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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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

太后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漪宁正趴在榻几前发呆,岑锦玉倒是在一旁拿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点心的碟子在岑锦玉怀里抱着,漪宁身边什么也没有。

太后蹙了蹙眉:“玉儿,那点心是让你和阿宁一起吃的,怎么你一个人全抱在怀里了?”

看她欲言又止,太后最受不了这个,忍不住催促:“不过什么,你倒是赶紧说。”

玉嬷嬷低声道:“韩才人怀了身孕,但因为在水里呆的太久,没,没了……”

太后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她虽然不怎么记得那个什么才人,可肚子里怀的说到底也是她的孙子啊。陛下本就子嗣单薄,如今好容易又有一个,偏偏又……

她沉默了一会儿:“陛下知道了吗?”

玉嬷嬷回道:“已经知道了,为了安抚韩才人的丧子之痛,下旨升了韩才人做婕妤,皇后也亲自过去看了。”

太后此刻也有几分烦躁:“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湖里去,韩才人怎么说?”

玉嬷嬷道:“韩才人得知自己落胎挺伤心的,不过她说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脚下的石子滑倒,这才跌进湖里的,说跟郡主没什么关系。”

太后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想借着亲近阿宁博宠,殊不知自己早已有了身孕,反而害了自个儿。罢了,拿些补品给她送过去。”

玉嬷嬷走后,太后将阿宁抱坐在自己怀里笑着问:“阿宁今晚在长乐宫用膳可好?”

漪宁乖乖点头:“好。”

一旁只顾吃点心的岑锦玉一听这话点心也不吃了,扔在一边:“我也要在长乐宫用膳!”

太后笑着点头:“行,待会儿吩咐了尚食局把你们俩喜欢的饭菜都送到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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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漪宁被皇后身边的金嬷嬷接回椒房殿时,太子岑璋也在。因为听说了韩才人落水一事,他有些担心漪宁,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

对于太子哥哥的关怀漪宁能感受得到,因此心间暖暖的,也很乖巧的同他说话。

“今日这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年纪小,以后再不可到湖边去了,记下了不曾?”岑璋认真嘱咐着,虽只有八岁,但听这语气倒像是个小大人。

漪宁倒也很听话地应着,想了想又道:“我以前从来都不去那里的,这回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我才去看的……”她说的话不怎么理直气壮,小脑袋一直垂得很低,声音也小的可怜。话一说完撅着屁股趴在玫瑰椅,不好意思的把脸给藏了起来。

岑璋被她娇俏的模样惹得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拉起来,看她眼眶红红其实也知道她吓得不轻,于是笑着戳了戳她的唇角:“太子哥哥没有怪你的意思,来,笑一个。”

漪宁呆呆着抬头看他,似乎没听清他方才说了什么,水蒙蒙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啊?”

岑璋笑笑:“没事儿,你今日在皇祖母的长乐宫吃得什么?”

漪宁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说着:“长乐宫的饭菜可香了,有蛋花银耳汤,还有掺了红果子和甜枣儿的糯米糖糕,蜜饯儿鸭梨,奶白枣宝……”

岑璋听得无奈摇头:“怎么全都是甜食,吃多了可对牙口不好,以前你在椒房殿母后都不让你吃那么多甜食的。”

漪宁一本正经道:“奶奶说我好不容易在长乐宫用一次晚膳,放肆的吃一回没关系的。”说完她复又想到什么,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来,小心翼翼拿了块儿琼花软糖糕递给岑璋,“太子哥哥,你尝尝这个。”

那是一块琼花形样的糕点,上面洒了细腻的白糖,点心晶莹剔透的,看上去似乎很有食欲。

岑璋不爱吃甜,但见她递过来一脸期待,便也伸手接过来试着尝了一口,斯文的咀嚼着。

“怎么样,好不好吃?”漪宁眼睛里闪闪发亮,双手抱成拳头放在下巴处,小眼神似乎格外期待她的回答。

岑璋略点了点头:“挺甜的。”

漪宁有些小小的失望:“对了,太子哥哥不爱吃甜食的。邵哥哥跟我一个口味,他也喜欢吃着这个。”说到邵恪之爱吃,她明显又有了好心情,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也跟着泛光。

岑璋却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吃?”

