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县里恶狠狠打砸 库尾阴森森禳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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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全凤来山里闹腾、各房的知道明子诓了小枝的钱后,带领自房里的先后去县里闹腾过。前一两拨去的时候,明子家不但有一条凶狠的狼狗,还雇了几个彪形大汉把门;结果连他家里的地砖也没踩过,只在外面骂了一阵街。后几拨去的时候,他家就铁将军把门;一打听才知道他把房卖了,搬家了。那阵子李无香对这事不闻不问,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房的认为她在潘家旁落了,吴畏又是个闷葫芦,敲都不会响呢!就是从明子手上抢来了,保不齐让强势的各房掳去了。她不能拥有,落谁手里不是落,还落得个清闲呢!事实证明,各房的料事不谬!看各房有好些日子不闹腾这事了,而李无香一接到轩子的一封来信就煽动各房去县上。这说明她这些年不是和光同尘,不是心灰意冷,只是潜伏,不只是明子,说不定要抓牢各房呢!这对于各房的来说,肯定有人求之不得呢!压箱底空虚,正需要厚重的做碇子呢!所以李无香振臂一呼,各房的热烈响应,奋袂而起,估摸着李无香是否发现明子的新巢了?这新巢比旧巢还阔亮豪华吗?明子和小枝这事到底有多深?这事说不定比盼轩子那头更实在,更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各房的能不亲自上阵吗?即使她发话只会嘴舌,可她们都说:“眼见天黑了,我们咋放得下婶呢?”

李无香亲自挂帅,各房的认为这是她重拾“母仪潘家”的表现,也认为这一仗有她指挥肯定打得十分漂亮。有人要去牵坐骥(推自行车),说把婶婆推县上去。可各房的坚决反对,说:“路上坑坑洼洼,天又黑,莫震痛了婶的尾椎,莫翻哪阴涧里了?还是绑那一张摇椅吧!四平八稳地把婶抬去。”

于是一行人抬着李无香,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向县里进发了。

她们中大多表示同意这种“人生观点”,说那一道场不就解了李无香的困吗?要不第二天就接到了轩子的来信?她准是灵魂附体了,要不大闹县上那么精神?她以后有了精神头,指不定做出啥让你咂舌的大事来呢?

大房的略有歧意,道:“信怕早来了,李无香就掐准了日子要做一道场,第二天就为好好念轩子的信。她大早上来的,在五房一整天,又掐准了天黑后去县上大闹一场。”见有人有疑问,又道:“这不是县上那户人家闻着风就会锁门躲开吗?她料定天黑了那人家在吗?就当着他们在家闹,没人在时那叫偷叫害。”

她们不迭点头,说:“这叫掐!不掐这么准,准不定让大盖帽铐了去。准不定明子那栋小洋楼倒换几手了?前几位禁不住闹腾,赶紧转手过消停日子,谁倒霉、不知就里、贪便宜的就顶上了这没完没了的麻烦!怕是新主户还赊着账吧?要不让李无香推倒在地还不去派出所?”

这一疑问一经提出,让大房的怔了好一阵子,转而嘀咕道:“难不成那房子还是明子的?”她的双眼不停地扫视各房的,那意思是赶快想想、议议。

她们聚拢头时,奄忽人头中探来一物,不禁吓得“哇”地叫了起来,回头一看,见是李无香伸着杖站在后面。她扳着脸道:“又作弄啥好事呢?不是在背后说我吧?”

大房的丧着脸道:“你这不是不让各房的活了吗?有啥看不上眼的支吾一声,我们好改正。我们不是说昨个的事吗?说你如何的威风,给老潘家长了脸,让后辈们见识了,说你做道场后更年轻了……”

众口喁喁,但她们难免尴尬。李无香摆摆手,道:“说我更精神了这合耳。是不是昨个还不过瘾呀?要不我再带你们去?”

