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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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沐子收回目光,没有再问下去。她的失望像被毛毛雨击打的池塘,一圈圈微小涟漪此起彼伏的,散开又消失。

其实没有什么吧。岑沐子想:“我和他连多年好友都算不上,别弄得跟刻骨铭心似的。”

很多年以后,岑沐子无数次的用这句话自我安慰。的确,没有那么多刻骨铭心,青春不过是场感冒,人生难免偶而缺席,只要你能把持住自己,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平淡的离开你。

“她跟我走!”高勤得意的夸耀着,拽紧了岑沐子。

陈淮桐没说什么,率先出了教室后门,高勤拉着岑沐子跟在后面。小学生的楼梯有点挤,被归心似箭的学生占据着,人流涌动得很缓慢。

但陈淮桐走路快。也不知道他怎么一钻,原本鱼贯出教室的三个人,中间就给挤进来三两个人。眼看着陈淮桐的脑袋浮在前面,岑沐子感觉出高勤的急躁,她说话的声音也放大了。

“今天的第三道题你还记得吗?”高勤高兴着问:“我拿到简直要……”岑沐子愣愣听着,她哪记得什么第三道题,也不觉得那题多有趣,值得上高勤如此夸张的表达心情。

“你以前做过那题?”岑沐子考量着高勤的表情问。

高勤咯咯笑道:“昨晚我刚问了我爸,我说这题不会,他今天就拿出来在全班讲了!”

原来是这样。岑沐子正在想怎么回答高勤,谁知高勤忽然转了话题,挽紧她的手说:“哎你有没有看过那个,就是那个绿毛怪。”

“绿毛怪?什么东西?”岑沐子跟不上她的速度,只剩下反问的能力。

“就是那个呀,哎呀,全身毛绒绒的,背上有条紫杠的?”

岑沐子嗔目摇头,她动用全部脑细胞也不知道高勤在说什么。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高勤拍打着岑沐子大声说。她的拍打很轻柔,并不让岑沐子感到不适,但她的声音太大了,持续在岑沐子耳边炸响,简直是折磨。

岑沐子忽然意识到,高勤不是在同她聊天,她是在同陈淮桐说话。她之所以放大声音,是想让隔开两三个人的陈淮桐能听见她在说什么。

终于挤出了窄小的楼梯,岑沐子长松一口气,大声叫道:“陈淮桐!你等一等!”

陈淮桐站住脚,回身望着她。

“你知不知道高勤说的是什么。”岑沐子放大声量说:“那个绿茸茸背上有条紫杠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陈淮桐懵着脸回答。

“你们都不看动画片的吗?”高勤奇怪问:“动画片多好看啊,你们怎么会不爱看?”

她开始科普这部以背生紫械的绿毛怪为主角的动画片,一直走到海清新村门口,她仍然在叽叽咯咯的又讲又笑。

“高勤,你该往右边转了。”岑沐子忍不住提醒。

高勤打住话头,遗憾的说:“是啊,我家要往右边转了。”岑沐子冲她点点头,高勤却问她:“你们都往左边转吗?”岑沐子赶紧说:“我是往左边的,他我不知道。”

高勤于是看着陈淮桐,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陈淮桐笑道:“我家住在哪里全校都知道,你们烦不烦,回个家这么多仪式吗?”

他说着就走了,一手背着书包,一手抄着裤兜。高勤落落瞧着他的背影,却不说话。“我走了啊。”岑沐子小声说:“再见!”高勤一把拉住她,正色道:“等一等!今天我爸讲的十道题,你都会了吗?”

岑沐子没料到她祭出这招,愣着说不出话。高勤接着说:“你要是不会,我把卷子给你看看,反正我家还有。”

“谢……谢谢。”

看着取下书包弯腰翻找的高勤,岑沐子悄悄回头,陈淮桐已经走远了吧,总之路灯下没有他的身影了。

高勤足足找了五分钟,才找出刚刚还在用的卷子,递给岑沐子说:“借你看一晚上,明天还给我。”岑沐子再次道谢,高勤往她身后看看,这才满意的关上书包:“那再见了,岑沐子。”

与高勤分手是让人倍感轻松的事。岑沐子往吴盘街走去,忽然觉得消除高勤式噪音的夜晚多么宁静美好。可她刚走过两根电线杆子,就看见陈淮桐从电线杆的阴影里转出来,望她笑笑。