“因为这是他给我的点心啊。”漪宁仰脸答着,又很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前两天大皇子欺负我,邵哥哥帮我说话,我就把我的玫瑰酥给他吃,后来他又给了我琼花软糖糕,说是回礼。”说完又喜滋滋夸奖一句,“邵哥哥人真好,我最喜欢琼花软糖糕了。”

自打漪宁入了宫,岑璋第一次见到便喜欢得紧,他跟二公主、三公主都不甚相熟,自己又没亲妹妹,也算是把漪宁当成自己个儿的亲妹妹对待的。

如今眼瞧着自己捧在心坎儿里的人嘴里居然说着别的人,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唤着,太子明显有些吃味儿了,他不大乐意地哼唧两声:“男子汉才不爱吃甜食呢,那是姑娘家才喜欢的东西,那个邵恪之可真奇怪!”

春桃低着头:“才人这是说得哪里话,跟着才人这么久,春桃早就是才人的人了,以前虽然多有得罪,可现如今奴婢对您可是真心的。否则,奴婢也不会给您出主意让您接近圣上最宠爱的安福郡主啊。”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这几日皇后每天都会来看她,还会像娘亲一样抱抱她亲亲她。在漪宁心里最亲近的除了陛下就是皇后娘娘了。

见漪宁难得笑了,顺熙帝也跟着心情愉悦不少,点了点小丫头微微上扬的嘴角:“皇后来看你,这下开心了?”

岑璋小心翼翼上前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看到太子,想到方才太傅说他不敬师长一事,顺熙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沉了下来。但碍于漪宁在此,他不忍心吓着她,便先将此事搁置下来,对着漪宁道:“阿宁快看,你太子哥哥来看你了。”

漪宁顺势看过去,见眼前的哥哥长得很漂亮,看着自己时又面带微笑,她也咧嘴轻笑着叫了声“太子哥哥”。

小姑娘声音娇软好听,又软软糯糯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岑璋仰脸看她,只见这姑娘生的极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凝神看着你时里面好似蒙着水雾,看得人心都软了。

他一时间把太傅的事忘了个干净,走至顺熙帝跟前轻声道:“父皇,我能抱抱阿宁妹妹吗?”

顺熙帝看了眼儿子,再看看怀里的阿宁,到底没舍得撒手。这段日子阿宁养在承乾殿,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他可宝贝着呢,万一被太子摔地上了可怎么好?

见父皇没有让自己抱的意图,岑璋站在那儿略有些尴尬,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一双凤目里噙着浅浅的笑意,上前道:“陛下,阿宁近日里食欲欠佳,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不如让阿宁尝尝看?”

“皇后亲自做的?”顺熙帝显然有些意外,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记得在宫外时,朕最喜欢皇后的菜了。如今朕成了皇帝,你做了皇后,倒是再不曾品尝到你的手艺了。”

说着,他拍了拍漪宁的肩膀:“今日皇后为你亲自下厨,阿宁可是要尝一尝。”

金嬷嬷将一个紫檀木芙蓉花图案的红漆食盒呈上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摆在了榻桌上。

这些点心都是花了好一番心思的,有洁白胜雪,状似小兔子的糯米香糕,那糕点小巧可爱,兔子更是刻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瞧着便食欲大增。旁边是一碟子水晶包,晶莹通透,尖角处沾了红色的玫瑰果脯,好似皑皑白雪间开出的红梅。还有那淡黄色娇艳欲滴,分外诱人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顺熙帝抱着漪宁和皇后过去坐下,看着那些点心神色微恙:“朕记得这些点心,有一年阿宝染了风寒什么也不肯吃,你便做了这个给她吃,那丫头吃得津津有味,直说好吃。”

提到阿宝,皇后眼眶微热,强自笑道:“是啊,这三样是阿宝以前最喜欢吃的。不过有件事臣妾没说,这三样糕点是闺阁时宁妹妹教臣妾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点心。”

皇后口中的宁妹妹,正是漪宁的母亲,萧国公夫人宁氏。

“臣妾想着,这既然是宁妹妹拿手的点心,阿宁以前恐也是吃过的,所以便做了给她试一试。”

明白了皇后的一番心意,顺熙帝低头看着目光炯炯有神望着那些点心的漪宁,眼底渐渐变得温柔:“阿宁想吃吗?”

