一下也没坏处吧!”

“我……我还是不去了。”岑沐子嗫嚅道:“我也没想出版小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高考吗?”

“好吧,”顾慢慢无所谓说:“你不想去就算了。不过我觉得比起高考,能出版小说更重要,你以后想当作家吗?”

想啊。岑沐子想考师大中文系就是想当作家。

看着岑沐子犹豫的表情,顾慢慢笑道:“我说句实话你别见怪。以你的成绩,就算本科考不上,总能上个专科。你先踏进师大的门,只要有出版作品,以后专升本能换专业,还能考研,不也挺好?”

岑沐子心里微动。顾慢慢设计的路并没有十分打动她,她只是想到了沈暮成。他能偷偷去梧桐路唱歌,她为什么不能往前走一步。

“那……晚上几点?”岑沐子咬咬嘴唇问。

“等你下课啊,吴俐说以你为主,几点都行,我们在校门口等你。”顾慢慢很高兴完成了劝说任务,笑咪咪说。

“不过……你这校服不行。”顾慢慢打量她说。

“什么?”岑沐子往身上看看,不知道吃饭还要换衣服。

******

暖气很热,岑沐子拉了拉高领毛衣的领口。顾慢慢伏在她耳边说:“别拉了,本来就是桃心领,再拉该垮了。”

他们坐在一间金壁辉煌的饭厅里。墙上贴着丁香色的墙纸,钉着半人高的木条墙群。这间屋子是完全的民国风情,几帧黑白照片随意散落在墙上,岑沐子认得其中一张里仪态万方的宋美龄。

这场合并不像岑沐子想像的,是只有吴俐、顾慢慢和她的三人便饭。偌大的厅排着能坐十人的圆桌,中间放着极大的摆花,百合蜜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是分餐制。菜肴装在小盘子里,份量是三筷子就能吃完。服务小姐穿着黑色蕾丝旗袍,声音温柔,递送餐盘的手又白又嫩。

除了有一面之缘的吴俐,还有顾慢慢,其它在座岑沐子一个也不认得。顾慢慢对这样的场合非常熟悉,除了照顾岑沐子,她还起身兼顾左右,有时还替服务小姐分担任务,穿梭在酒席间像只蝴蝶。

岑沐子像只鸵鸟,只恨眼前的不是沙坑,不能让她把脑袋埋进去。她保持这样的姿式坐着,越来越后悔,真不该来。

“两位美女都是才女。”吴俐笑指着岑沐子和顾慢慢说:“一个会画画,一个会写小说,那都是天赋异禀啊。”

坐在他左手的胖子哦一声,饶有兴趣的打量岑沐子:“顾慢慢我很熟悉了,这位却是第一次见。”

“一回生两回熟嘛。”吴俐热情兜售:“她的小说写的非常好。”

“小姑娘,”那个胖子笑咪咪问:“你都写什么类型的?”

岑沐子只好抬起头,红着脸说:“都是瞎写的。”

满座都笑起来,好像就等着她说这句话。

“瞎写都能写这么好,那太厉害了。你就盯紧了吴俐,叫他给你出书,写的好就要让更多人看见。”

“那么华总,”吴俐也笑道:“你看我们沐子能不能当美女作家。”

“那必须能。”胖子华总举起酒杯:“沐子,来我们喝一杯。”

“我不会喝!”岑沐子立即拒绝,惊恐的睁大眼睛。

也许她拒绝的太快,席间一时僵住了。顾慢慢立即举起酒杯:“华总,我代她陪您喝吧,她是小孩子,不敢碰酒的。”

华总倒也不勉强,笑咪咪说:“我看慢慢好,爽气。”

两人的玻璃杯一撞,顾慢慢仰脖子喝干了酒。

岑沐子目瞪口呆看着,拉了拉顾慢慢的衣服,小声说:“你少喝点。”顾慢慢微笑着坐下,从牙缝里出声道:“我少喝点?你怎么过关。”

“我不出书了。”岑沐子低低说。

“嘘!”顾慢慢示意她别说。岑沐子只好闭上嘴。

顾慢慢后来喝了多少酒,岑沐子记不清了。这个晚上,用她十七岁的眼光来看,还算是个规矩的饭局。在座的人除了喝酒,大多聊些出版的现状,岑沐子用心听着,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后来慢慢了解,胖子华总是某出版社的副总,坐在华总身边的,是另一家出版社的主编,席间还有个长头戴黑框眼镜的年青人,他表情傲慢,喝起酒来犹如饮水,这是个诗人。

饭局在八点半左右结束,坐进吴俐的车里,岑沐子仍然没回过劲来。她套上自己的棉袄,呆呆看着窗外,却听吴俐说:“沐子,你今晚表现很好。”

岑沐子不知道自己哪里表现的好,因而说不出话。

“明天把你的小说给我看看吧。”吴俐接着说。

“我……只写过一篇,还没有写完,就找不到了。”

“哦……那你有没有其它稿件?比如散文随笔之类的?”