“你怎么还在这里?”岑沐子问。

“等你啊。”陈淮桐背靠着电线杆,双手潇洒着插在兜里,满不在乎看着岑沐子:“我突然想起来,沈暮成有可能在哪里。”

岑沐子没有回答,默默看着他。

“想不想去看看?”陈淮桐笑着问。

“我不想去。”岑沐子轻声咕哝着。

陈淮桐背上用力撑起身子,走过来抄起她的手腕:“走吧!跟我装什么呀,累不累的。”

******

推开梧桐路音乐吧的玻璃门,沈暮成坐在舞台的灯光下,仍然唱着那首《city》。

他没有发觉陈淮桐和岑沐子走进来,在认真演唱着。灯光完美衬托着他的侧颜,岑沐子忘了找座位,站在入口处怔怔看着。他唱歌时很努力,话筒贴着他的唇,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让人觉得他在努力唱好歌,而不是在耍帅。

Hearyourheartbeat

That’swhereyou’regonnafindme

Everyshapeandtransatlanticcolorwraparoundme

I’vediscoveredthatIjustwantto

GetfarIcanrunfromthesunCalifornia

虽然听过原唱,但岑沐子觉得沈暮成唱的更好。他的声音里有着少年的清嫩,把满不在乎的女声演绎成彷徨无措。

陈淮桐碰了碰岑沐子:“别站在这,挡路。”

岑沐子这才惊觉,她站在水吧出来的通道上,有服务生举着托盘绕过她。陈淮桐拉了她一把,可是舞台下最好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他们只好找了角落里的沙发坐下。

“上次来没有这么多人。”岑沐子惆怅着说。离得远了,她看不清沈暮成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抱吉它的模样。

“他在乱世佳人也是这样,去年暑假唱了一个星期,老板说生意大涨,要留他,他又不肯。”

“是陶言介绍你们去的?”岑沐子问。

“是啊。陶言特别喜欢沈暮成,说他天生吃这行饭。他讲了好几次,如果沈暮成想往这上面发展,他可以联系经纪公司。”

岑沐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可沈暮成他爸不同意。”陈淮桐接着说下去:“他爸非要叫他画画,不肯让他唱歌。”

“如果是你会选择什么?”岑沐子突然问。

陈淮桐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他语调里有淡淡的伤感,岑沐子歪过脸看他:“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你有选择的权利,会怎么选?”

“我会跟陶言走。”陈淮桐不假思索说。

他们坐的沙发背后就是书架,两侧放着落地台灯,供客人读书。岑沐子借着灯光打量陈淮桐,她从没有认真仔细看过他,在岑沐子的印象里,陈淮桐就是个特别调皮的小男孩。

但她这时候发现,陈淮桐其实很帅。除了那双细长眼睛不符合传统审美,陈淮桐散发着干净清爽的气质,像阳光下暖烘烘的白色棉织床单,看着普通,抱在怀里才能嗅到好闻的,阳光的味道。

“你爸能同意吗?”岑沐子微笑问。

陈淮桐没有回答,反而偏脸问她:“岑沐子,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

“你不要告诉我,你只想考上大学,读书,毕业,工作,然后……”陈淮桐做了个轮转的手势:“就这样,一辈子。”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岑沐子其实并没有想过。她想摇头,却不自主的点了点头。

陈淮桐笑了笑,调转目光去看沈暮成,一会儿却说:“你爷爷,还有我爷爷,他们十八岁时在干什么呢?”

“我爷爷十六岁就参加革命了。”岑沐子回答。

“可我们十八岁了,还在过别人规划好的人生。更可怕的,这样的人生有可能持续终生。”

岑沐子没有说话,沈暮成的歌声慢慢进入尾声,他的吟唱从彷徨进入了伤感,是一种无奈的伤感。

岑沐子皱眉问:“这段我听不懂,是什么?”

“LittlepiecesIthoughtIneverhadme。Andit’sraininghereLondon,Iknowtherer’sgot reason,’causeI’malwaysrunningfromlife。”陈淮桐轻声说:“我期许的一切从未发生,此刻伦敦大雨磅礴,我知道一切都有缘由,因为我总是逃避现实。”

“真好听。”岑沐子也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打断这意境。

铮得一声弦响,沈暮成的歌声收住了,屋子里静了静,才响起极克制的掌声。岑沐子看见围着他席地而坐的听众,里面有很多女孩子,她们在轻声叫着沈暮成的名字。

陈淮桐恶作剧的双手环成喇叭,冲着舞台大叫:“沈暮成!”

