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血的影

昏暗的药材店只有一盏灯光亮着，柜台坐着的是一个小男孩，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倒像个缺乏活力的老头子，他似乎是在摆弄着几片近似薄荷的叶子。

“嘿，我想问下……”

“我不叫‘嘿’。”小男孩打断了叶晓，竟然是直接啃咬起了一片叶子。

叶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口咬下，他并非失去了巫师的警惕心，而是有时候冒险实在是少不了的，更何况出于巫师向来迷信的直觉。

叶子真的如薄荷一般清凉香甜，简直就跟想象的一模一样。叶晓面色奇怪，他能够感应到上面附有着炙热的魔力，在唇间触碰回荡，他忍不住在想，要是他先前想象着这叶子是什么苦到吐汁的怪东西，这会是不是会苦到极致了。

等叶晓忽然意识清醒过来，叶子嚼完，小男孩也是消失不见了。他仍旧身处那家店铺之中，但柜台中的各类药材都看不见了踪迹，那盏微暗的灯仍旧亮着，叶晓借着灯光走到室外。

外面是一片跟原本进来时截然不同的街道。雨居然消失不见了，行人多了许多且都拿着雨伞，简直像是英国伦敦的街头，欧式气息的风格显立，一家家无名的神秘店铺大多半掩着，仿佛有人光顾与否对它们的生计并无大的关联。

这里才是巫师要待的地方嘛，叶晓舒了一口气，多少感觉到了熟悉的亲切。

地下世界的店铺都有标志，除了那些一眼就能看出的酒吧、会场乃至赌场等等，还有着炼金买卖的铺子，治疗魔法伤势的诊所，专业心灵防御方面的店面，占卜测算的地点等。这些有着特殊服务或者指定项目的店铺都有自己独特的标志——

就像炼金一般是锤子或者药炉，治疗一般是树叶或者水滴……至于叶晓要找的占卜类店铺，则是卡牌或者骰子。

风蝶自己的神秘系水准是完全不够给自己算卜的，这就是真相。

他倒并不在乎，其实关于自己主修哪两门体系，叶晓本来想的是奥术和心灵。可眼下似乎正朝着奥术和神秘的道理前进，这很难说是不是有“命痕”魔杖长期陪伴的影响，但他倒是发现心灵系确实是最需要天赋的魔法体系，而哪怕是他在这方面都显得乏善可陈。

眼下他除了一个莫名其妙自动升到三阶的幸运术，似乎没有任何其他拿的出手的神秘系魔法了。

大概是他的幸运术起了作用，叶晓只绕了一个拐角就找到了一家店面极小的占卜店。这种店向来生意有限，付不起城市高昂的租金，所以数量又少面积又小。

这家店面的门板上画有一个骰子的图案，灰暗得就像是沿海的泊油路。

就是你了，叶晓心想。这图案标志不是毫无讲究的，像卡牌一般是塔罗牌占卜，圆珠代表着水晶球，金币则是普通算卦，骰子嘛，则是全凭占卜师个人的技术本事了。

叶晓来之前就想好了自己的问题，那就是到底是自己真的不被这座城市欢迎，还是米莉她那个叫托尔的老爹误会了什么，最后自然是寻求解决的办法了。

一般占卜师不会提出任何解决问题的实际办法，但是总有例外，尤其是金钱之下。

叶晓摸了摸他口袋里那张金币卡，里头还有845枚金币，全都是米莉给的，而他每天在普罗旺斯包括旅店钱在内需要花费50金币左右，原本是足够撑到离开这里的，但要是占卜师狮子大开口那就说不定了。

他就这样在一片心情忐忑之中进入了那家骰子占卜店。

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异香，有点像是现实中佛教烧的那种焚香，却又像是过年烧煮肉食添加的各种香料的混杂，既有出尘的感觉，又带有烟火气息，令人在这股充满矛盾感的异香之中不由自主地就平静了心情。

与其说是店铺，不如就说里头就一个摊位，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手势、耳环乃至护符一类的东西。摊位上坐着的是个有着混血风情看样子才三十出头的女子，叶晓一进门她那双大眼睛就平静地注视着叶晓，不像是好奇的打量，倒像是预料之中。

叶晓还从来没在暗夜遇到过这种古怪的女子，简直就跟他现实中想象的那种会占卜巫术的女吉卜赛人一模一样，那股狂野与平和混杂的矛盾气质，如同看破了命运玄机一般的眼神。

叶晓原以为对方会开口请他入座，但没想到对方一直打量观察着他，弄得叶晓有些莫名其妙，他只好直接坐下，面前的摊位桌布上除了一个盒子，一个装满水的瓶子，便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没有水晶球、塔罗牌或者算卦金币等任何预料的东西。

“那个，占卜师，我想请你给我算下，关于……关于托尔·约瑟夫，本地人，为什么……最近发生了什么，拒绝了我进入他的家门……”叶晓提问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TM不是普通人啊，而是有四阶实力的巫师，更重要的是自己还是个风蝶。

