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届的中专生

“小志，去年有个岭头村的姑娘，来你维平叔叔家帮忙收玉米，好像对你三哥有点那意思。你明天和云梅去镇上买点肉和水果，去一下岭头村，看看那姑娘家里是什么意思，好不好？”母亲说。

“仁贵有姑娘看上？”我太惊讶了。

“小志，你三哥长相很差吗？”父亲问。

“云梅也没去过，你们到了村上问一问吧，最好是让你爸叫仁贵回来，让他亲自去。”维平叔叔说。

“你个老糊涂！八字还没一撇，叫仁贵去干什么！万一人家姑娘家里拒绝，那仁贵以后再谈老婆，不给这些多嘴八舌的人们当笑话？”婶婶在一旁说。

云梅从菜地里摘了点菜回来，“四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玩。”

“云梅，仁志来叫你明天跟他一起去一趟岭头村。”婶娘说。

“四哥，马上就要考学校了，复习时间紧着呢！叫我去岭头村干什么？”云梅问。

“去看看我未来的三嫂。”我说。

第二天在家吃过早饭，叫上了云梅出发岭头村。我们踩着单车先到了镇上，买了些礼物，路上我和云梅俩都在猜结局。

“四哥，你说我们今天会不会被赶出来？”云梅瞎猜。

“难说呀，我也是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呢！”我心里也没谱。

“要不，我们到了岭头村，把沈美銮姐姐叫出来，问问她不就知道她爸妈的态度了吗？”云梅说。

“这主意不错！”我说。

我们来到了岭头村，村子还蛮大的，一条老县道从岭头村中间穿过，把村庄一分为二。很多小孩子们在石板上玩泥巴，我停了自行车，走到跟前问一个小孩：“小朋友，你帮我把沈美銮叫到这里来，这把糖就归你啦！”

那小孩接过我手中的糖，“呼”的速度就帮忙去了。我们农村里的孩子办事就是这么爽快！云梅笑了笑：“四哥，真有你的办法。”

估摸着有10分钟，沈美銮出来了。她很高大的个子，额头边上有个疤印，应该是不小心摔跤留下来的，穿的衣服上有个大补丁，看来家里情况跟我家有得一比了。

“你是姜仁贵弟弟？”沈美銮问。

“是，美銮姐，我妈叫我买点礼物来你家吃个中午饭。”我回答。

“她是谁？”沈美銮又问。

“我堂妹，叫姜云梅，是我维平叔叔家的女儿。”我问答。

“美銮姐，你去过我家帮忙，我爸妈都说你很能干，还说你脾气很好呢。”云梅说。

“呵呵。” 沈美銮笑了笑，“走吧，去我家吃午饭。”

美銮姐的爸妈，估计跟我大姐和大姐夫年纪着差不多。我把买的猪肉和鱼拿进了厨房，云梅把水果和糖放桌上。

美銮姐的母亲手艺真不错，一桌饭菜真好吃。

沈叔吃饭时问我，仁贵读了几年书，在家里对父母好不好，在外打工能不能吃苦，有没有赌博的坏习惯。我都回答完了，只有赌博的坏习惯这一点，我没有说真话。

美銮姐是家里最大的，初中毕业后留在家里帮父母做事，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还在上学。她送我们出了村口，说：“仁志，你三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一下？我爸妈说想看一看你三哥，叫他这几天回来一趟吧。”

“好，我回去就跟我妈说。”我和云梅原路返回。

刚回到我们岭胜村，路上遇到的村里人就问我是不是去看姜仁贵老婆了。一个我都没回答，直接回了家。

“小志，怎么样？那姑娘家里怎么说？”母亲见我推着自行车回来，急忙问。

“妈，好事，美銮姐说叫三哥回来，去她家一趟。”我说。

可把母亲高兴坏了，“小志，你快去围屋田，把你爸叫回来。”

我还没坐一下，停了自行车，转身三步当两步来到了围屋田，看见父亲在田间喷农药，“爸，我妈叫你赶快回家一趟。”

“等我忙完了再回，怎么啦，有急事？”父亲还在忙着他的活。

父亲刚回到家门口，母亲就大声的责怪他，“维生，你田里那点稻子就那么重要？下午你去一下镇上，打个电话给仁贵，让他明天就请假回来一趟。”

父亲听说仁贵这婚事有眉目，比我母亲还小激动，“小志，你去通知一下维平叔叔不要做晚饭了，一家人都过来我们家聚大餐！”

星期五放学了，我回了一趟家。三哥走了，惹得母亲住进了医院，父亲愁得抽着土烟一根接一根。

“爸，我回来啦。”我说。

“哦，小志，你现在就去县人民医院去看一下你妈，她在住院部305室2号床。这有500块钱你带上，去了医院帮你妈再交些医药费，剩下的你买点水果，家里养了猪牛狗鸡，我走不开。”父亲说。

放下书包，我踩着自行车急忙来到县人民医院住院部。二哥二嫂和二姐在母亲病床边站着，二姐夫手绑着个白纱带也过来了看母亲，可大哥大嫂和大姐大姐夫没来，有点过份。

“小志，你马上就要考试了，来医院做什么？”母亲微微的伸了伸背，想坐起来。

“妈，你就别管我读书的事了。你身体最重要，别坐起来了，趟着吧，趟着舒服点。”我过去扶着母亲躺下，母亲躺下后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叫父亲别担心她。

