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美人纪

“你暗算我，居然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洛筠握拳打出，尽管拼尽全力，却依旧碰不到老乞丐分毫。

“你这女娃娃......日后你就会明白了。老夫不和你玩了，回去睡觉……”轻烟消散，没了人影。

洛筠席地而坐，看着双手有些疑惑，他把自己引过来，就为了对自己下个莫名其妙的禁制？应该不是，若是真要伤害自己，这老神棍根本不需要这样，那到底是为什么？

“杨老爹，您也来了，杨大哥他回来了吗？”说话的是一美貌妇人，手边搀着位老婆婆。

杨老爹正想打声招呼，却惊讶道：“栓子他娘，你的眼睛……”

那老婆婆右手杵着拐杖，摇摇头道：“唉，别说了，瞎了，看不见了……若是栓子能够回来……倒也好了。只是可怜了我这儿媳妇，她还这么年轻……”

美貌妇人望着老态龙钟的婆婆，又想起自己那生死不明的新婚丈夫，不禁悲从中来。安慰道：“娘，大官来了，相公会回来的。”

杨老爹在一旁应声道：“是啊是啊，今天大家伙儿就有冤伸冤，就不信告不了那狗官！”

周围的百姓都连声附和。

“咯吱”一声，锦绣楼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貌若仙神，高贵俊逸的男子。百姓们目不转睛的看着，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那男子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原本高贵如仙不可侵犯，此时却如人间智者风姿卓越，让人敬重却不畏惧。

“冤枉啊，冤枉！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的女儿伸冤做主！”

远处传来连声的喊冤，声音苍老混沌。赖老爹拿着状纸，一瘸一拐的急急走来，想要跑起来却又腿脚不灵，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百姓们此时如梦初醒，纷纷下跪。

“大老爷，求您救救民妇的儿子吧......”

“求大人为民女夫君伸冤……”

“青天大老爷，小民的儿子两年前被县太爷抓去做苦力，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还没成亲啊……”

锦绣楼前百姓们跪地磕头，手举诉状书，喊冤声此起彼伏，有的泣不成声，有的老泪纵横，也有的嗔目切齿。

不知何时，竟下起小雨，秋风瑟瑟而过，细雨连绵不断，此情此景，令人哀恸。

卫如卿一眼望去，似是整条大街跪满了人，他们神情悲切，如泣如诉。

街头的拐角处，丞三伸长脖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头一路小跑，瘦弱的身体在巷子里绕来绕去。

“老白……老白，锦绣楼前面……前面闹……闹起来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白如飞拍拍他的后背，“行，干得漂亮！你立功了，到时候请你吃醉香楼的鸭子。”

丞三抱起双臂，抬着下巴，洋洋得意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哎！人呢！”

白如飞拉着洛筠一路狂奔，风驰电掣般朝着城南跑去。

宝儿娘正守在自家院子门口，等着男人回来的同时，也是在等宝儿。此时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但带来的消息足以让她喜极而泣。

她的宝儿找到了！她能见到她的宝儿了！

她慌不择路喜跃抃舞地跑出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洛筠和白如飞便被人团团围住，他们急不可耐地问道：“你们真的找到孩子了？他们真的被关在县衙里？”

人声嘈杂，却又情有可原。

洛筠轻咳了一声，白如飞道：“你们还不相信我白如飞的话吗？我说看见了就看见了，他们就被关在那狗官后院的柴房里。”

那些人听见白如飞如此肯定的答案，欣喜若狂情不禁相拥而抱。

“可是……我们要如何才能领回孩子？”一妇人面露难色，刚刚还在欢呼雀跃的人顿时唉声叹气。

白如飞道：“大家一起去找那狗官要人！如果不给……咱们就抢！”

“可是……咱们老百姓，如何斗得过当官的……”一人心生怯意道。

白如飞怒其不争，大喝一声道：“格老子的！都这时候了，你是要命不要孩子了？”

“怎能不要孩子，可这……”

“大家不要怕，清水县来了位大人，现在县里有冤屈的百姓都去那儿跪地伸冤了。想必不用几日，刘县令头上这顶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对，我昨天在城里好像听说这大人就住在锦绣楼。”

“是的，我好像也听说了。”

……

洛筠带着顶纱帽，面纱下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却好似一剂凝心丸，刚刚还在犹豫的人，顿时握起拳头道：“走！找狗官要人！闹他个鸡犬不宁！”

天空灰蒙蒙的，昨天的雨水似乎没有洗去阴霾。秋风萧萧瑟瑟卷起地上的落叶，空中又淅淅沥沥飘下些许。

锦绣楼外聚集着百姓，手里纷纷拿着状纸，殷殷切切地看着锦绣楼的那扇大门。随后，又陆陆续续有百姓加入。

像是动物在啃食骨头的声音，洛筠顺着声音寻去，那是……

令人毛骨悚然。

………………

她深呼一口气，向前走去。雾霭似有黏稠之感，闻在鼻中让人呼吸沉重，洛筠连忙捂住口鼻，弯腰行走。脚下灌木荆棘茂密，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林中显着几分突兀。

“女娃娃，你倒是胆子很大啊。这林中瘴气三更最盛，你无一丝准备便只身前来，老夫是该夸你勇敢无畏，还是有勇无谋？”

老乞丐的声音伴着一阵拳风至身后袭来，洛筠猛然弯腰躲过，抬脚踢向来人腰侧，却根本没碰到分毫。洛筠心中一凛，定晴一看，那根本不是老乞丐本人，而是轻烟凝结而成的幻像，刚刚那一脚，不过是将其驱散。

“嘎嚓嘎嚓，嘎嚓嘎嚓……”

“嘎嚓嘎嚓，嘎嚓嘎嚓……”

老乞丐突然挥手向洛筠打来，双手快如闪电，招招落在她的身上。洛筠闪避不及，连连后退。

一炷香的时间，老乞丐方才收手，道：“女娃娃别怕，老夫只是在你身上下个禁制，对你并无伤害。不过以后……你怕是要吃点苦头了……但生而为人，不经历一番寒冰彻骨，如何立足于天地间。”

“你把我叫来，该不会是想和我比试拳脚吧！”洛筠高声道。

那轻烟又渐渐成型，与老乞丐一般无二。他哈哈笑道：“女娃娃，老夫何时约了你？”

风穿林而过，传来萧萧飒飒风吹树木声，然后又变得汹涌澎湃，像是江河夜间波涛突起，风雨骤然而至。妖魔异兽刺耳诡异的吼叫此起彼伏，有若金铁皆鸣，鏦鏦铮铮；又仿若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肃杀之意盛强，让人不寒而栗。

“难怪会有‘人间地狱鬼门关，黑白不过魍魉林’的说法，”洛筠心里暗暗道。

洛筠道：“你给我的书，整本就折了‘魍魉’和‘玉兔’两页。前者是地点，后者是时间。寒宫月兔，夜上三更。”

老乞丐又是一阵大笑，摸着胡须道：“好一个机智的女娃娃，老夫却是有事找你。”

洛筠挑眉：“何事？”

骤雨初歇，明月高挂，没有了云层的遮挡，月光格外清澈柔美，在地面投下一片清辉。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从荒院里出来，朝着魍魉林跑去。

洛筠站在林外，雾霾似轻纱云带般缠绕在林中，有的挂在树上，有的藏在丛中。不时可以看见林中有五颜六色的亮光在闪烁，那是花草释放出来的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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