一名巫师给另一名巫师占卜是有很大的压力负担的，具体大小自然是由两者的实力差距决定的，如果一名五阶给一名四阶算卜的话，结果60%左右是不准确的……更不用说风蝶了，他完全就没法被占卜预测了。

叶晓暗骂自己蠢货，怎么到现在才想起这一茬，还好他知道米莉她爸的真名，算是起到作用了——

“我知道你，没有阴影的巫师。”对方满脸复杂，叶晓则一脸困惑。

这不是他第一回听到这个说法了，可关于“阴影”他查遍了这个图书馆的资料书籍都没找到这个词汇的意思出处，有一回他向校长咨询这事的时候，校长说他也不知道，但叶晓总感觉安德烈是骗他的……

对方下一话更让叶晓疑惑不解了：

“你该走了，再不走没机会了。”

“什么？”叶晓根本不明白这占卜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就在半分钟后，他忽然生出了极其强烈的危险直觉——

不是哪个特定方向传来的，倒像是……

整座城市！

读心术，极少数心灵系天才能在低阶的时候就掌握这一魔法，绝大多数心灵系巫师都需要到达七阶的水准才能稳定使用。米莉是这样的天才，没想到这个小男孩也是。

小男孩递给了叶晓先前他摆弄着的一片叶子，“吃下去……”

“你不应该来这里。”小男孩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你不属于这里。”

叶晓面色古怪，似乎这普罗旺斯很不欢迎他啊。

“错了，我是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小男孩竟然是会读心术！直接看破了叶晓的心思想法，后者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面前这又是一个心灵系的天才？

这回他难免对自己向来可爱乖巧的女友有怨气了：她老爹禁止她出门，但她可以自己溜出来啊！拜托，米莉你可是巫师，你爹只是个什么魔法都不会的普通人诶。

叶晓哪里知道，她爹专门去请了一名巫师布置了一个禁止米莉外出的魔法，等于是将后者囚禁家中了……

眼下是第三夜，普罗旺斯的雨充满了寒意，叶晓在积水坑洼的肮脏街道上小心步行着。下雨天的诸多不适让他来暗夜头一回感觉那么强烈。

“……那我怎么称呼你。”

小男孩猛然抬起了头，眼神中泛着超乎想象的诡异光芒，就像一团暮年仍在燃烧的凶猛火焰，看穿了叶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叶晓不自觉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终于是找到了一家看上去像是入口的店面，那是一家灰暗的药材店，卖着凡人生病跌打损伤的各类药物材料。

暗夜因为着魔法的存在，所以普通的疾病治疗全是依靠药材熬药，饮用治疗好的，偶尔疑难杂症请个巫师出手稍加诊断或者灌入魔力进入熬好的药液，增加治疗效用和恢复效果。这点相比较现实世界可以算是非常落后了，根本不存在工业化制药像药片颗粒这样的产物。

主要还是深处西边内陆的特克拉，终年干涸，降水极其稀少，叶晓来了一年也没见过几场雨。但这普罗旺斯位于东南沿海，受海洋吹来的潮湿气息影响，降雨是要多上太多的。

这会的风蝶虽然被普罗旺斯二级区域肮脏的环境，和不停的雨水弄得心烦意乱，但是关于米莉的事情他却是想明白了——

黑夜之下，站在沙滩上的叶晓望着百米外米莉那户人家的二楼，灯光亮着，似乎有个女子身影在窗口焦急难受地站立着。

叶晓叹了口气，原来米莉是被禁足在家不出来了。

米莉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了，叶晓意识到她不可能放自己鸽子的。很可能是她爹找了什么法子把她困在家内。而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下定决心的叶晓找寻着普罗旺斯地下世界的入口。

暗夜的每个城市都有地下世界，也即是巫师世界。至于为什么只能停留地下，无非就是巫师协会有明文规定不能停留表面打扰凡人的生活。好在，地下也并非字面含义的地下，很多时候更像是“普通人无非看见、进入和了解的那个世界。”

雨下得淅沥沥，虽算不上大，但在这样悲催的夜晚听来总有股凄惨的意味。走在大街上打着自己刚买的黑伞的叶晓，表情有些苦涩，这是他来普罗旺斯的第三天了，也是他住在当地二级区域一家旅馆的第三天。

三天前刚来普罗旺斯到达米莉家，她的那个叫托尔的老爹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说什么都不让叶晓进门，还对米莉说什么“你带来的这个男人是个灾星！会毁掉我们全家的！”。对这种不知道哪里听来稀奇古怪的预警言论，叶晓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和米莉商量了一下，暂住当地的旅店。

那会米莉还眼角带着泪水难过地跟叶晓拥抱着，又用自己的金币卡转了一千金币到叶晓卡上，最后跟他约定好明天在她家外的海滩上见面。可第二天叶晓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除了平常旅客，根本不见米莉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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