她们有摇头、有摆手的,只有大房的与众不同,“真再去?”她不但说的坚定,而且具有穿透力。

她们立而知道她的用意了。二房的铆足了心气,道:“这能去吗?那楼毕竟是人家的,那家里也只剩下锅碗瓢盆了。就是要去,那一群孩子哭起来闹心。”

六房的道:“孩子咋了?怕就是带来装模作样的。婶说能去就能去,怕婶早打点好了。”

四房的装成讶道:“真能去呀?那栋楼不成自个儿一样吗?要住就住,要拿就拿,政府不管呀?”

最后大房的觉得要表达的意思都涉猎了,唬着她们道:“说些啥呢?前个婶才做了一道场,你们就不能让婶过清净日子吗?难不成还要她消灾祈福?”她转过头来道:“婶,我们只是心里好奇,问问你真一定要去?难不成把那楼搬山里来才罢休?要凭我这一口恶气,那楼、台阶、草坪、就是一棵小草也要抠来。婶,你是潘家的长辈,眼见轩子又要回来了,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事还得你拿主意。”

“你抬举我了!”李无香笑眯眯的,道:“别说搁现在,就是解放前、那动荡年代我都不敢像你们教的这样糊作非为。就是你们有这么大的胃口,想做这么大的事,还得有本钱,你们有啥本钱?这么好的天气,不冷不热的,还不如去干些事实在,免得让房里儿媳说一帮老骨头吃好了、歇好了、养足了劲就在三顿饭时叫开饭。还是那句话,生活是自个的!别把心思用在盼别人的上。真要有空闲,几个瞎婆子去通力研究研究轩子来的信?”

眼见又濒近亭午了。昨个为能知道华翰有多华,把房里积攒的荤菜和盘端出了,这不是期望值太高了吗?结果一封艰深晦涩、佶屈聱牙的,只听出轩子那咬文嚼字的雅劲外,什么也没记住。要是李无香又落哪房里,折腾一阵,又不得招待吗?招待倘若能简朴的话,一伙娘们就是把信揉烂、嚼了也无济于事。五房的见李无香投来了眼光,一边后退,一边道:“婶,我不得空,还要把那块白茬地刨出来呢!”

她们来不及向她道别,怕她逮着似的,奔突而去。李无香看见她们遁去的样子,不禁道:“看来是嫌我了,我就说没有那帮老骨头,可不憋死我?”

五房的道:“不对呀!不就是李无香病了一场吗?小枝、金银蛋咋没事?”

二房的道:“小枝不是身上不干净、生不出崽吗?那金银蛋不是受天罚吗?要不是李无香罩护着,没准他仨早不在人世了?”见人投来了怀疑目光,又道:“对,李无香不愿护着,不愿受托累伤身得病,可拗不过八字,拗不过命呀!八字和命是啥?就是打出生到死这一生里所做的事、所享的福、所受的罪,这些老天都早操持好的,李无香活着知道动脑子了就不知不觉走上了这条路了。”

过后各房的说这哪像做道场,分明是驱鬼除邪,准不定那道师以前看过德子念书,从中揣摩出的道数,还封了二十块呢!要德子在,准不定比道师做得更正宗,没准他前世是道家鼻祖?

各房凑合的钱一下就让她不当数地花掉了,要知她把钱真派这用场,还不如各房的携上老头哇哇呀呀在库尾闹上一宿,还有酒席、肉食伺候呢!哪知那晚各房的那么卖力,吃饭时她虚情假意也不叫一声。

各房的心痛被她挥霍一空的钱,可还没过一天,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不是公布了轩子的来信吗?不是李无香带领各房去县上大扫荡吗?她们又妄加评论道,难怪库尾晦气冲天,是因为鬼怪盘踞那老樟树惑人为祟,要不是李无香命硬性悍,指不定让鬼怪作弄成啥样子了,指不定头颅骨敲起来嘭嘭响了呢?

“好!”李无香大声喝彩了一声,叫道:“此子不凡呀!当年轩子都没这么大的口气。傲气的人要是认准了一条道蹚下去,一定能有大出息的!”她望向各房的,道:“我给你们相好了,能不能捧个场、再给潘家培养一位读书先生?”

