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回:苦不堪言背黑锅 义无反顾洗白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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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李无香经营布庄这段往事,是她在“潘家十年动荡”的时候讲给我听的。我看她讲“山里妇人”那一截露出了笑脸,我知道她在这个特殊时候讲这些就是向我倾吐悲辛的。而媒婆“敛财”的那一截是“动荡”过去上十年了,她讲给我听的,也许她感觉余昝不多了,向她得意的幺儿子——我讲叙她丰赡的一生,以告慰她的青春。由此我开始疑问钱家巨资巨财哪去了?可我在她脸上没找到“入我彀中”的得意神色,于是我问:“那十三个铺面变现的两千两黄金都归你手上了?”

李无香淡淡道:“我只是接管了钱太仓对我的承诺:他在小枝由他管,他死了由我全权负责。”

这么看来,她把十三个铺面让媒婆变卖后是决定要抓在手上的。由此推想,她在解放前的那几年的动荡年代不会不知道利而命夺的道理,更不会不知道银庄都要倒闭的事实,这只能说明她牢牢把媒婆抓在手了,而让黑龙帮倾尽全力完成这项任务,有些细节恐怕就是老庄想像的。由此推断给小枝那十三个铺面换成的支票是不是真有问题,可明子仗着这支票霸占潘家田地的资金又是哪来的?我前面问都问了,后面怎么不会想?可哪知道这念头一动,就贯注着以后潘家发生的事,甚至直接“诠释出”李无香余昝不多的事实。这是后话了。

李无香不会把房子给我的,要不她会直接向李劲伸手要(这种小魔术我认为她仍然玩得溜),要不她就不会在各房抢夺房子时喂食老六、打这“亲情牌”。她相信宝庸会很快明白这些深奥的道理。六房的知道房子是李无香帮要来的吗?李无香和我认为她肯定知道的。可她就是住进县上房里了也没见她有所表示过,这让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李无香摩挲我的头说:“等你考上大学就想明白了。”我想了,当时就想了,并把它当成奥数题一样攻坚克难,并且不久想出了轨辙:李无香当年进县上开布庄之前对轩子说的那番话哪来的底气?她是不是掐准了时局而对县上的固定资产抄底或说掠夺去了?她是不是给老疙瘩早就准备了一栋成家的豪宅?

李无香的生活仍是灰色或灰暗乃至天昏地暗的?在走近他之前的她觉得有钱用起来都没意思,听说他的大限到了,可还是去了,并且目的很确,同样先给了他一张六房长子的近照,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出来。知道他明白自己这趟来的目的,并不感到丝丝羞惭。她在思索这趟是否激活了自己某种热忱,这热忱难道来自已像小伙子、仍在孜孜求学的宝庸(我)?在去这趟之前,她向正在答题求惑的我道:“县上有一栋房子,可我觉得要来没啥意思。”我叫道:“给我呀!我在县上成家立业,把你接去养老。”就着这话,她转身就向六房里要了照片,就马不停蹄往山外赶。她坚信宝庸又让自己年轻了,因为来回一趟而不觉乏累(可不是徒步)。

李劲临死前就决定干一件大事,可接到李无香的“许可证”后,干起来就觉得有劲头,那就是把房子送给她母子。他托人、找政府送去了,可闭眼时遗憾没见到他们。

李劲活了下来,为什么他的存在对李无香够成不了威胁?难道他不怀疑她是军统特务,难道媒婆临终没向儿子传授对她“索喉”之法?事实是他拥有了人身自由、孤独地在县城住下来后好像和她成了莫逆之交。李无香心虚的情况下走向了他,也带着这种目的与他交往的,给贫困潦倒的他以资助。李无香渐觉摸透了他的心思,渐觉来自社会的压力缓解后,问他道:“你就对我没有半点防范之心?”

他却答非所问地说出了自己与她(六房的)在楼上“那几天”的事。她看出他没她而天天残年的心情,也确信六房的在山上推滚巨石砸断了他的腿。于是为了安抚他,在六房的手上要了一张她大儿子的照片送给他。他真不知在这世上还有自己的骨肉,黑白照片上的孩子怎么辨认都是自己的,不禁泪流满面。可泪没有止,就说出了深藏心里的秘密,这秘密于李无香及潘家来说都是难以弥补的损失(这一段再叙)。她才知道他表面上对自己宽宏大量下隐藏的是对自己深深地忏悔,于是抽回他手上的照片后泪水直泄地走了。自此,断绝了他的交往,并且深深地恚恨着他。自此,她韬养骤失,激情殆尽,只有在牌桌上挥霍余年。

李劲认为腿是她砸断的,又对李无香说出“那几天”的事,想必是想把这两件事杂糅在一起冲淡来自她那方面的想念、痛苦?可知道山里还有一脉后,这种思念、痛苦与日俱增,却不能见她和儿子,恪守着煎熬不去打听或进山看她母子一眼。在漫长的岁月里,只要脑子不为其它的事所占据着,他就回溯着从前,想像着在一个陌生、遥远的山里摇曳着她迷人的身姿,回旋着她母子欢快的笑声。这种日子直至他重病不久人世了,才看见李无香晃晃悠悠来了。见真是她后,不禁嚎啕大哭,才知道自己又等她母子好些年了。

