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圆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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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以自身灵力在小范围中影响天象!照理说她的修为还没到这般地步,她究竟修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样的寒意让自小修习阴寒灵力的重寒都觉无法抵挡,迟疑了一下,他就地盘膝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块赤色玉牌,双手交扣将玉牌扣在掌中,调集灵力驱散体内的寒意。

这法诀太霸道!这样的东西在身体里累积,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形成沉疴入骨的寒毒,她怎么这么糊涂!

并不想去细思这些问题,重寒重新合上眼,强迫自己入定冥想,然而半刻之后,他腾的站起身,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罢了,还是去看看吧。

越靠近冷疏源,周围的寒气就越盛,渐渐迫得重寒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这下才算真正明白了她为什么说让他离她远些,这样的寒气,若不是有那块暖玉护持,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他也不可能还受得住。

若非因为变数太大,她应该也不会让他在此时进到密室里的吧?毕竟看着状况,他对她还有些用处,再加之她此时全无反抗之力,不论出于怎样的考量,她也不应该会让他进来才对。

硬撑着一直向前走,一步、两步,那人苍白的面容终于近在咫尺。薄薄寒冰覆在她的脸上,泛着微微的蓝,更是衬得这张脸没有半点活气。

她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摘下自己颈间的赤色玉牌,重寒稍做犹豫就将它戴在了冷疏源的脖子上。稀世难求的暖玉精髓稍稍压住了寒毒,冷疏源似乎有些平静了,紧拧的眉头略略松开。重寒看了看她身上的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冷疏源腕上。

一股微凉的气流钻入冷疏源的经脉中,缓慢地游走于她的四肢百骸。重寒发现她的经脉远比他想象的宽阔坚韧,简直像是苦修了百余年打磨而成,足见其天赋之强,照理说拥有这样的天赋,她应该完全没有必要去修炼这种邪术,怎么会……

回想着她和那个大祭司的对话,重寒皱眉。

十五年。这个时间究竟代表着什么?苍夙族长和大祭司向来互不干涉关系融洽,怎么此代会弄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那所谓的当年旧事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她小小年纪会一个人待在这里?

正想着,蓦然,昏睡着的白衣少女霍地睁开眼睛,瞳孔涣散,神情漠然,眉宇之间的线条锋利。若非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竟也会有那般深刻沉重的情感。

“你怎么过来了。”她抽回手,眼神有一瞬间的戒备,然而转瞬却又散开。

“你的哥哥和姐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冷疏源,重寒没有回答,想了想,他问。

“又梦到他们了啊……”冷疏源喃喃了一声。

“哥哥很温柔,不管我闯了多大的祸都不会责怪我,阿姐很骄傲,她是族里这一代中最厉害的人。他们都很疼我。小的时候爹娘总带着我们在天各崖一起设宴,阿姐弹琴,我舞剑,爹娘坐在那里聊天,哥哥给我们画像。”白衣的少女低低地说,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弯起,眉间有极淡的笑意,沉寂的眼眸亮得就像星辰。

“那后来呢?”重寒问。

“后来?”冷疏源的眼神黯淡下来,她的眼睫颤了一下,语气却并无起伏,“后来他们就都死了。”

重寒的身体尴尬地僵住,他不再说话,双目垂落,避开冷疏源的目光。

“没关系。”冷疏源淡淡地说,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她拈起心口放着的玉牌看了看,密室顶上镶着的明珠的光透过玉牌照出一片妖娆的红,短暂地照亮了她的眼睛。

“刚才谢谢你。”她说。

“你究竟修了什么东西?那法诀至阴至寒,再修炼下去会伤及根本的!”重寒下意识地冲口而出,语气有些冲,说了两句后他才发觉自己的僭越,缓下声音道,“抱歉,是我无礼了。”

“停不下来。”少女并没有生气,相反,她看起来似乎还有些高兴,她将玉牌取下来塞回重寒手里,吃力地从榻上挪下来,“这东西珍贵的很,以你现在的修为护不住,别让旁人看到。”

“你好好戴着它,你的血脉……戴着它对你有好处。”

“我还有事,必须出去一趟,那边柜子里有伤药和食水,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踏出密室。”

重寒听着她细细叮咛,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比起之前,这个浑身充满了尖锐的戒备和警惕的少女,似乎柔软和真实了一点。

是真的吗?还是这只是他的错觉?

