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界尘

叶凡眼前的景象渐渐开始模糊，才开始战斗，叶凡就因为失血过多出现晕厥的征兆，靠着疼痛的刺激才能勉强维持着清醒，一面维持着起尘，一面运用乱云流，一次次避开那黑暗中致命的暗金色闪光。

“水法，七日雨！”

黑影显然不想让叶凡遂愿，见他依然拼死挣扎反抗，黑影也不想再耽搁时间。

刚才生死关头，叶凡根本没想那么多就在维持起尘状态下用出了乱云流，结论很简单——这意味着自己体内一定还有一个法灵回路！

但是自己修习法术时候，除了超高风元素契合度带来的种种好处外，并未发现身体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难道是因为精灵血脉？

精灵血脉！

叶凡眼珠一转，瞥了眼右手腕内侧的禁风之印，知道玄机藏在哪里了。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二次触动这个刻印。目前为止，他知道了禁风之印两个作用——

加强风元素感应力、掌控力以及蕴含了一条完整独立的法灵回路。

当下不是探寻禁风之印奥秘的恰当时机，人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意识虽然开始涣散，叶凡还是竭尽全力把注意力放在黑影的双刀上，不然下一道伤口很有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在这场一边倒的猫鼠对战中，叶凡并不觉得自己配得上骆驼这种比方，他只是单方面被吊打，毫无还手之力。

保持距离时尚能组织有效攻击，被欺身后就完全沦为待宰的羔羊，而这其中最关键因素是战斗经验不足，他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措施，哪怕那个起尘也是昨天暗星夜从马修身上偷师来的。

当然，如果让身为职业杀手的黑影知道这竟然是叶凡第一次与人战斗，他肯定羞愧欲死。

唯一的好消息是黑影从方才偷袭时的能量攻击变为现在的实体化攻击了，风媒不停反馈着黑金双刀的动向信息，据此叶凡可以略微提前预知黑影的攻击轨迹，这是他能熬到现在的最重要原因。

虽然有些奇怪，按理说器炼家的灵化武器应该算是能量体，但叶凡的风媒对其仍然可以像解读实物一样解析，一时想不明白，叶凡只得将之归为自己不熟悉器炼家这个职阶里。

不过，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一切情形都是瞬息万变的，风媒能起到的辅助作用也十分有限。

噗！

又一道血花绽开，声音有如新刀划过绸缎般的爽利感，足见刺金双刃之锋利。叶凡目前身上已经有了七八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无一例外都在持续流血，强烈的疼痛感刺激得叶凡直欲狂吼，可是他不能吼，还必须依靠这疼痛感来驱散失血过多的眩晕，可是视线已经开始失焦。

恍惚中，叶凡似乎进入了一个玄妙境地。

眼前景象消失，场景变为了一个黑暗阴冷的地下空间，知道是地下空间是因为潮湿阴冷的环境以及叶凡看到头顶金属疾速划过石板擦起的一串火花。

耳中传来叮叮当当锁链互相撞击的声响，还有铁链在石板地面拖动沉闷而压抑的特殊响动。

黑影身形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形怪物，那怪物身穿破烂的囚服，手脚被镣铐束缚住，但是已经被挣断，原先束缚住怪物的铁链此刻成为了他手中的兵器。

怪物身高两米有余，体型干瘪，像是风干脱水的腊肉，但就是那枯枝般的双手却给人一种极为遒劲有力的感觉。头上缠着绷带看不清怪物面容，双眼处更是包裹着厚厚的渗血布条，只露出一张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嘴，那嘴像是咬合在一起的锯齿，轮廓参差状若犬牙。

怪物张口，一股浓郁到化散不开的恶臭就扑面而来。涎水滴落地面，石板就冒起一股青烟，定是剧毒无比。

从未见过这情景的叶凡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这场战斗自己经历过，他无比肯定。

嗷！

怪物张嘴嘶吼，铁链挥舞如风，擦起串串火花。

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被铁链挥中的地方如同皮肉绽开，暴胀的疼痛感似乎肌肉组织快要撑开包裹的皮肤。

为什么？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狼狈境地？

啪！

身上再添一道淤痕。

为什么？为什么会毫无还手之力？

怪物身形矫捷如猿猴，封闭的地下空间六个接触面都成了它的借力点，全方位立体式攻击若潮水般连绵不绝。

刚刚还在墙角的怪物，下一刻就弹跳至天花板，枯瘦双腿如紧压着的弹簧绷开，速度急剧猛涨。

嚎！

一声长嘶叶凡身形被定住，铁链的轮廓在眼中渐渐放大。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踏出第一步就要被扼杀？

