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牵手

成慧一路问，寻到了一栋老式瓦房前。这座房子就是冷家辉家的祖宅？周围的房子都已经是平房了，只有他家的还是老式瓦盖的。今天天气不好，瓦房看起来黑洞洞的。成慧看到眼前的房子，心里冷了——冷家辉在外面可都是西装革履，很讲究，很体面的人。没想到他的父母居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瓦房面积很大，外面打起围墙。围墙前面有道木门。木门很陈旧了，脱落的木屑斑斑驳驳，很难看。

成慧站在门口犹豫。

“吱——呀——吱”门打开了，门里张望着一张同样皱巴巴的脸。那头银发稀松的束向后面，使得那张皱脸更瘦更。老太太习惯性的手搭凉棚，睁大眼睛盯着眼前这道不一样的风景，终于看清楚是一个人之后，老太太把门开大一些，容得下一人通过，“姑——娘，你进来坐嘛！”

“我是来找冷家辉的，他回来了吗？”

“哦，哦，辉子呀”老太太也坐到成慧旁边，听到有人提及儿子，高兴的插嘴。

老爷子不高兴，拿浑浊的眼睛狠狠的瞪了老婆子，老婆子的兴奋劲很快蔫下去。“找冷家辉，啷事？”

“我——”

“娘——”门突然开了，成慧的话被打断了，人也惊得站起来。

冷家辉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两包东西，背后跟着吴亦星。突然看见成慧，脸上好像蒙了一层霜，但很快又灿烂起来。冲过来，“娘，老伯（爸爸），这是你儿媳妇！”手狠狠的捏着成慧的胳膊，“好看不？”

成慧拿眼睛瞪着他，他手反而拽得更紧，眼睛不间断的眨着。再瞧着老太太那双早已干瘪的眼睛此刻正闪着光亮，成慧的心被刺痛了，涌到喉咙的话生生憋回去。老爷子看起来不高兴了，拿眼睛盯着冷家辉和成慧，浑浊的眼睛里也湿润着。“你——你”哽咽着没有说下去，自己低头抹眼泪。老婆子闪在眼里的光亮终于流出来。

“娘——伯——”冷家辉使劲拽着成慧坐下，好操控她，“我这不是回来了？”

“你狗日的换老婆过日子吗？”老爷子甩过来一把豆杆子。

“老爷子！”成慧来到门边一条矮凳上坐下来。

“姑娘，你？”老头的嗓门很大，说话声音洪亮。

院子里几只鸡在散步，见生人进来，赶紧“咕咕咕咕”呼喊着朝院子一个方向聚拢。院子的地面留下一些鸡屎，成慧心的避开它们。

“他——伯”老太太朝里大喊。

成慧才注意到开着大门的屋子里，一个同样苍老的老爷子，正在那里剥豆子。

成慧坐上开往永跃村的班车。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成慧再也没有见过冷家辉。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后来直接打不通。情可以不要，人也可以没有交代，但是借的钱总该说句话吧？又不是一分两分，是十一万呀。成慧每次想到这里心就像被割一样疼得跳起来。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整理感情，她必须尽快行动，可是人找不到呀。她知道他父母住在永跃村，冷家辉父亲今天生日，冷家辉是个要面子的孝子。昨天晚上在殡仪馆她想起这事儿决定去碰碰运气。

这辆往返城乡的中巴车就坐了十几个人，车中间的走道上还放了很多背篓，里面装着货物（鸭崽，猪崽、鸡仔）。乘客大声讲话，动物的叫声，汽车喘着气爬坡的马达声混成一片。山路颠簸，背篓倾斜，活物们更加闹腾。一只嫩黄色鸡仔从背篓里逃出来。主人发现了它，追赶着。它从这个背篓之间穿到那个背篓，个头太，主人又怕伤到它，一边吆喝一边心追赶，从这头钻到那头。撵得紧，家伙费力朝成慧坐的窗边飞过来，成慧连忙用右手一档，鸡与手掌相遇，力道刚刚好，借着四两拨千斤的势头，鸡仔就飞到另一头……整个车厢都被它搅动沸腾起来。

成慧没法静下心来思考，只能闭目养神。她已经几天没有休息好，本来觉就浅，现在更是整夜的失眠。眼霜也无法遮盖失眠的痕迹……

“哦——”

成慧从老太太身边走过，边往前走边打量着：有六七十的样子，可能操劳过度，头发全白了，身子很瘦，左脚不好使，依靠一根半人高的竹子拐杖，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身上穿的衣服应该很久没有洗过了。成慧进院子之后就听见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我记下了。”成慧摇了摇手机。提着东西下车，朝司机指示的方向走。

这个村子在两山之间，中间是一条狭长的谷，被雾气遮住，看不清底部。两山山脚下都有人家居住。唯独北面出口处有山却没有人家，冷家辉曾经说那是村里很神圣的地方。说那个地形好像是一只跃跃欲飞的老鹰。村子里有冷家，王家，蒙家三大主要家族，都是按姓氏居住。三大家族祖辈们因为争水，结下矛盾，平时很少来往。这些年由年轻人掌权，开始打破樊篱。每年二月二，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六都会共同祭山。祭台的就在那个欲飞的老鹰山下。

“哎——到了！”有人摇晃着她的肩膀。她挣开眼睛，整个车厢已经空荡荡的。

“到了？”她朝车外看去，没看到什么标志，怀疑的看向司机。

成慧摸着她的手算是回应。

看着成慧上车了，贺珍开车出站，直奔殡仪馆——秦青父亲今天火化。

“永跃村！”司机也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你要克（去）哪家？”

“冷——”

“冷家沟就在这山脚下。”司机快人快语，指着车前面一个被雾遮住看不清断裂带谷底。顺手拿出张a4纸大的纸片，上面写了电话号码，在成慧眼前一晃，“我瞧你不像本地人。这条路线只有我一个人跑，明天九点到十一点走，你要是想回去就记个电话。”

“真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贺珍看着对面坐着的成慧，那张面如土色的脸还真是使人揪心。“开车去方便点呀。”

成慧摇摇头，“车太扎眼。”提起简单的行李起身，“我走了。”

“路上心！”贺珍跟着她走到进站口，拍着她的肩，“钱是事，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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