冷疏源没有注意到重寒那一瞬间的恍惚,说完这番话,她打开机关就往密室外走,行了两步,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过头,静静看着重寒,似乎在等着他的话。重寒并没有说什么,他把那块赤色玉牌重新挂回了冷疏源的身上。

“你带着。”他似乎不知该怎么说,顿了顿,又道,“小心。”

冷疏源愣在当场,她盯着那有些不自在的黑衣少年看了许久,蓦地展颜一笑。

“恭迎尊主归来!”琼筠谷口,上百黑衣人齐齐分列于道路两边跪倒下去,向着那红衣人行礼。他们衣上绣着火焰花纹,越是靠前衣着就越华丽。红衣人抬了抬手,那些人无声地站起来,退至两旁。

“霜痕呢。”红衣人问,声音刻意压着,辨不清男女,斗笠垂落的轻纱遮住她的眉目。

“霜痕大人在迟夙殿。”

“这两日慕苍玄会来,不必拦他,直接带进去见本座。”红衣人吩咐了一句,她挥手命迎驾的下属散去,一个人沿着小路往琼筠谷最深处的迟夙殿去。

迟夙殿里有一眼热泉,常年都是水汽缭绕的样子,潮气极重。大哥平常并不喜欢那地方,不知今日为何要待在那里。

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迎面扑来的水汽冲得冷疏源倒退了一步。一个青色的身影隐隐约约地站在水雾中,正弯腰往泉水中放着什么。

“大哥。”冷疏源开口唤他。

“我给你备了药泉。”那人闻言回头,眉宇带笑,他向她这边快走两步,笼在雾气中的五官渐渐清晰,走到近前,他的脚步顿时停住,有些不确定的皱了皱眉,“源源,你身上怎么会有旁人的气息?”

“有人给了我一样东西,就带在身上。”冷疏源不以为意地说,她看着易青霄,目光渐渐有些担忧,“今日慕苍玄应该会来,你……”

“我且暂避。”易青霄无奈道。

“那你也别避在这里,这药泉灼气太重,对你没好处。”

易青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正当他准备追问冷疏源那件东西的时候,殿外忽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尊主大人,慕苍玄求见。”

“本座知道了,你退下。”冷疏源道,她最后看了一眼易青霄,走出了迟夙殿。易青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没有动作。

在业火组织主殿的高座上坐下,冷疏源俯视着阶下站着的紫衣人,斗笠白纱掩去了她所有的情绪。

“慕绯玄之事是业火未能践约,当日之物,且退给你。”冷疏源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石,那玉石触手温热,多少能缓解她几分不适,但她却并无留恋,随手就抛给了慕苍玄,声音依旧是低沉而雌雄莫辨的样子。

“重寒呢?”慕苍玄伸手抄住玉石,问。

“他还活着。”阶上的人顿了一下,道。

“把他交给我。”慕苍玄说。

“不交。”冷疏源干脆利落地甩下这两个字。

“把他交给我。”慕苍玄再次重复,冷肃的凤目里多了一丝厉色。

“本尊说了,不交。”坐在高台上的红衣人站了起来,她走了两步,倏然又反身回去坐下,手指轻轻叩着扶手。

“你想怎么样?”慕苍玄强忍着不耐问。

“重寒是‘苍夙’和‘眠霄’共同的血脉,本座把他交给你,他还能活?”冷疏源嘲讽道。

“我是眠霄族长!”慕苍玄的声音陡然拔高。

“那又如何?”高台上的那个人依旧是懒洋洋的,说出的话却是刁钻,“你如果能保住他,慕绯玄还会死?”

被这一句话生生刺得无法反驳,慕苍玄气得不轻,他一直搁在腰边的手指微微一动,寒光熠熠的长剑铮的一声弹出剑鞘,却又在下一刻被他恶狠狠地按了回去。

“不得对尊主无礼!”在他有所动作的那一瞬间,守在大殿各处的数十业火下属纷纷围上来,各色兵刃寒光凛冽,他战力虽高,但却自忖无力同时与这么多人敌对,更何况业火是杀手组织,一向不讲什么道义,惹上这样的敌人简直比惹上一窝马蜂还要麻烦。

算了,看这红莲的态度也不会把那小子怎么样,先回去筹谋一下再做打算!