岑沐子忽然想起书桌抽屉里那本没完成的小说,她看了眼靠在前座不说话的顾慢慢,小声说:“倒是有半篇,嗯,还没写完的。”

“那也行。”吴俐高兴说:“我先看看你的文笔,再考虑创作方向吧。”

岑沐子咬了咬唇,暗想,那篇小说是以顾慢慢为原型的,吴俐会不会发现呢。

他们说到这里,就到了吴盘街的路口,要分手了。岑沐子有点依依不舍,沈暮成就说:“我陪你回去吧。”

岑沐子赶紧摇头:“被毛叔他们看见了不好。”

“我上小学时就看过这个故事啦!有个富翁,他什么都有,只是没有快乐。有个穷光蛋,他什么都没有,却很快乐。有一天啊,富翁对穷光蛋说,我想要购买你的快乐,只要肯卖给我,要多少钱都行。”

“那穷光蛋说什么?”沈暮成笑咪咪问。

岑沐子噎住了,过一会儿说:“后来怎么说的?我忘记啦!”

但她的愧疚很快就消散了。岑沐子是个习惯没朋友的人,有时候,虚假的友谊更让她难以承受。而且,她眼下有更烦恼的事,在最近的一次模拟测验中,岑沐子的成绩大幅度下降。

拿到模拟测验的名次,岑沐子很难受,但她不肯说出来。回顾这段时间的学习生活,她承认有两件事让她分心了,一是新小说的创作,二是沈暮成。

沈暮成。

“切,”岑沐子不屑说:“你这个创意是偷的吧。”

“哪里有?我认真想的。”沈暮成一本正经说。

沈暮成的时间结束,他们沿着梧桐路,在寂静的夜晚慢慢走着,天气越来越凉了,而在冷风中,岑沐子感受到凛冽的快意。

她会告诉沈暮成她所有的奇思妙想。比如她创意中的杀手,是个外表冰冷而内心火热的人。而她最近想以小偷为主角讲述故事,小偷是善良的,他为生计所迫而做着违心的事。

想到他那次蜻蜓点水似的吻,岑沐子忍不住心里麻麻的。她在写小说时,描述男女感情的最高境界是牵手,连拥抱都仿佛是亵渎。

她承认这一块是短板。可她的笔触止于想像,她实在没有办法去大胆的想像。那时候的岑沐子没有意识到,她生活在严肃刻板的环境里,除了和爷爷,她的家其实是另一个工作场所。

从这个角度上讲,岑沐子终于理解了沈暮成的苦心。有时候好心未必能办成好事。岑沐子并不责怪高勤,她只是有点惆怅,高勤是她高中三年唯一带回家的女生。

爷爷还以为她们有着深厚的友谊呢。想到这一节,岑沐子觉得有点愧疚。

赵秘书,毛阳,韩阿姨,他们都是为了工作才和岑沐子生活在一起。也许他们怀抱着最大的善意,愿意关心岑沐子,但这和正常的,放松情绪的,无所顾忌的家庭生活还是不同。

和沈暮成在一起,像是弥补了生活中的裂缝。她越来越沉迷于在音乐吧消磨时间,在暗淡却又多彩的灯光下,随心所欲的半坐半倚着,看着舞台上英俊迷人的沈暮成,听着或轻松或伤感的旋律。

渐渐的,音乐吧的常客都知道她是沈暮成的女朋友。但没有人去打扰她,这个小世界是属于岑沐子的,人和人之间没有规矩,没有礼数,没有应该,一切的存在都因为合理。

高勤保送师范大学数学系的消息很快公布了。在同学们的艳羡慕和祝贺声中,高勤正式开始了打酱油的高三生活。

经历了保送征求意见事件,岑沐子明显发现高勤变了。她不再有的没的就找岑沐子展示友谊,很多时候,她几乎是躲着岑沐子走。

岑沐子能够理解她。毕竟是等同于被陈淮桐当面拒绝了,换了谁都会很没面子,并且希望事发现场没有目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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