因为，你太弱了！

是谁？

黑暗世界不曾有第二个身影，那声音直接从叶凡脑海响起。

你太弱了，所以会有这样的境遇。

你太弱了，所以生命得不到保障。

你太弱了，所以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因为弱者注定会被强者支配，没有发言权。

想要力量么？我可以借给你，放松精神，让我主导吧！这样，你就不必再承受痛苦，你可以在我身体里看到一切反抗你的力量都被我碾作尘埃！

不想体会主宰一切的快感么？那可非常美妙呢，来，放松精神，我们一起把这浑浊世间颠覆。

你到底是谁？

我？

我就是你啊，我是你的意志，你的剑，我会劈斩所有对你不利的因素。就算是不利本身，是我的话，也一并斩开给你看。

你是我？别开玩笑了，你是我何必抛下这恶魔的诱惑，煞费口舌“循循善诱”？你是我，为何我的身体不承认你？你是我，何必这般步步紧逼，直接把那怪物杀掉不就好了，我保护自己还需要理由和条件么？

滚出去吧！你不是我，我不需要作为一个傀儡的强大，我才是意志的主导和体现，太弱了变强就好，让你主导我的一切，那和被支配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强大我不需要！滚！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

那声音仿佛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阴鸷笑声在叶凡脑海中响起。

你和你那愚蠢的父亲一样，迟早会为你们的狂妄付出代价。

父亲？等等，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你要知道，这世上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价值，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与之相匹配的代价，什么都不想付出就要得到？哈哈……你果然是个狂妄无边的存在，比起你愚蠢的父亲有过之无不及。

告诉我！除了主导我，什么代价你来开。

我要你的右眼！

右眼！叶凡想起圣灵族人叮嘱自己的话——如果有人想要交换你的右眼，无论对方开价多高，不要同意，不然你会后悔的。

当初自己只当这是个妄语，谁没事会换别人眼睛，眼下这样的情形却真真实实摆在了自己眼前。

这个不行，没商量，换个条件。

除了圣灵族人的叮咛，更重要的是叶凡在这场由神秘声音开出的交易中完全处于被动地位，他不信自己交出右眼就真的能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嘎嘎嘎……

那神秘声音笑得更欢畅了。

我存在这么悠久的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和我讨价还价的。也罢，我欠下你那愚蠢父亲一笔债，作为代价答应了会守护你一次。

不过，你的狂妄无礼让我不满，我只给你个提示算是践行了契约，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眼前地下石室消失，怪物身影杳无踪迹，迫近眼前的锁链也变回了黑影的刺金短刀。

叶凡看不到，因为此刻他紧闭着双眼。

从叶凡陷入奇妙境地到现在不过一瞬，黑影只当目标闭眼是因生存无望而放弃了挣扎，这样的例子他见过不少。人有时候和覆背鸟是一样的，绝望时候把头埋进沙子，逃避欺骗自己说一切都已经过去。

所以，他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失望，本以为白领冤大头酬劳的工作，意外碰上个有趣的对象，谁曾想不过也是个寻常人罢了。

黑影不再犹豫，瞬息思绪百转，握住刺金的手却更紧了。

马上，他就会看到眼前目标动脉被割开血花暴绽的画面了，和以往一样，身上还会被沾上一身血红。不过，对此，自己不早就麻木了么？如果做不到这般，怎么能做这一行当。

“风法，云雀！”

远处，艾莉西亚脑海中刻下了这一生她都难以忘怀的画面，画面里那个少年单薄的身影变得无比高大，好像不论什么样的困境在这身影面前都要屈服。

叶凡骤然暴张双目，浑身强烈的气流鼓荡，宽大的法师袍衣摆在这气流下翻转不息，右手腕遮盖住禁风之印的护腕被点亮的禁风之印死得粉碎。

禁风之印如同挣脱锁链的猛兽，醉人的淡金色烟丝包裹着暗金色腓尼文符文，沿着玄奥轨迹流转。

噼咻！

一道银白色梭状光华亮起，刺破无边黑夜，如同在黑布上开了个洞。

“日饬级法术，怎么可能？”

