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回:借连绵山脉蕴敛 达厚重恩情昭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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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子当年在李劲手下,直到他在娱乐场所中弹的这一段是从阿良口中传出的。当然,阿良在李劲送行的那一晚并没有死。当提着马灯的李劲举起枪时,阿良看见船舱里的人发出了信号,应着枪响之际跌进了水里。李劲有举枪就射的习惯;在枪响、身落之际,他就自负地认为阿良死了。沈家父子找到了阿良后,他就交代了自己和李劲欲谋轩子时的心里因素及过程。

沈洁去美国后,给我讲叙了有关轩子这一段的经历。其实沈云一直要让沈洁以为他死了,当年从他身上找到了一封信(就是他中弹前写的)后就涂抹、撰改了给沈洁传递的信息。我想“轩子从台湾”的来信,就是沈云给沈洁的这一封。那它怎么到李无香手上、呈现在潘家人面前的?是沈洁给到李无香手上还是小枝手上,是“轩子在台湾”在潘家传出之前给的还是之后给的?我知道即使我不问她们也讳莫如深,我又何以多此一嫌呢?但我肯定它呈现在潘家人面前时,是节删、撰改、甚至重新裱糊好了的,因为没有沈洁的“信息”。

对于沈云离开大陆前对小枝公布“轩子已死”之说,在美国他跟沈洁取得联系,又一次重申这“事实”,无非是让她从对轩子的感情旋涡中早日摆脱出来,另觅所有幸福。可她每次回复都坚持他没死,她也知道自己是怄气,还不如说是跟现实怄气,因为他在她心中一直没人取代。八十年代,沈云为了她,就一直邀她去美国,最后没法就只有让她见到轩子(以相片形式)而让她放弃在家乡的坚守。

明子听说李无香走后,是一路哭来潘家的,送她上山时更是哭声雷动。我想,不管是在李无香对他责打的老潘家时,还是他以后离开潘家了,他都把她当婶、亲人吧?我想,不管是李无香对他责打的老潘家时,还是他以后离开潘家了,李无香都把他当成潘家人吧?我甚至觉得他在李无香心里取代了、当了现实中的“轩子”吧?但我肯定,李无香心里有他是源于他在解放后动荡年代的表现、苦苦地维护了她。可李无香也没向我提及过明子,我想她是对我,不,应该说对潘家各房之防范吧?就他在葬礼上的表现,我想李无香在天有灵的话,她肯定把他当成好侄子吧?

2013年,四房的也走了。她病重期间发话,让我回来一趟。可我赶到潘家时她已经走了。她家人转告了我关于李无香那副镯子的事。当年各房的商量好回去歇息后,李无香机敏地把一副镯子撸下给了四房的。而她怕各房的争夺而给四房招灾,就把镯子给了大房的一孙女。四五岁的孩子把镯子塞进了电视里。大房的为了存、取钱方便,在电视后偏下部凿了一个孔。小孩就是发现她平时往孔里藏东西,可她把镯子放电视里后就忘了,也忘了四房的交代的话。我知道她不仅要交代镯子的下落(其实在大房的走后到各房的都走后,她都没把镯子的事说出来,可见她真不觊觎老潘家家底),四房几天不火化,她是让我看看她的遗容。她安祥中有笑意,我想她闭眼时不担心被“黎山老母”拉去犁地的。四房的,她的一生在潘家配上“响当当”三个字是名副其实的!

红梅子在这一年也回潘家了。回来做了一件轰动潘家的事,那就是要看看杨梅花。她吃住在杨梅树下半个月,也没见着杨梅花,而她驻守的这棵杨梅树这一年没有结梅子。有潘家老人说这年是一棵“公树”,结不出梅子。也有人说,宿命恢宏的人让有灵性的杨梅花驱避了。她看花不只是想知道小月是否看花而死的,也是想破除这一迷信吧?她不但没见到花,反而因她这举动又让花披上了一道神密色彩,说不定百十年后在潘家会演变成一种传说呢?