他就藉势道:“一学期五块钱学费,还要每星期的伙食费。”

大房的叫道:“不就一学期吗?我大房包圆了。”

可让各房的没想到的是,还是去当年潘家布庄废墟上建立起的房子里闹腾。虽然这房子又换了主人,在李无香一声令下,各房里的就扑进了楼里。这趟有战利品,各房都掳得了实物,不过是些破旧的家俱,没破的一张桌子分给了六房。这李无香没开口,是各房的一致同意的,说前阵子六房受了灾。其实各房的不忍心要这些残缺不全的,要不是李无香厉声怒色的,各房里的也不愿搬这么远的山路。但别管这么算了。这虽然是一次发泄往怨旧恨的打家劫舍,自打潘家布庄、宅子惨遭回禄后,各房的谁不想像今个这样发泄一次,可谁有这么雄浑的胆呀?李无香就有这传说中的胆。不管那栋小楼产权属于谁,不管居住夫妇如何跪地哀求,不管一群孩子如何哭嚎,就是外面有人叫派出所都惊动了时,李无香还挡着畏怯要撤退的人。当狗子猫子都溜出来时,她还在砸壶打瓶的。各房的无不心惊胆颤,眼见着李无香被抬回来了更没事人似的。果真如此,几天后不但那夫妇没鸠集三亲六朋来山里闹事,派出所也没来逮捕李无香。这趟不但让各房的再见李无香的彪悍阴鸷,更乐见她以后在潘家有大手笔,看出她不竭的动力是因为潘家有轩子。她们不禁睁大双眼盯着轩子,盯着李无香,希望她带领各房,坚持“巩固山里,着眼县上”的发展路线,高举“梅林潘家”的旗帜,再创潘家的辉煌。

就在李无香来五房公布轩子来信的前一天晚上,她真请来了道师做了一道场,并派人请各房的去库尾帮忙、打下手。这道场与她们以往所见的差异明显。以往目睹的道场只是道师披着印有八卦图的黑长褂,头系白巾,手握一柄白长髯(拂尘,她们说的白长毛)。做道场时,道师闭目垂头,口中念念有词,其中最大的动作无非是挥动手中的白髯,着重于醮禳。而李无香请来的道师,打扮上别致,下穿一条殷红、宽裆长裤,袒露出发达的腹肌,脸上涂满了鲜红的鸡血,手持两柄涂上鸡血的长刀。做道场时,叉开两腿一扭一扭向前迈进,两柄大刀挥动自如,还不停地呐喊、嗥叫。而各房的授意于他,手持火把,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道师对阴暗、潮霉、并且发出刺鼻气味的溷浊之地特别专注、卖力,不但连搠刺手中的刀,还接过火把燎灼,嘶喊声能传出山坳。对一副棺木更值得一提,道师吮吸鸡血,连连而喷,而后围着不停舞动身躯,似唱似吟。

“好了!”李无香冲了一句,又道:“这信里的再来消化,还有正事要干呢!这事可不要多嘴多舌的老娘们,要能出拳动脚的,杀他个鸡犬不留的。”

下面的人都看出她一股杀气腾腾的样子,就是各房的也久违了她这狰狞凶恶。没见过她当年所做所为的人也想像得出她在潘家是怎样作威作势的。原来,李无香今个要带领各房去县里抄明子的家。这虽不及各房的所料,可都捋袖揎拳、积极响应。

看着她遑遑而去,李无香的目光又落在各房的脸上,转而又看着她们匆匆离去。结果各房的都捻来了钱交到他手上,多少不一;都说同样的话:“以后有出息了可别忘了伯母(婶子)呀!”

他一手攥着钱,一手接过信。

言归正传。李无香频频点头,以手加额,道:“这样的好苗子别荒废了,荒废在我手上就是对潘家老祖宗的犯罪!”她顿了几下手杖,叫道:“这苗子我培养了,差几学期的学费没交呀?”