黑影大声惊呼，可是再怎么难以置信，现实已经摆在面前，成为既定事实。

梭状光华自诞生起就昭示着它的不凡，旋转着俯冲直下，急剧加速，对于近在咫尺的黑影，哪怕反应再迅速，在这美丽而致命的光华下都无处遁形。

举起刺金遮挡，刺金被洞穿了。

张开手掌阻止，手掌被穿透了。

似乎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完整站在这小小云雀的前行轨迹上，没有任何事物！

黑影身躯毫无悬念被开了个对穿，红到发黑的鲜血喷涌而出。堪堪错过一个身位，才避开了脏腑要害。

“风火山林，疾！”艾莉西亚速度骤升，黑夜里身形矫捷得像是敛去了踪迹。

“星潮沙织，盾！”艾莉西亚周身开始散发出白色微光。

“白虎青狮，力！”艾莉西亚的拳头包裹起蓝色火焰般的拳套。

轰！

蓝色拳影毫无花哨地狠狠击在与叶凡错身而过的黑影胸腔，一声骨骼碎裂声，黑影直接被击飞。

艾莉西亚轻轻将叶凡搂住，点点碎珠落玉滑落叶凡脸颊，顺着他面部柔和如女性的轮廓线滑进他唇齿间，咸咸的，好熟悉的感觉，可是真的好累，什么也不想去想。

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就好……

艾莉西亚摇晃自己双肩，大声呼喊的声音在叶凡耳中渐渐远去，眼前一黑，叶凡就失去了知觉。

是了，自己怎么没想到！元素法术的本质是人体内法灵回路以特定规律流动引起自然界法灵的共鸣再通过性质变换实现的，一般人体内只有一个法灵回路也就意味着同一时间只能施放一个法术，那自己是怎么做到双施法的呢？

法术大多数是即时性的，施法结束后术者会立即停止体内法灵流动，不然只是增加无意义的消耗，但起尘这类环境类法术则不同，需要维持法灵流动才能保持法术效果。

叶凡撤去了起尘，继续维持的意义已经不大，空中尘土尽洗，地面也已湿透，根本扬不起尘土。

“说实话，你真的很让我吃惊！不光能发现我的踪迹，还有双施法这种传说中的能力……可惜，再好奇我也不能让你活过这个暗星夜了。”

听黑影说法，难道自己能够同时释放两个法术很不寻常？

她不害怕鸣颤持续加剧，她只怕鸣颤停止，那意味着一切都来不及了。

是凯尔文？不会，他一个纨绔子弟，纵然胆大妄为，毕竟还是个没怎么见过鲜血的学生，真要他下手杀人，无论直接或间接，他都拿不出那个胆魄来。那么，到底是谁？

艾莉西亚看到黑暗中马修还在训练场训练的身影，自己安排下去的两个本来保护自己的人手也在听她吩咐尽责保护着马修，她想起那天与叶凡遇到贝尔特和罗的场景，所有细节在脑海中重放。

黑影是一名火系法师，虽然水属性不擅长，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破了那漫天干扰视线的沙尘，目的就达到了。

细针似的绵绵细雨当空飘落，叶凡起尘本质上和这个法术属于同一类型，不过用途不同。起尘属于干扰法术，而七日雨则是改变战斗环境，当然黑影将之用来除尘了。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叶凡知道那全是自己的。

黑影用的器炼短刀一定有诡异，虽然只有不到半米长，被那刀划过的地方却传来烧灼般的疼痛感，并且无论伤口多浅，伤口处就如同被开了个洞般血流不止。

又是这群害虫！艾莉西亚大怒，速度再次提升。

“风法，起尘！”

艾莉西亚身形在夜色中快速闪变，几个折向，身影就如同消失一般，下一息就出现在远处另一个方向。

速度已极，可是她半点没有放松之感，因为那银翎鸣颤程度还在持续提升，这说明叶凡情形越来越糟。

漫天飞沙走尘却带不起丝毫安全感，黑影的黑金双刀依然紧紧咬住叶凡动作。

任乱云流再怎么精妙，毕竟只是二阶法术，哪怕加上起干扰作用的起尘，对眼前黑影这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来说仍然不过小孩子的把戏。

叶凡左支右绌，已经被逼到极为狼狈，刚才一刀堪堪错过颈动脉，虽然险险避过，叶凡脸上还是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线，点点血珠渗出，那笔直的血线在他净白俊秀的面庞上显得格外醒目。

一定要赶上啊！叶凡你敢出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饶恕你！

呼呼风声在艾莉西亚耳边呼啸，急剧穿过她身体的寒冷空气并不能平抚此刻她焦灼的内心。胸前，一串和送给叶凡一模一样的银翎吊坠正在疯狂鸣颤，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叶凡生命遭到了威胁。

她只是以防万一给了叶凡那吊坠，却一点也不想才给了他吊坠，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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