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心事
老爷不喜她们母女俩虽不是家丑，却也不能拿着到处说。人心不古，谁知道白大夫听了会不会在热炕头时把这些话对他婆娘讲。女人一旦知道这些事，绝对一传十十传百，不是家丑也能变成家丑。
埋头认真写着药方的白大夫从始至终都没抬一下头，仿佛整个药铺只有他一人。李姨娘笑道：“白大夫，姑娘不懂事打搅您，别放在心上。”
白大夫抬头递过来一张药方：“算不上打搅，萧姑娘担心母亲实在堪比九龄黄香，试问这么孝顺的孩子谁愿意生她的气？”
“走吧，回家。”
虽然老爷万分宠爱新来的小妮子，可她也太无法无天了，吃穿用度比云舒还要好，她以为自己是公主吗？
马车上，萧云舒依偎在母亲怀中，将和季攸宁签契约的事情说了。
李姨娘一怔，顺口道：“契约的内容你都看清了吗，那小妮子有没有坑你？”
虽然面上表现的很平静，但李姨娘心中隐隐担忧。舒儿不识字，一向做事冲动不动脑子，从前没少被小妮子坑过。
萧云舒转转眼珠，她不识字肯定不会看内容啊，知道有什么就行了。“季攸宁具体没提什么要求，或许会让我也帮她一个忙吧。”
没提什么要求才可怕，万一季攸宁要萧家的财产呢？
“回去之后你赶紧去找小妮子把契约要回来，咱们自己想法子赶楚姑娘走。”自从上回季文枢一家被赶出庄子，李姨娘隐约觉得崔氏和季小妮子是不能惹了。
往年和季家母女明争暗斗，她身在局中分不清敌强我弱，所以才屡屡被摆一道。老爷为人正直，最见不得身边人使一些下三滥，她和舒儿一次又一次凉了老爷的心，也和这相关。
萧云舒坐起身子，挣脱母亲的怀抱：“我不，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让季攸宁出丑。娘难道不想看楚姑娘和她打成一团，趁机出来当好人赢得爹爹的欢心？”
李姨娘一愣。
女儿行事向来只顾自己痛快，这次怎么能够替她着想了？李姨娘伸出手捧起萧云舒的两腮，认真及仔细的看了又看。
萧云舒睁着大眼睛，不明白母亲这是怎么了。
她也懒得去弄懂为什么，这些都是小事，让季攸宁当着所有人尤其是锦衣卫的面出丑，那才是大事。最好赶走楚姑娘的同时再惹出祸来，锦衣卫一定会抓走季攸宁。
和母亲那样说，只是翠心和翠萍提供的计策之一。
萧府上下都知道再过些日子主子们都要回京，想长久跟随主子的定然会千方百计的讨人欢心。
翠心是大部队中的一个，只是她想事情不比翠萍那样周全，出的主意都不尽如人意，是以翠心就拉着翠萍一起。
她看得出翠萍只想留在榆花庄，因为这里还有她的家人。
萧云舒低头暗暗一笑，她过得不舒坦，身边的丫鬟怎么能比她过得舒服？
“娘，这件事您就别管了嘛，女儿知道怎么处理的。”
难得一次女儿能首先替自己着想，李姨娘当然不会打击女儿的孝心，点头应了。
不忘叮嘱道：“如果小妮子办事不力，你还是要将契约拿过来，别让她当作把柄。”
“知道啦。”萧云舒心情大好掀开车帘，微风拂面。
这些问题翠心和翠萍早就替她考虑好了，她只需要坐着等消息。
门房麻利搬来脚凳，老妈妈上前搀扶姨娘和姐儿下车，不忘添了些楚姑娘的坏话。
“西厢那位楚姑娘竟然要用腊雪煮茶，老爷都舍不得用呢。”
“她竟然嫌弃咱们府上的丫鬟毛手毛脚，十几个丫鬟硬是只留下一个服侍。”
一定要楚嘉音知道，她才是名正言顺的萧府小姐，谁来都得臣服于她的指令之下。
李姨娘心口一塞，此刻万分想拥有一个如黄香那样的孩子。盯着三分似萧怀信的面容，李姨娘心中又是一软，即使不听话不孝顺，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李姨娘扭头一看，哪里还能见到白大夫的身影。
为老不尊，拐着弯骂云舒不孝顺！她怎么现在才意识到，可恶！
感受到李姨娘的颤抖，萧云舒抬头道：“娘别气了，咱们赶快回去找楚姑娘算账去。”
主仆两人一齐松口气，紧握对方的手，一时间忘了尊卑之分。
门砰的开了，喧哗声当即充斥着整间药铺。
萧云舒径直跑到李姨娘面前，扑进她怀中，哭道：“娘，新来的楚姑娘又欺负我！”
黄香啊，李姨娘记得好像是个替父亲温席的好孩子。那白大夫是在夸赞云舒了，真好。
张妈妈包揽了付诊金及抓药一应事务，李姨娘牵着萧云舒先行回府。刚出药铺的那一刹那，头顶的日光在她眼前一晃，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她抻起袖子自己擦擦脸：“爹分明是偏心，从前只有季攸宁的时候他就偏袒季攸宁。现在楚姑娘来了，他喜新厌旧胳膊肘外拐——”
李姨娘蹙眉喝住口，为女儿的笨脑子着急。
白大夫眼观鼻鼻观心收拾桌面，嘴唇翕动。
被姨娘宠溺上天从不知道理为何物的萧姑娘，竟然也有哭哭啼啼跑来告状的时候。
白大夫摇摇头，怎么可能有。
萧老爷十几年不进李姨娘的房门，会凭空造一个娃娃来么。再者李姨娘也没那个胆子去偷汉子呀，这庄里谁人不知李姨娘最爱的就是萧怀信。
李姨娘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几乎将全身心的爱倾注到云舒的身上，她都舍不得碰一下的掌上明珠竟接二连三的被一个外来人欺侮，太可恨了！
“舒儿莫哭，娘一会子去你爹那里讨个公道。”说着，纤细手指捻着帕子轻轻擦拭女儿满是泪痕的脸颊，生怕自己蓄养的指甲刮伤了她的嫩肉。
萧云舒听说母亲要替她讨公道，心里舒坦了几分，但一想到亲爹偏袒楚姑娘的眼神，她心里仿佛被人浇上了火油，呼啦啦烧她的心肺。
药铺中寂静无声，街上不知为何事一时间喧嚣起来，白小术将门一关，嘈杂悉数隔绝在外。
白大夫凝神，指腹已经离开李姨娘的手腕。
不等他开口，二人齐齐问道：“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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