这话让他起了贪婪之心。本来就一期没交,是说一期还是两期?他知道堂厅里这么多人不容许自己挨腾,说不具体不但没揣摩出李无香的心思,反而赔了自己的心思。于是他扬起了头,叫道:“反正我要读出这山里,再也不务农了。”

多年以后,他想起手里攥着各房资助,只记得给各房排忧解难,而忘了对各房的说一声谢谢。离开山里了,才知道这声“谢谢”的不可豁缺、弥足珍贵。可当时在他的浅意识里,给她们念好信更显得情深义重。他后来想明白了,就是说了她们当时也不会放在心上,关键的不是要她们记住,而是自己不能忘怀。当他想明白是这一份份沉甸甸的恩情成就了自己的出山梦后,立马就有回潘家的念头。

他“唰”地一声撕开了信封,抖搂开了信纸,大声地朗读了起来:婶娘、各房哥嫂及至亲同侪好!轩,飘泊在外,一晃三十几载,如白云孤飞。虽世事变化无常,在外饱尝艰辛,然有婶娘谆谆教诲,不漏抱玉怀珍,不玷“梅林潘家”之美誉。虽业有小成,但倍感空虚,为心所寄——那片云下。情宛隔万里,望沧海难抒,临大川不感,唯有竹林幽径,徘徊思忆。婶娘珍重,有哥嫂侍奉,轩亦放心。轩不能傍老,唯有向哥嫂叩谢了。梅林蓁蓁,白鹭点缀,一轮圆月挂梅梢,映染梅林,这美景美不胜收;每每梦里觅其乐,醒来泣。今生有聚潘家时,再登梅林睹月洁。小月可好?是否与明弟成眷?弄璋弄瓦几?可知潘家曾有轩?思乡甚,提笔空,潘家无限事,深烙轩忆中。莫问归期,未有期,身在外而不由己。有朝回潘家,再叙其情深。至此,敬礼!轩,甲寅躬奉。

各房的见他合上了信,可还是没听一样,不禁瞪大了眼睛干着急。他没待人问,就一知半解地给各位解释了起来。而后提问的太多,一口难愿众嘴。

可要上学的他不接信,这种变化让各房的焦头烂额,忙几双手接住了信。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这段时间里一再下决心坚持这么做,就是看出潘家人有多迫切知道信里的内容,何不掐住这关键时刻,让家里或是最迫切想知道信上内容的人给自己做出应有的举动呢?他知道这种做法不光彩,可是觉得念信也不见得有多光荣哇!何不再一回呢?况且目的纯粹,为了一崇高的理想,以后说不定潘家人会理解、体谅自己今这举动;以后自己有出息、离开山里了,说不定会得到潘家人交口称誉呢?他只是没接信,却没脸提出要求,又怎么会大吵大闹呢?但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个让潘家所有人知道他上进心声的机会。在这个闭索的山里,没有挣钱的机会,没有勤工俭学的概念。他不知道娘兜之深浅,可有几位兄长。

他对李无香没失望,节骨眼上她站出来了,道:“有知识的人自然性子傲,不通脾的受这气都是福份,我就愿意先享享这福!”她扳直了身板,问道:“小子,学习咋样?”

他预感到真正的机会来了,同样扳直了身,叫道:“在班上数一数二,语文九十,数学九十五,物理一百,化学一百……”看见李无香听见一百后绽开了脸,他接下来的科目都报了一百。实际上他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属于中上等水平,各科成绩从没逾过九十分、甚至还有不及格的。他现在报出单科成绩打一百分,并不感到羞愧,亦不担心唐大无念,科目也就一百分封顶,要不还往上捅呢!就是以后成年了想起这事,他觉得说一百分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魄,也为此感到自豪。也确是如此,就是之后再上学了,每每学习懈怠、成绩滑降了,他只要想起这件事来,就会增加动力,又打起精神用功了起来。由此他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不到一年真挤进班里前矛了。这不是一件过去的事,他以后把这经历时常讲给学习环境优越的儿女听,以激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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