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 之 梵音归处

近身的小侍瞧出帝君强压的怒火，赶紧瞅空子给边上一直缄口不语的菩提树神递了个眼色。

树神一向只顾自己分内职责，对于政事也从来只是莅临，鲜有发表意见的时候，却也因此成了左右逢源的老好人。

值此剑拔弩张之际，是得出手和个稀泥了，“我说诸位啊，都别争了，事关重大总要容得帝君三思吧。”

“帝君今日不是召见了诸天众臣？”

“那帮人，只知打或不打！”

三言两语，栴檀已摸清关节所在：臣属的建议不得力是其次，旗罗洲结界异常的原因至今没有定说，若是那场天地异动造成的，为何现在才报，若是结界中人胆大妄为，那便更加严重，可为何奏报只字未提，前方情报的拖延惰怠与不清不明才是天帝发怒的关键！

“你说怎么办？”桓因似是有意提及了先前殿堂议事的情况，又若无意地发问。

栴檀此刻看起来神色如常，慢悠悠地执壶倒酒，可心中已是做了几番斟酌：倘若直言可能会令天帝起疑，但若就此拖沓含混过去，这样的机会恐失不再来，如此这般，索性赌一把。

“栴檀愚笨，对于派兵还是遣使实在是不懂，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主意，不过既然帝君问起，我只知道若是我手下的侍婢做错了事定是要惩处的，更何况是这种关乎天界安危的大错。”

桓因没有看她，只是手指擦过唇边淡淡道：“继续说。”

“监管旗罗洲的人选是关键，再命学宫暗中召回分散各处的学子，以备不时之需。”

片刻沉寂。

“栴檀啊。”桓因顿了一下，端详打量眼前这个女人，缓缓开口接道：“你可真是知我心思。”

这话听起来是褒奖，可又实在令人忐忑，帝王之意便是宁可身边的人只晓愚木听令，玲珑巧智倒是最易犯讳生忌。

“栴檀一介女子，怎能知晓帝君的心思，我只是明白我的夫君罢了。”说话间屈身将酒呈于桓因面前，姿态语调极是柔媚。

“来。”桓因终是接过酒杯，又将栴檀拉至身边坐下，平常问道：“你觉得何人可担此重任？”

暗自松了口气，栴檀假意为难道：“这打打杀杀的我就更不懂了，不过这世间万物生克有制，总是要天生对头棋逢对手的人才最好吧。”

“哈哈哈哈。”桓因突然放声大笑，将掌中柔胰攥得通红，“爱妃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坐镇才是最好咯。”

栴檀惊得一身冷汗，只一瞬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谁料，她请罪的话还没出口，桓因已然放松手中力道，温和笑言：“你说的不无道理，是对头便会忠心职守，是对手便能警示震慑，能担此任者，我想，唯有西海龙王了。”

“西海龙王龙烈？倒确是威名赫赫，可他如今年事已高，怕会误事...”

桓因笑饮杯中酒，颇为赞赏道：“老龙王，呵呵，那是宝刀未老！”

栴檀明白桓因主意已定，不必再说什么了，心中一块巨石终是落下。

栴檀还在小心计较该如何开口，却未料桓因会这么冷不丁地直命正题，只得先回问一句试探他的心思，“他们竟如此大胆？”

“哼，奏报说可能是由前阵子天地异动引发的。”

栴檀行至宫前正值群臣退出，见人人神色不明面色不善，心知定是出了大事，惟恐天帝此时不愿召见而失了打探情况的良机，孰料前去通报的宫人出来将她迎了进去。

承华宫议政的大殿威严不奢，若无必要，栴檀是不喜在此逗留的，压迫感太强，所幸桓因已移步至偏侧的凉阁中。

“旗罗洲结界异常。”

栴檀听了心里发笑，无香这认真的脾气打小起就没变过，她还当真算着日子呢。如此又想到了她们小的时候，不禁忆道：“咱俩第一次去香水海时，有霜儿这么大吧？”

“嗯...差不多吧...正是贪玩耍的年岁。”

无香的突然语滞栴檀心知肚明，因为那不仅是她俩第一次偷跑离家，也是她与他的第一次相遇。

此言一出桓因脸色稍缓，殿内也渐冷静下来，只脾气暴躁的广目天王不甘作罢还想争辩，被老成持重的持国天王暗中拉下了。

众人作礼告退。

以持国天为首的四天王主张大军压境，不管有事没事都要施以强大的威慑；另以学宫老学究为主的一派建议遣使前去敲打敲打为先，不要轻易兴兵事；剩下的一群人沉默暧昧，静观态势。

众人七嘴八舌互不相让，高座之上的天帝却始终不言语。

那一次的相遇，他明若朝晖，她芳心暗许...

睁眼叹气，掐断回忆，起身对镜添补妆容，吩咐无香道：“备酒去承华宫。”

“霜儿去香水海有多少时日了？”

“回娘娘，有半年了。”

无香一愣，道：“无香不知取哪种酒，请娘娘示下。”

镜中美人微微一笑，红唇轻启：“当然是我特地与天帝酿的酒咯。”

此时的承华宫内，桓因手握刚刚送达的“关于旗罗洲结界异常”的奏报，满目冰霜地看着殿内的群臣。

本就深沉静谧的善见城，自两位小殿下离开后更少几分生气。

“娘娘，您可真沉得住气。”

百露殿寝宫中，栴檀正撑颌小憩，无香在给她捏着肩，只这主仆二人，无香实在忍不住嘟囔出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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