漪宁破天荒的连连点头,这些可都是她在家时最爱吃的。

顺熙帝拿了小兔子形状的糯米香糕递给她,漪宁接过来咬上一口,甜香松软,糯而不腻,里面还裹着酥脆的芝麻鸡蛋卷,焦中带嫩,齿颊留香。

漪宁一连咬了三次,直接将手里的点心给吃光了。

这几日她无论吃什么,都是咬上一口便反胃直吐,像今日这般津津有味吃下一块糕点的还是头一次。

见投了她的心意,顺熙帝也跟着开心,又拿了水晶包给她:“阿宁,皇后做的点心好吃吗?”

漪宁点头:“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说罢,又津津有味吃起了水晶包。

眼见小丫头吃的有劲儿,顺熙帝怕点心太干,让尚食局送了甜羹过来。

一番吃吃喝喝,漪宁整个人精神气儿也跟着好了不少,眼见她打了饱嗝,顺熙帝让人将剩下的撤掉,笑着道:“怪不得尚食局那些膳食你不肯吃,原来是不合我们阿宁的心意。”

说完又拉住了皇后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弄几下:“阿宁难得吃的这般开心,还得多亏了皇后呢。”

皇后看了眼旁边望着漪宁不说话的太子,雍容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太子的主意呢。”

“哦?”顺熙帝瞥了眼太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皇后道:“太子见陛下近日里心情欠佳,跑去问臣妾怎么回事,臣妾便说起了安福郡主的事。太子说郡主若是思念父母所致,兴许唯有以前在国公府常吃的膳食能勾起她的食欲,因而臣妾才想到了做这些点心。”

“如此说来,太子也算有功。”顺熙帝一直望着漪宁,目光不曾在岑璋身上停留片刻。

岑璋见皇后对自己使眼色,忙恭谨回话:“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顺熙帝抬眸看他,眼底的怒意明显淡了许多,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椅子:“站了那么久,你也坐下。”

岑璋受宠若惊,谢恩后也坐了下来。

顺熙帝又道:“今日太傅之事,太子你作何解释?”

岑璋屁股刚沾上椅子,听到这话弹跳似的又站起身来,整个人紧张到不行:“儿臣一时贪玩惊扰了太傅,方才已经被母后教训过了,稍后儿臣便亲自去找太傅赔罪。”

顺熙帝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太子小小年纪,如何想的出主意来哄阿宁用膳。皇后那番话顺熙帝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因为漪宁难得肯吃东西,他此刻心情大好,也就不愿去刨根问底,只是道:“知错便好,下不为例。”

岑璋如释重负,连连称是。

顺熙帝将阿宁放下来,语气缓和不少:“阿宁一下子吃了不少点心,恐她胃里积食,你带她出去走走。”

岑璋初见这位小妹妹时便喜欢的紧,但碍于父皇视若珍宝,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如今眼见父皇亲自开口让自己带她出去玩,他欢欢喜喜地握住阿宁的小手拜别了帝后。

正值春天,御花园里百花竞放,姹紫嫣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上的云彩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火烧一样。有燕子成群结队的划过,在天边留下翩翩身姿,美不胜收。

夕阳的余晖挥洒着大地,仿佛给这御花园罩上一层金光。漪宁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架上,头上戴着新采摘的花编制而成的花冠,随着岑璋在后面推动,秋千高高漾起,她披散在后肩的碎发迎风而起。

御花园里渐渐回荡起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太子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另一边,两位少年绕过假山走过来,看到秋千架下的景象两人双双住了足。

“太子怎会跟个小姑娘玩得这般开心?不会这就是父皇养在宫中的萧国公府孤女,安福郡主萧漪宁吧?”