沈暮成循声看来,认出了陈淮桐和岑沐子。

虽然灯光并不明亮,但是岑沐子很明显的看出他犹豫了一下,才搁了吉他向这里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沈暮成带着笑问。也许是热吧,他卷了卷蓝衬衫的袖子。岑沐子看着他的蓝衬衫,这不是普通的蓝,像夜空的颜色,而上面的小小的波点,像是星星。

他浸在夜空和星光里,显得特别温柔。

可沈暮成没有看岑沐子,只是看着陈淮桐。“你没去上补习班。”陈淮桐起身挤挤眼睛:“这一个就着急了。”

他站起来了,岑沐子还坐着,这时候狠狠一拽陈淮桐的衣摆,陈淮桐直跌进沙发里,差些压着岑沐子,嘴里夸张的叫道:“啊呀!”

岑沐子红着脸往边上一缩,陈淮桐望着沈暮成笑道:“害羞啦!”

没等岑沐子想出反击的话,高勤已经迅速赶到,亲热挽住岑沐子的手臂,瞄一眼陈淮桐问:“你们在讲什么?”

“我问她怎么走。”陈淮桐老实说。

陈淮桐笑道:“你很不够义气。为了自由就出卖我吗?”

“生命诚可贵……”岑沐子低声起吟。

“行了!”陈淮桐把书包甩在肩上:“书呆子。”

岑沐子没在意顾慢慢,经她提醒环视教室,果然看不见顾慢慢。但岑沐子知道顾慢慢的事,她不会瞎想,她比较担心的是沈暮成为什么不来。

第二堂开课前,岑沐子借口去厕所,高勤叫她快点,说转眼就要上课了。她不知道这是岑沐子的伎俩,这样回来时可以坐在后排。

岑沐子答应了高勤跑出教室,躲在拐弯处等着铃响。铃声大噪后,她默数五秒,迅速闪进教室。

然而此时,岑沐子看见高勤飞快回过脸来,迅速瞪了她一眼,显然是责备她溜去和陈淮桐坐在一起。

补习班结束,陈淮桐刚问了句:“你怎么走?”高勤已经大声叫:“岑沐子!你等等我!”岑沐子无奈的冲她点头,却对陈淮桐说:“你赶紧答应她吧,省得她天天看着我。”

“算了吧。”陈淮桐同样面向黑板微笑:“你是想问沈暮成为什么不来吧。”

岑沐子被他戳穿心思,面无表情不理睬。陈淮桐笑道:“他最近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岑沐子转脸望望他,陈淮桐冲她认真点头。

时间刚刚好,老师刚在讲台上站定,同学们还在收拾心情翻开笔记本,没有人在意她溜进来。她抄了椅子坐在陈淮桐身边。

“干嘛?不当好学生了?”陈淮桐让椅子两条后腿着地,悬着前腿一翘一翘问。

高勤拿他没辙,转而要求岑沐子陪她坐在前面。岑沐子只好答应。上课铃一响她就后悔了,第一排太了近了,能看清高勤爸爸衬衫上的纽扣,别说看闲书了,就是走神都能被发现。岑沐子扎扎实实上了一节课,累得脸色泛黄。

课间的时候高勤说:“岑沐子,你有没有发现,沈暮成不来上课,顾慢慢也不来了?”

“你再栽下来!”岑沐子小声警告他。

陈淮桐笑一笑。高勤的爸爸咳嗽一声,返身向黑板上写题。

“我怕他叫我上去做题。”岑沐子盯着黑板飞快说:“坐第一排太危险了,他手指一伸就能指着我。”

岑沐子觉得这两天有点怪,她没有在放学路上偶遇沈暮成。这也就算了,赤轮小学的补习班也找不到沈暮成,他连续缺堂。

与沈暮成相反的,陈淮桐对上补习班积极认真。他准点出现在赤轮小学门口,拉着岑沐子和高勤去吃六味皮肚面,吃完了一起去上课。

上课的时候陈淮桐坚拒高勤的好意,独自坐在最后一排。高勤问他为什么,陈淮桐指着大长腿苦笑:“小桌子小椅子你就不窝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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