以后,老庄想起这许多“前提条件”都觉得是一步步精心设计的套子,可真不能当面说李无香的卑劣无耻,还得奉承她的大度、仁厚、善解人意。只有在清夜他自思的时候,懊恼的心情告诉自己让她给骗了,骗得哑口无言。

老庄把十三个铺面都给了她,还会要她的那批布款?可走出梅林布庄就知道它变卖的资金不会属于自己。他转身又陷入了钱家指挥的家丁的围追堵截之中,并且这种烦忧一直困扰着他至死。钱家巨资哪去了?老庄真不知道,可钱家儿女就指定是他掏腾空的。十三个铺面变卖的资金哪去了?不,他经手过(并且房契到他手上有那女佣为证)。在一次钱家家丁(容或还有媒婆手下)的追撵过程中,抱头鼠窜的他溜进了梅林布庄,也是李无香站在门口招呼进去的。她关好门后,向正喝水的老庄伸来了支票,他张眼看是两千两黄金,知道这就是十三个铺面变卖所得。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是因喝水噎着了,一直在听她滴里嘟噜的。事后,想起她一连串话里有这么一句“还以为我梅林布庄落下什么好呢!”后,他想自己为什么一进门就接过她一大杯水喝?对,只能这样解释:她看见自己气喘吁吁的,好心好意递过水来解渴的。可那么一大杯水好像她有意让口干舌躁的自己噎着似的。这是第二件他以后夜深人静时就懊恼不已而又哑口无言的事。

外面嘭嘭传来敲门声时,李无香一边把他往后门口推,一边应道:“干啥的?不卖货了,没见着门外挂着歇业的牌子吗?”

也确是如此,在县里那段是李无香一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潘家各房觉得轩子在台湾飘渺起来而把她撂在一边时,我想她时时在心里炫耀着这一段。也确是如此,解放后,媒婆关押了还为李无香擦拭痕量。还泪眼朦胧地问去探望自己的李无香道:“咱们的人马什么时候打过来?”李无香肯定不是特务,很久之前就披露她是有倚恃的,以后要说的是她怎么应附解放后的麻烦?

罪大恶极的媒婆在解放后的第二年就处决了。可她的儿子李劲解放后却活了下来,那么他有什么“戴罪立功”的表现呢?已对媒婆母子起贰心的阿良又有怎样的结局呢?

有证据,老庄承受不了折磨、决定“和盘托出”时,想到了全凤。受压迫、遭奴役的她在新社会属于站起来做主人的光荣角色,老庄觉得大字不识的她应该有高度的自觉性和做主人翁的觉悟。可她在“阳光下”只交代只接收了一百两白银的工钱费,其它的一概不知。老庄怀疑黄金支票截她手上了。可他恢复人身自由后,全凤得遑就缠着他问另一张支票的具体数目。既然磨难都过去了,他怎么会开启那些鞭鞭卷起如削皮的痛苦往事?可临终时,他说出了那支票的数目,他闭眼时还清楚知道这些钱是交代不了钱家的家大业大的,更交代不了自己的清白的。因此他死不瞑目。

那钱太仓掏空十几个铺面的巨资哪去了?这也与李无香是否有关联?

老庄从后门往外跑,拐过一个巷口了,好像还听见她与人争吵。接着好像步入迷魂阵里了,在哪都能看见实枪荷弹的大盖帽,在哪都能听见有节奏的沙沙脚歩声。摆脱这惊扰了,停下脚步不知去向时,又让媒婆手下的给追上了,这次他仍拼命地要摆脱,因为知道兜里有两千两黄金的支票,心里明确这些钱不得落入黑帮和兵痞手中,否则对钱家真无法交待了。他觉得跑得飞快,可后面追逐的如摆脱不了的影子。在一拐角处碰见了全凤。她也日夜追着讨要工钱,这次抓住了摇摇晃晃的他。老庄有墙面的倚靠和她的支撑没有栽倒,看清是她后,就如遇见了救援,把支票掏出来发现既然是两张:一张两千两的黄金,一张一百两的白银。老庄把两张支票前后给了她,道:“这是给你的工钱,这是给你那伺候的主子的。”这时他的头脑如此清醒,事后想起这段也很明确,既然让媒婆弄去这些钱,还不如复交给李无香呢!在近乎虚脱的体力下,能做出这样明智的决断,还有一佐证,那就是把两张银票置换了,并且知道她不识字。