说话的是三皇子岑琰,乃刘贤妃所出,而今不过七岁,因为自幼体弱,他的面色比旁人稍显苍白,有种弱不禁风之感。

岑琰等了半天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他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同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恪之,想什么呢?”

长浚伯府嫡出的二公子邵敬霆,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如今不过十岁已经是个案首了。按理说,男子弱冠之年不便称呼其名时才会另取表字,而这位邵二公子格外与众不同,七岁之时便因为嫌弃自己名字难听,令取了个表字——恪之。

自此,周围亲友皆以恪之而称之,以至于这些年来有些人早已忘记了他的本名,只知长安城里的第一少年才子邵恪之。

三皇子自幼聪颖,偏爱读书,皇后为其选伴读时便想到了这位才德兼备,又在长安城里颇有名气的邵恪之。

好在二人兴趣相投,又十分合得来,整日里一起谈诗论赋,倒也各有进益。

邵恪之回过神来,目光仍旧望着不远处笑魇如花的小姑娘:“夕阳西下,秋千架上小仙童……昨日先生不是留了课业,此情此景若能入画,想来必是美极。”

岑琰闻此倒是笑了:“原来是看着眼前美景手痒了,既如此,等你画好了可要先容我观赏一番。”

邵恪之看向岑琰:“三皇子丹青妙手不输恪之,何不你我一较高下?”

岑琰笑着抬手制止:“先生的课业我早想好画什么了,如此美景留给你一人便可。”

说罢三皇子又望了眼秋千架上的小姑娘,突然提议道:“我看这小姑娘要玩上一阵子,你何不就在此地作画,这眼前看到的总比你回忆起来的更加鲜活。”

三皇子说完见邵恪之并未拒绝,转而对后面的内监道:“速速去取笔墨纸砚来。”

范女先生依照往常的惯例先检查了布置给二公主和三公主的课业。

二公主岑锦瑶今年六岁,自三岁半启蒙便跟着范女先生就学,再加上聪慧勤勉,是以范女先生对她格外看重几分。她认真检查了岑锦瑶的课业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二公主今日研习棋术,如有不懂在下再为公主解惑。”

二公主性子清冷,但对这位范先生十分尊敬,听先生布置了任务,她敛眉颔首称了声是,将课业整理好放在一边,又拿起棋谱翻阅着在桌上摆弄棋局。

检查完了岑锦瑶的课业,范女先生转而看向漪宁前面坐着的三公主岑锦玉,还未问话先暗自叹了口气。

同为圣上之女,这三公主的聪慧和勤奋是无一比得上二公主。岑锦玉年后开始便在晋江阁念书,算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可现如今是一无所成,《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千字文》更是至今一半都还没记住。

别看岑锦玉骄横,但面对范女先生刻板的一张脸时她也是有些怕的,如今眼看要检查自己的课业了,她有些心虚的垂着头。

范女先生走过去,见她课桌上空空如也,她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还算中和:“三公主的课业呢?”

岑锦玉垂头抠着手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吭声。

范女先生深吸一口气:“看来公主没有完成,既然如此……”

范先生话还说完,岑锦玉蹭的站起来:“先生,我,我,我昨天生病了!”

“生病了……”范女先生眼神仔细打量着岑锦玉,“不知司药司的哪个人可为三公主作证?又或者太医院的哪位御医为公主瞧过病,严重吗?”

“我,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休息了一日,并没有宣御医。”岑锦玉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旋即又不知怎的,突然仰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母妃可以作证的,还有整个烟霞宫上下,先生若不信只管去寻问就是了。”

范女先生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无奈摇头。魏淑妃对三公主如此溺爱,这孩子将来只怕要废掉。但作为公主的教书先生,范女先生并不想放弃这孩子。

她淡淡瞥了眼三公主:“既如此,今日之事在下会如实去椒房殿向皇后娘娘禀报,公主请坐吧。”

岑锦玉一听有些怕了,若皇后知道她不写课业还撒谎,那不意味着父皇也会知道了。眼见范女先生要走,她心虚的扯住了先生的衣摆,可怜巴巴的垂下小脑袋:“先生,我,我错了。”

范女先生深深望着她:“那公主今日就先把昨日的课业完成吧,晚点再教习新的东西。”

岑锦玉没了底气,此刻乖巧得狠,当真坐下认真执笔写字了。

漪宁自始至终乖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一声不吭的。眼见先生向自己走来,她匆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先生!”