这是写潘家人的事故,写潘家女人的故事,更是写潘家生活如端午前后红似梅子的故事。

再说吴畏。吴畏自1976年春上离开山里后,就没有回来。九十年代未期,他就在县上某处自立门户了。这是潘家人在县上大街上的人群里发现了他后,打探到的消息。

我想他这几十年里没走远,甚至没有离开过县里,最有可能他隐姓埋名,在李无香曾向我提起过她当年大闹媒婆家后恐慌地躲到县里北效某一所房子里顶立门户、娶妻生子了。我想,他一辈子在实现着自己的承诺:一直在服侍李无香;我想,李无香没有他忠实地服侍不可能至死时还紧紧地攥着老潘家家底。他也许在李无香眼里只是忠实的奴仆,因为自他离开山里后,我没有听见李无香具有人情味地提他一句。而他最后的表现却不像忠实的奴仆,因为他没来送她最后一程。没准各房的会下这样的定论:他就是一条忠实的狗?这样鄙薄是因为她们派人去县里请了他几趟。他倒派儿子来参加李无香的葬礼了。此时他儿子成人了,潘家老一辈、各房的一眼就看出他活脱脱一个年轻时的吴畏。我想,这时的他认为自己和李无香在很久以前就是偏利共生的关系?我想,他派儿子来是对李无香这头的惦念失望之余来潘家展现、炫耀生理欲望上的强大?我想,李无香在天有灵的话,甚至不会认为他是一条真实的狗吧?

关于沈洁对轩子这份感情,后来她发电子邮件给我说:在我二叔知道轩子是自己的儿子,并且李无香带着轩子、德子来沈家提亲就表现漠视的情况下,我父母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我二叔的儿子。以后我父母看出我“遗帕达意”的坚决,也没有向我披露他是我哥。就是潘家在推出德子要强娶我时,我父母也在我发出疑问之后,才向我发出他有可能是我二叔的孩子。由于那时沈、潘两家关系恶化,我以为父母、二叔联手诓骗我的,以至于以后认为沈云故技重演。可以说我对他的这份感情在很大程度上是父母对我最初的“溺爱”的原因让我一直不能自拔、珍藏的。

由表及内,由此我认为轩子不是李无香的亲生儿子。做出这判断不仅仅是李无香在轩子那年初夏回潘家时,带着他及媒婆去沈家相亲,更重要的是从对李无香个性分析出的。她刚烈专断,喜欢独擅,对潘家各房都分三六九等,更何况她会让儿子离开城市?再者她再怎么专断独擅,也不可能无视人伦道德。只有这种可能轩子不是李无香的亲生儿子,或许她的儿子很小就夭折了,城里的奶娘为了应附就把别人的代替她两年未见的儿子?再者沈之龙再怎么溺爱女儿,也不可能违背人伦、冒渎道德。试分析一下,也许沈之龙早就知道轩子不是她的儿子,甚至他的消亡跟沈家以前的仇怨有关?如果是这样,那么轩子和沈洁联姻原本就是李无香和沈家冰释两家仇怨的一种举措了。如果是这样,那么沈之虎父子以后对中弹后的轩子的付出就是报完沈家仇恨下,对一个丫鬟、甚至对一份爱所背负的责任、付出的爱了。不管怎么设想都不能摒弃人伦道德,要符合人伦道德的前提就是轩子不是她的儿子。当然,轩子和沈洁不牵手更为佐证,要不李无香推出德子订婚?

轩子是潘家的,永远是潘家的。其实步入二十一世纪后,生活好起来的潘家人就开始提起潘家有一个叫潘贵轩的人了。就是各房的心里也忘不了他呀,只是不愿提起他罢了。他是潘家的“少爷”,就是“轩子在台湾”的风潮消散时,我也没听潘家人骂他是草包、混账。他是李无香的儿子,潘家老一辈兄弟、各房的心里都知道,只是他们在潘家和李无香争夺的时候不承认罢了。我想,各房的对他喁喁就是对李无香的尊敬,只是她们在与李无香争夺中不承认。我想,精明的李无香也认到这一点:只是各房的认为为既得、应得的利益下为难、挤兑、甚至软禁潘少爷的母亲;只是血缘上的仇雠代代难弭的。这也是各房男人在她面前重足而立、甚至分开过后不凑她这场子的原因。

翌日她原本要在县上乘坐中午那趟火车来南方跟我见面、欢聚的,可她“病”了,病得酥酥软软的,病得泡在牌桌上也没有意义了。对,各房的软禁她只是一个客观原因,主观原因是她活着没有精神支柱了,她把我“丢”了,心力交瘁了。没有了“我”,她就勇敢地扣响了勃朗宁。这响誉全球的勃朗宁让她的个性最后施展了一回,让她终于成了各房的惊惧、永远的“黎山老母”。