我上前问二哥仁启，“二哥，家里出了什么事，三哥姜仁贵呢？”

“星期一，仁贵就回来了，他在外面打工这么久，回来一分钱都没有！爸和妈叫他去沈美銮家看老，他在家宅着不去。爸把家里的那头老黄牛卖给了村里的姜维军，3200块钱全给了仁贵！周二的晚上，仁贵去了正桥村跟那些混混赌了整整一个晚上！钱全输光了不说，还借了别人1200块！爸是气得冒了烟，拿了扁担追着仁贵满村子的打！妈就是这样气病的。可恨的姜仁贵，没有招呼一声去了广东，他末来岳父岳母也不去看了！”二哥说。

“妈住院了，大哥和大姐怎么没来？”我问。

“大哥大嫂在家，我叫了他们，可他们不来！大姐我也通知了，我比大姐小，管不了她。”二哥回答。

大哥要娶大嫂那年，母亲却看中了彩塘镇那家的姑娘。大嫂嫁过来后，一直对母亲心存偏见，大哥变成了真正的妻管严。面对母亲住院这等大事，他还在怕老婆，我真是服了姜仁义！

大姐给大姐夫家生了三个儿子，苦得像个猴子一样瘦，家公婆身体情况差，别人家的好儿媳不好当呢。大姐没来我可以理解，她是真的劳苦命！大姐夫对我来说是个外人，他来不来随意，我没理由生气。

“沈美銮她知道三哥赌钱的事吗？”我问二哥

“应该知道吧，好事不出门，坏事它传千里！我估计仁贵没戏了，他自已娶老婆如此不当回事，让他打光棍去吧！”二哥说。

二嫂从外面餐馆买了4份盒饭回来。

“仁启，你呀就是嘴巴欠揍，你兄弟打光棍，你光荣是吧！本来村里就有老人家说嫌话，你说仁贵打光棍干嘛呀？自已家里和气最重要，讨好别人有用吗？”二嫂说。

还是二嫂明事理，懂世态炎凉。

小时候，老师的待遇并不好，职业倒是很受人们尊重。正桥村也有个老师，和维平叔叔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约好说一起放弃教书，去市里经商做生意。可那个老师欺骗了维平叔叔，他辞职后通过关系又返回了学校教书，维平叔叔没有那层关系，再说他已经交了辞职书，脸面薄就没好意思再回学校了，回来村里当了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维平叔叔，我妈说明天让我和云梅去一下岭头村，妹妹找得到那沈美銮家在哪吗？”我问。

“妈，三哥要是今年结婚，你把家里猪给卖了，不用管三哥了吗？”我问母亲。

“先救你二姐吧，你二姐夫还在医院里等着钱用呢！”父亲说。

父亲都这样说了，我出了门，向维平叔叔家走去。维平叔叔高中毕业了因为堂爷爷家穷，没去考大学，回到镇上中心小学教书。

“看来是我小看了你们这些小屁孩们！是我错了呀。”姜维修有点后悔当初那样刻薄我们4个孩子。

“维修叔叔，我是开玩笑的。你没有错，是我们晚辈们不争气，我会努力的！”我说。

父亲看我从学校回家了，顾不上田里的事，在家和我谈考学校的事。母亲也非常开心，要杀鸡磨豆腐做好吃的呢。

“我不是那意思，三哥要改一改赌钱的坏毛病，有姑娘看上他，我们全家人都替他高兴，明天我去就是了。”我说。

“明天你二姐要回来，你二姐夫喝了点酒，醉得不省人事，摔折了手臂。我跟你爸打算把家里那头猪卖了，二姐家交了住院押金后就不够钱了。”母亲总是心疼那最不顾娘家的二姐。

“能考上吗？听说今年考上中专的学生，国家还是有工作分配的。你要是考上了中专，我跟你妈脸上就有光了，你的前途我们就不用担心了。”父亲说。

“爸，我会为家里争口气的，考中专我有十足的把握了。”我说。

“小志，我给你拿50块钱，你去买又新鞋吧。”父亲走进他那黑暗的房间里。

光线好点的2间房间，腾出来1间给了二哥姜仁启夫妻，另1间给了三哥姜仁贵，我睡二楼地铺，光线更加黑暗。

姜维修从没有这么对孩子们的学习，如此大度地表扬过。

“维修叔叔，谢谢你的夸讲！你老婆几时娶回来呀！还欠我10块钱没给呢。”我笑了笑。

“算了吧，爸，我鞋还能穿。老师说升学考试要去县城一小，留着那时候用吧。”我没接父亲手中的钱。

“你准备考高中，还是中专？”父亲问。

“考中专吧，家里这么穷，三哥还没有结婚，你和妈又这么老了。”我回答。

我学习成绩在全校排上第13名的消息，被仁峰和云梅他们传回了我们岭胜村。父老乡亲见了我，都非常欣慰。村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读书考上大学，也没有人考上过中专，大家都夸我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村口，我遇见了姜维修。

“仁志，你是好样的！”姜维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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