她生得粉雕玉琢,素日里不笑时便带着三分颜色,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人瞧得心中想笑。粉嫩嫩的脸蛋儿因为紧张有些鼓囊囊的,好似嘴巴里吃了糖果一般。

范女先生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郡主无需多礼。”

漪宁听话的站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先生教诲。

“郡主会什么?”范先生问。

会什么?漪宁伸出纤细的小食指挠了挠耳朵,见二公主此刻研习的棋谱她不会,又看三公主执笔写字她也不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一本正经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算是你岑伯父的妾吧。”太后想了想,这么答道。

这边正说着话,玉嬷嬷去韩才人那边打探消息回来了:“太后,韩才人醒了,不过……”

漪宁没想着点心的事,只是困惑着看向太后:“奶娘,真的有蓝色的鱼吗?”

太后摇摇头:“不知道,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什么蓝色的鱼。如果真有这么稀奇的鱼,想来早就在阖宫上下传开了,哪里还轮得着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告诉你?”

“那就是刚才那个才人在骗我咯?”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呆头呆脑的,却分外可爱,想了想又问,“奶奶,才人是什么?”

漪宁被夸好看,傻乎乎的笑着,一双杏眼笑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牙子。

两人路过小亭子时,等的快要睡着的岑锦玉简直要哭了, 急急忙忙跑上前, 扯着太后的手半撒娇半抱怨地道:“皇祖母, 玉儿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太后笑笑,摸了摸她头上的元宝髻:“奶奶下午睡得晚,醒的也就晚了些,让玉儿久等了。”

“她不爱吃这个。”岑锦玉吃得很开心,头都没抬。

太后走过去点了点她的脑袋:“小气鬼!奶奶平日里白教你相亲相爱了。”说着,她转而看向漪宁:“咱不跟她吃一盘,奶奶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些。”一旁的宫女闻声下去拿点心了。

太后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也不跟她计较,只是道:“今儿个发生了点儿变故,明日再学吧,走吧,奶奶带你们去长乐宫吃点心去。”太后说着,一手牵着一个走了。

——————————

岑锦玉不大乐意地嘟着小嘴儿:“我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这个年纪并不知道大半个时辰是多久,只是方才她身边的宫女这么说,她也就记住了。而是事实,应该比大半个时辰还要多些吧。

太后却明显很是惊愕,脸上的表情似颦似蹙:“现在离放课才两刻钟,半个时辰可是四刻,你不好好念书提前出来了是不是?”

漪宁没听太懂, 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太后很护着自己, 她不由得甜甜一笑,唇角有梨涡浅放,声音娇软的好似沾了蜜糖一般:“奶奶真好!”

太后瞧着她越发爱怜, 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下她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儿,娇娇嫩嫩的,似乎一碰就能出水儿。她不由得凤眼一眯:“阿宁长大了随你娘, 也是个美人胚!”

岑锦玉没想到太后这么厉害,随口一句话就被她给发现了,原本是想求安慰的,如今却心虚的低着头:“我,我错了……”

太后无奈看着她:“不想奶奶告诉你父皇,以后就万不能再这样了,明白吗?”

“是……”她可怜巴巴低头拧着衣服的一角,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此为防盗章

漪宁点点头牵着太后的手走了, 路上又很不解地问:“奶奶, 那个才人为什么会冤枉是我推得她?”

太后想了想:“奶奶也不知道, 瞎猜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拉着你看什么蓝色的鱼,你一挣扎她就掉进湖里了,哪那么巧,肯定是目的不纯,管她想干什么, 反正有奶奶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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