想必各房的也不想她挈带“老潘家家底”去南方的。都知道她这天要去南方?因为我跟五房的说过,让她跟李无香一起来。五房的到底把我、我和李无香这份感情出卖了。

对,她们不会对李无香下手,可很快看着原本活生生的她死后,谁不认为她死的蹊跷?商量好回去休息一个时辰后,先出房的怀疑后出房的做了手脚;再次进房后,后来的怀疑先来的下了毒手。可都知道自己清白的,因此即使看出她死了,此时对她的憎恨比任何时候都深重,恨她死了还紧紧攥着“老潘家家底”,于是要把她送去烧了,于是很快把对她的愤恨宣泄到时常女人堆里的调笑中去了。可她自戕了,在各房的看来,她是以死的方式告遗“老潘家家底”,一无所有的老潘家家底。在葬礼上,各房的如丧考妣,并执绋送婶上山。

她见到表情死板、目光涩滞、画面死寂中的轩子会作何感想?肯定痛苦是情绪的主旋律。

那她给我传递轩子的现况是何用意?在她和六房潘为民有过交往后,她不是以这种方式向我和潘家人控告她坚守的爱情、坚守的人既然是哥哥吧?不是,她只是让我、潘家知道他还活着,或是她传递这样一信息:我会照顾好潘少爷的?在各房的相继走后,我却没有把他活着的消息传给潘家,我想不但是我,而且所有潘家人都愿意维护他清朗、正面、神密的形像。那就让潘家后人中有这么一个潘少爷形像吧!

没准她死时仍有依恋的就是来自轩子吧?他当年死了吗?母子连心让李无香觉得他一直没死是真实的吗?

当年他在娱乐场所中弹后,拼尽最后气力叫了一声“沈洁……”虽然当时人群骚动、喧嚣,但带领一帮兄弟回击的沈云还是听见了。很快把他救出了险境,经过极时抢救,他并没有死,可伤势过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解放那年他随沈家父子去了台湾,之后去了美国,经历不懈地治疗,他虽然苏醒了,但状态很不好。他的一生很疲惫?因为以后见着沈洁也没被唤醒热忱,因为他没创作诗歌,就欠潘家干活的那一首也迟迟没出炉。

我是送葬队伍中的“领哭”,哭得伤心程度天地可鉴、日月同悲。我这时没想到、感受到她于我之外的情绪,我就宣泄她给予我的“借连绵山脉蕴敛,达厚重恩情昭彰”的情绪,以气贯长虹之势哀嚎:“我的老妈妈……”是,我是与西洋乐器试比高低,因为西洋乐器在演奏“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我怎么能让庄重、悲恸的送葬主旨被不懂中国人文风俗的西洋乐器所吞噬,怎么能让它凌辱我和老妈妈的感情呢?

几天后,县里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找到我,说李无香同志欲捐一笔款,让我最后定夺。这笔款项六十万元,是卖画款;我知道就是那幅宝马图所得,这画是她心里的二少爷给的。当年他握着她的手在画的背面写了“文香”二字。给她这画有何特殊的意义?这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她属马,而她把画当成了信物。她生前跟我说过这些的。

她被各房的软禁起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又跟她通话了,说:“你是答应我十五万吧?”这就是我这次通话的关键一句,说的其它的都是起烘托的作用,希望在她口中得到证实,如果都公布出来也无意义,只能起到看穿我贪得无厌的本性作用。这次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沉重地叫了我一句:“宝庸。”对,她只叫我“宝”,在我的印像里她从没叫过我“宝庸”。当时还没挂电话的我以为她认为我长大了,她以这种口吻叫我更显得、突出我是男人,更具有阳刚之气,是她永这的骄傲、依靠。更认为她会让这样的我继承她的家底的。

当我看见她的尸体时,才明白她最后叫我“宝庸”的用意。她只是想告诉我:对我的财宝你要做到庸中守拙。一定是送样的,在潘家,我这一代的辈份并不是“宝”字,她一开始给我取名字就希望我认知、恪守这一点。而我的实际行动把她取名字的意义解释错了。如果她把十五万,甚至是“家底”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对她取得名字肯定是这样诠释:对我的财宝你要做到庸俗。她不让我庸俗,却以死的方式告诉我有多庸拙。

她以后对他,应该说对他的那份情感失望的时候,就把“文”字抹去,改成了“无”字。这也是把这份情感转投到潘家份上的主要举措、见证吧?她母亲不姓李,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军官的女儿,所以用了他的姓,在山里、潘家打出响当当的“李无香”的名头来了。她父亲姓曹,是一个军阀。她说他最后死在沈云父子手上。我不知道她从哪打探的,我也无兴趣予以证实,因为这与潘家不搭杠。可她以书面形式让陌生的第三方(也就是接受捐赠的相关人员)把这些内容交给我,无非向“最能代表潘家人物”的我传递这么一个信息:她姓曹;如果我深入分析的话,她是不是想告诉我:宝庸,你的所做所为让我不认识你,让我对你、潘家的付出很后悔?