全凤没入巷口。老庄就依着墙坐在地上。媒婆手下就来了,在他身上搜出一块怀表后就对他一阵拳脚相加。事后,老庄问过全凤。她说:“我还没过一个巷子就看见了潘家闺女,我那一百两白银的支票是真的。”事后,他想过李无香为什么多给一百两白银?看来像她预备让自己给她的;为什么自己正好在那时遇见全凤,又为什么她过一巷子就遇见了潘家闺女而近在身后的媒婆手下在自己与全凤交接时却迟迟不来?甚至怀疑那黄金支票是否有作假?这是第三件让老庄夜深人静想起来懊恼不已而哑口无言的事。

老庄心里莫名的感怀,是对东家的情义还是料想眼前的她接下来的举动?可李无香看见他略一点头后,道:“这是怎么着?前几天还一硬朗朗的人。我布庄开张还欠钱老板一笔货款呢!我早把这笔钱准备好了。说实话,前阵子有钱老板在我心里是不太乐意还的,可他都病成这样子了,我这次不还心里就过意不去了。正好你来了。哦,是收我这笔款的吧?都这时候准要钱用,准定是专程来的,还不快进来!看你,到面前了还缩手缩脚的……”

要不是她问起东家,要不是她提起那款项,要不是她拉了一把,要不是她把一摞大洋摆在面前了,要不是她没提半句潘家闺女,要不是看见大街上几个行踪可疑的人……要不是在许多前提下,老庄不会把十三个铺面的房契交到她手上。

老庄回到家冥思苦想,觉得从李无香手中拿到支票前后,被各个巷口追逐的把自己像一条狗一样赶至该遇见的人、该蒇的事,被他们揍了一顿,以后也该平安无事过清静日子了?可转瞬就觉得是一种谬识,知道他们要想放手,就不会把自己赶往像套子一样所际遇的人和事物接触,就是要掩盖下让自己在精神紧张、焦虑中达到他们的目的,既无他们的人证物证,那么十三个铺面就只有在自己手中消失了。老庄不知道下套子的是媒婆这一方面的人,还是钱家第二方面的人,或是李无香这第三方面的人,甚至是三方面通力合作的结果。这件事老庄永远想不明白,可知道这哑巴亏只有自己捂住才是性命悠关的事。所以他严严实实地捂着,到解放、土改、文革,一直到死才松口。

为他们办妥了十三个铺面的事,老庄就知道该自己破财消灾了,可没想到破得这么彻底,简直是一贫如洗。媒婆那帮人把他一女一儿绑票了,俩孩子都是妾生的,都不到十岁。他一生的辛苦积蓄被黑龙帮一桶一桶地敲走了,直到解放军驻进了县城,才把俩瘦骨嶙峋的孩子放回来。解放了,他也没有获得解放,还得扛着钱家巨资和铺面之重负,扛得苦不堪言。

钱家巨资哪去了?老庄隐约觉得就在钱家大儿子手上,隐约觉得东家临终嘱托的阴险。肯定是这样的!东家自知大限到了,眼见******要来了,把家财隐藏给后代,为避免后代受影响,掏空十三个铺面后让自己收拾残局,背着洗劫钱家财资的罪名接受新政府的审判、惩罚。老庄总觉得自己给东家“进言”的那次他的一言不发,就认定自己这个忠实的奴仆接受着钱家这项伟大的使命,以至于东家在病榻上拿出房契的手都激动地直抖。是呀,东家重病,钱家大儿子哪去了,视财如命、挥金如土的小儿子为啥不来争夺财产而还趴在牌桌上?老庄在牢里望着外面冷冰冰的月光提出这些疑问时不禁老泪纵横,更难释怀的是在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恪守着秘密、觉得在这么动荡时期对得起钱家和临终重托的东家为精神支柱、咬牙切齿地挺过来的。老庄不知道真实面目,这只是解放后受苦难时思维上的“事后诸葛亮”,苦就苦在是思维,而不是事实的证明。

出来后,老庄问了照顾东家的女佣。她说:“老爷没伤着哪,昨晚上九点起的病,我看着他倒下的。大少爷不知哪去了,小姐路程远捎口信的还没回来呢!小的还在牌桌上,听说老爷病了对使唤的说要玩完这圈,现在还没回来呢!”这是东家该寿终正寢了?老庄想那次东家容光焕发难道是回光返照?

手上的房契,他知道就是现在出售也价值千金。在县上大街上徘徊却觉得无所去处,一直思索这些铺面东家授意给自己还是潘家女儿?最后想明白了,东家连儿女都瞒着,自然由自己全权处理了。可为什么要瞒着儿女?******要来了,小儿子不立,黑帮的残忍?他觉得这都是事实。东家为何对大公子和二小姐也绝情?想明白了,乱世钱多生事,那笔巨资肯定为他们藏了,把十三个铺面甩出去就是欲保住那方面的安全,这叫“弃车保帅”。按说老庄疏通了怎样处置铺面的心里压力,可以踏实地交给媒婆了,虽然不奢望论功行赏,至少可以于己买份保障吧?可看见前面梅林布庄站着李无香时,就情不自禁地上去了。

李无香见着他后也纵步迎上去,道:“俞管家,你可急死我了!我让人去找了你几趟都白搭,听说钱老板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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