这样想着,慕苍玄也就不再逗留,冷着一张脸甩袖便走。在他走后半刻,易青霄从大殿后的屏风后转出,无奈地对冷疏源道。

“阿玄从小就是这性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的确是我言而无信。”冷疏源挥退下属,她除下斗笠,疲倦地阖上眼睛。

“那日我若能早去一步,明若叔叔和绯姐都不会死。”

“那不能怪你。”易青霄严肃地说。

“或许冷无心说的没错,我谁也保护不了。”冷疏源苦涩地笑了笑,“他们都死了,我却还活着,我夺了阿姐的一切,权力、地位、力量,这些东西我都有了,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好。”

“别乱想。”易青霄轻斥。

冷疏源闻言默默地垂下眼睛,她蜷缩在白玉雕成的高座上,双手环抱住膝盖。她本就生得纤瘦,这样的动作下更显得瘦小,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你为什么那么想保护那个重寒?”易青霄转了话题,问。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为了他和慕苍玄对上,阿玄想要就把人给他好了,左右他也是那小子的舅舅,你又不可能一直护着他。”

“为什么啊……”冷疏源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保护他。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开口,声音中竟带了笑意。

“或许是因为他会拥抱我,没有推开我吧。”

“我在他面前杀了重明蕴,可他却没有防备我。”

密室中,重寒合上水镜,掐了个诀消去玉牌上的符印,神情古怪。

他或许……是有些愧疚的吧。

自己拥抱她固然是多少有些疼惜,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自己在苍夙族中步步杀机,若无她相护性命难保,更别提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像那块暖玉,若不是要借着暖玉上自己的气息掩盖施印的痕迹,就算是这块暖玉对她的身体有些好处,他又怎会把父亲留给他的遗物送给这个相识不过一天的人?

可她却是真的相信他,真心想要保护他的。

重寒抬眼看冷疏源,一眼之下登时让他吃了一惊。昏睡着的冷疏源眼角泛红,有零星的泪水从那双眼中漫出来,又被她周身的寒气凝住,在她的眼睫上凝固了一层细密晶莹的冰珠。

昨日那是因为她本就被引动了心绪,加之他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暗中调集了灵力扰乱了她的心神,这才让她难以自制地哭了出来,可今日这又是为何?究竟是什么能让她在恍惚之中情不自禁地流泪?

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被这样的声音扰得入不了定,重寒睁开眼睛甩了甩头,有些无奈。

等等,她那是……在哭?

若是她有什么万一,凛煜剑无人传承,重铸“生息之剑”就遥遥无期了。

“‘血灵印’是禁忌邪术,除下咒之人,无人、无人可解。”冷疏源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她用手撑着地,强迫着自己不要倒下,明亮的月光倒映在她暗淡的眼底,“这不是因为‘血灵印’,不必管它。你扶我、进密室。”

重寒观察她的神情不似作伪的样子,于是就依言搀起她挪到床边,学着她刚才的举动开了密室的门,将她挪到了里面的软榻上。

“对不起……”运功的时候,冷疏源微弱的呢喃声魔音似的直往重寒耳中钻,语无伦次的很,也听不懂她究竟想说什么,“别走……哥哥……阿姐、你们……不要——停下来……停下来!”

她的声音中带着很沉重的惊慌无措,甚至于还有着分明的哀求意味。

交代了重寒,冷疏源仿佛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是强撑着,这口气一松更是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顿时陷入了昏迷。在她昏睡过去的那一刻,一直蛰伏在她身体里的力量似失了制约,骤然迸发出来席卷了整个密室,将重寒狠狠掼在密室的墙上。

一层薄薄的冰霜从身体里一寸一寸凝结而出,飞快地覆盖了冷疏源的躯体,就连锁骨下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也被寒冰封住。整个密室里瞬间冷了下来,一股一股的寒意无孔不入似的直往重寒的骨头缝里钻,逼得他脸色泛青。

“不要出去,这里我布了阵,只要我灵力不散,冷无心也进不来。”刚才的动作已经耗尽了冷疏源最后的力气,她急喘两声,缓慢地开口,眼神有些复杂,“尽量离我远些。”

重寒还想问些什么,但他也清楚冷疏源此时绝无力回答他的问题。虽不知她为何让自己离她远些,但照她所做的这些事来看,她应该是不会对他不利的。

“怎么给你解咒?”定了定神,重寒问。

她绝对不能死。起码不能现在就死!

既然如此,不妨暂且信她。

寻了密室中离软榻最远的一个角落站着,重寒暗暗运起灵力,戒备起来。

看她这样子,一会儿也不知会发生什么,还是小心为妙。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重寒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奇怪,明明施咒的过程已经结束,为什么疼痛仍未消退?

看着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冷疏源,重寒神情凝重,他想把她抱起来,可自己还是重伤在身,方一起身就是眼前一黑跌倒在地。冷疏源从他怀里挣脱,却连站都站不起来,更是无力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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