她以为我一直盯着“宝马图”这笔财富,怕也认为我只知道这笔财富,于是她让我最终做出这笔财富的流向决定。是,有关部门的人是交代我有最终裁决权,并呈现了她的遗愿书。上面一段是这么写的:宝庸,我卖画的六十万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自主权,剩下百分之一是我的建议,建议全部捐给正受苦受难的人。我在递上来的捐款意向书上慌慌张张地鉴上了自己的名字,要是稍有怠慢都觉得天上的老妈妈在嘲笑我。

我得到的是一本荣誉证书,同时接过她的荣誉证明。她的荣誉证上写的是:屡次捐款。捧着她的荣誉证,我热泪盈眶,觉得捧着“老潘家家底”一样沉甸甸的。我的这本殷红的荣誉证明,是她在潘家一生的证明,我代表潘家颁布给她:我永远的老妈妈。如果说她当年向沈洁打听有关台湾的事是对那个年代的企望的话,那么她撇开潘家屡次捐款就是对当今的褒奖了。她的一生总是这样特立独行,那怕死,那怕捐款,都让我受着深刻的教诲。这就是李无香,就是在潘家不甘平庸的李无香。以后我在等寄来那一堆青花碎碴,等寄来老妈妈一堆破碎的心,可久没等来。

虽然李无香主观上是自戕,那么客观上是谁扣响扳击的?对,是各房的。要不是她们把她拘禁起来,想从她口中拗出“家底”来,她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当潘家后辈看着被运回来的李无香尸体上的弹眼时,心里都是这样认为的。对于李无香的死因,当记者采访完潘家人就产生疑问了。可当公安机关得出自戕的结论后,火化场也拒绝了,让潘家人把尸体托回去,让全体潘家人看看、反省、自谴的。在李无香盛大、隆重的葬礼上,潘家人悲痛不已、嚎啕大哭。是哭李无香以这种方式在潘家收场,是哭把她软禁起来的残忍,是哭逼她走上这条绝路的悔恨,更是哭自己不能改变潘家血统的愧怍。她的逝去,最惨痛悲怆的是我。这不仅仅我与她的关系是潘家任何人所不能比拟的,还因为我认为是我的原因让她最终扣响扳击的。

在她去世的一个月前,她还受我热忱地邀请准备去南方旅游的。她当时愉快地道:“你终于想到我这老太太了。行,我只要你抽几天时间来陪陪我、到处转转。”邀她来旅游我是真心的,可接下来我的举动背悖了这纯粹的目的,因为我向她伸手了。其实各房的经常跟我联系,要我盯着她,不,“老潘家家底”。有了那“青花瓷”事件后,我的私欲、贪婪一直以“此”为鉴中挣揣着,可最后还是没有把持住。我这次的说头是买车,少十万;这次离上次五万也有两年了,且这次从她口中隐约探出了她攥着十三个铺面(从前面披露的细节揣摩这“隐约”二字的深度)。当然她寄来或带来了钱,我肯定买车,但没有藉没好坐骥陪来南方的她兜转为由。我一边向她诉说我在外面的艰辛,一边向她邀媚取悦,说着说着最后的目的就出来了。当我一提这事,电话那头的她就沉默了。

在我一再催问下,她道了声:“十万……”我当时也认为她沉默的时候在犹豫,可她说出十万就是答应我了。我挂完电话后,就一次次提配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可之后脑袋里就不禁迸出“她的家底到底有多深厚”的设问。我以为她会带着钱满面春风出现在广州车站的,我有这种自信,因为我是她的幺儿子、老疙瘩,是她活着的精神支柱。是,一星期后,我又对她催了一次,说:“最少十万,不过多一些更好……”这是这次通话的关键两句,说的其它的只是为烘云托月,让她爽快答应了下来,如果都公布出来也无意义,只能起到看出我得陇望蜀的负面作用。这次通话她说话极少,也许只答应了一句,但我肯定记住了她这一句:我尽量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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