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 之 梵音归处

龙五手腕上一紧，心头一喜，以为是买巧果的人回来了，抬头一看竟是初六，不等龙五说话，他便拉着她抬脚上了桥。

最后一根线香只剩下三分之一，桥上薄烟缭缭，桥下倒影朦朦，龙五一只手被初六牵着，一只手提拎着裙摆，两人比肩走了个来回，其间均未多言。

香火湮灭时二人正好下得桥来，“你看别人都互有馈赠，我虽未有准备，可陪你走过这香桥便算作是吧，那你还我何物啊？”

“我...我可能说错话了...”满脸的惊慌与无措取代了刚刚欢喜的神色。

初六笑笑，轻轻从龙五手中拿过长鞭，就像是轻轻拿走她所有的不安，弯下腰缓缓在她腰间比划着，“别急，慢慢说给我听。”

龙五回想一下，将先前与濯星逛街时的聊天一五一十的学给初六听。

“就这些？”

“嗯。他大都问了些我家中的情况，我当然习惯性回答的是我家的情况，可方才反应过来我现在是即墨家的小姐啊，我怕我哪里说漏了，你快帮我捋一捋。”

“他问的模糊，你回的也不详尽，我听来无甚纰漏，放心吧。”

“真的？”

“真的！”初六直起身子看着龙五，眼神远比言语更令人心安，“好了，这绣娘教的缠腰带的方法还真是好，你看看。”

龙五低头，只见长鞭妥帖的盘在腰间，银蓝的穗坠摇来荡去，与湖蓝色的衫裙相得益彰。

这...像极了栀子的手法...鼻头一阵酸楚，使劲揉了揉眼睛，龙五赶紧止住思绪，重又换上笑颜，“这是我收到的第二好的礼物！”

“啊？”初六不屑地瞥瞥龙五那一身儿新衣，满不在乎又不死心地问道：“那第一好的礼物是谁送的啥啊？”

“哈哈。”龙五蹦蹦跳跳，毫不遮掩地大声回道：“是老天送的，大年初六那天我在雪山里拾来的啊，哈哈！”

龙五说完就自己蹦着走了，留下初六在原地愣神，尔后渐渐喜笑颜开，他喜的不仅仅是龙五的这个回答，更是前面他俩的那段对话，因为她至终还记得要对濯星有所隐瞒，可她却忘记了，就连初六也是不知她真实身份的。

看来，她是真的打心底信任他。

初六乐呵呵的追上去，两人并肩说笑着回了老宅。

夜阑人静，西院的灯烛已灭，二人压低声音进入东院，互道晚安各自回房，进门的时候龙五放慢了脚步，朝濯星住的房间看去，黑灯瞎火的，不知是未归还是已睡。

不论是哪样，都让龙五心里有点不得劲。

“哎呀！糟了糟了！”龙五突然嚷起来。

“怎么了？”

这是一条黑底白纹的长鞭，黑的底是岩蚺的皮，细白的纹是软银拉的丝，黑多白少交编而成，两色相嵌宛如漆黑夜中泻出涓涓银练，鞭尾则与以往不同，用生铁打造了个坚硬的尖角，犹如蝎尾样子，而鞭柄上的银蓝色穗坠最为亮眼，给整张夜幕又添了笔星子的颜色。

“这鞭尾好别致啊！还有这穗子，真漂亮！”龙五两眼放光，来来回回地摩挲爱不释手。

“喜欢就好。”看着龙五欢喜初六心里也欢喜，只是看到那穗坠不免唏嘘，那天要不是为求西街的绣娘给打这个穗子而耽搁了时间，龙五也不会被歹人给劫骗走，那后来也就不会....

香桥两端早已涌满善男信女，哪还瞧得见龙五，濯星步滞犹疑不决，他心里很清楚哪边的事情更重要，同时又很诧异自己为什么无法果断的走掉，是不忍是不舍还是担心？！

对，一定是担心，担心氐国人对她还贼心不死，毕竟她是他牵制初六的手段。

甲木不解少主人流露出来的异样，又低声催促，濯星挥手打断了他。

这香桥不过是承载凡人愿景的一座石桥罢了，对龙五来说与杂耍皮戏的作用并无二致，她又同初六家人一般，于是才玩笑了这么一句，可没成想初六竟真的从腰间解下一物，双手奉上。

“给。”

屋顶上的人看着下面那个人往返兜转，摇头笑了笑，悄无声息地跳回地面。

“哎，一晚上都没找着个漂亮姑娘陪我过香桥，没想到快结束时恰好看到你了。”

香桥处开始烟霭飘飞，人群像汤沸锅开了般翻腾，相较这样的欢闹，屋顶上的空间就显得格外寂寥。可就在这寂寥的屋脊上，有一个人安坐不动，定定看向垂柳处，只有发带偶尔随风翻扯，若不是有这点动静，濯星还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有他在，龙五是断然不会有危险的。

“此事干系重大，还请少主移步商议。”

“走！”濯星转身迈步，忽觉手中有个什么物什，低眉一看是那包巧果，登时心里一紧，急急朝桥头柳树处张望。

“走吧。”濯星把巧果随便塞给某个路人，再次将所有情绪掩藏。

龙五等了许久也不见濯星与巧果归来，想去找他又怕两人就此错过，索性就铁了心等在树下寸步未动，直等到人声从鼎沸变得稀少，烟霭从浓重变得稀薄，街边的摊贩陆续收了买卖，直等到点香的人提醒这是最后一盘香了，龙五方才活动了下僵直的双腿，准备打道回府。

走了几步回过味儿来，这一晚上光站在这儿看别人热闹，临了自己啥也没干就回去实在太亏了，想到这里龙五又返身回到桥头。

那家巧果很是热卖，好不容易才轮到濯星交钱讫物，正要奋力挤出人群时，忽觉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腰带，立时猛地按向腰间的钱袋，果然在钱袋上摁住了另外一只手，将那人揪至身前正欲发作，才看清那只手的主人竟是乔装后的甲木。

他们之间的联络早有约定的方式，如若不是事发突然情况紧急，一向冷静沉稳的甲木是不会贸然来见的，濯星明白一定是出事了。

两人颇为默契的一前一后寻了个少人之处，甲木凑上去附耳低语，濯星的面色是越听越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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