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进山
刘大嘴和周黑皮差不多，也是个嘴闲不住的人，从进了林子就在叽里呱啦的讲个不停，一只飞过的鸟都非得说出个雌雄来。我倒是不觉得厌烦，林子里面幽静的很，有个人说话，也好打发时间。小马哥压根就没听刘大嘴在说什么，一路上俩眼都在盯着地上花花草草，生怕漏看了哪株人参。
因为小马哥拖慢了速度，刘大嘴退了俩步到他身边试探的说了句：“马爷，这地方不适合长棒槌，要是有，早也被人采完了，得过俩座山，才可能有的。”
小马哥扯着脖子辩解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这是在搞研究，你懂个锤子！”
我和小马哥当过兵，在云南的热带雨林里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还算能忍受，刘大嘴是当地人，不用想早就习惯了这里环境。可前面科研队俩样都没沾，还穿着一身正装进山，到现在不管多狼狈，硬是一声没吭，倒是让我高看了一眼。
“快了，翻过这座坡，对面有条河，我们沿着河走，到时候没这么热了。”
刘大嘴用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滴，抹了一圈，白毛巾上多了几条血痕，那是林子里面的花蚊子，花蚊子贪的很，吸在肉上，几秒钟就能把肚子撑的浑圆，有绿豆粒那么大，黑的发紫。等吸饱了却又飞不动了，用手就能捏住它们。这也是我没敢脱衣服的原因，在云南的雨林里我就吃过这样的亏，脱了衣服没走十分钟，人就胖了一圈，裸露的皮肤全是浮肿的。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总算摆脱身后的老林子，走到条宽三米多宽的河道旁，刘大嘴身体有点吃不消，提议休息一会，我们都没意见，碍着还有个女的在场，我只是抄着水洗了把脸，忍住脱衣服跳进河里的冲动。
老学究坐下头次开口说话：“冯小兄弟，离着野人谷还有多远？”
一向嬉皮笑脸的刘大嘴，听老学究的话难得严肃起来：“沿着河道走的话还有俩天的脚程，话我们早先说好了，到了野人谷就你们自己进去，我在外面候着你们可以，但不和你们一起进去。”
“好，到了地方我们自己进去就行。”老学究说完话靠在棵树下，托着手里的笔记本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马哥将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河水中，脸这会还是通红的，听见刘大嘴谈论野人谷，不由开口问道：
“刘大嘴，野人谷是个什么东西？那里有人参不？”
刘大嘴犹豫了下说道：“那地方的确有人参，不过进了野人谷，活人出不来，只有死人才能出来。”
小马哥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讲？你马爷我可不是吓大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快说给我听听。”
刘大嘴的脸立马就垮下来，急道：“不能讲不能讲，进了山便不能提那地儿，不然我们都出不去。”
说完还紧张的看了眼周围，一副生怕有人偷听的样子，我见他这幅模样，知道里面肯定有原因，便打了个圆场：“小马哥你别问了，这是当地人忌讳，他不肯说就算，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咱们不去野人谷就是，长白山这么大，我还就不信过了这村没下个店。”
“对对，这位老哥说的是，要是在外边我就和你们说了，可在这山里，实在是不方便，真的不好说。我带你们去其他地方转转，保准了有。”刘大嘴像见了救命稻草般，赶忙附和道。
休息的空档，科研队中的女青年离开了会，之后唐进也离开了会。我瞅着空子压低声音说：“小马哥，你该不会看上了那姑娘？”
怎知小马哥满脸的不屑：“怎么可能呐，我马士豪也是有绅士风度的，要是喜欢的话，会是现在这幅造型？”
末了指了指着泡在水里的身子和叼在嘴上的烟头，我一想也是，但想起之前那幕，好奇的问道：“那刚刚进山的时候，你盯她看作甚？”
小马哥不确定的说：“我看那女的有点像是练家子，会功夫，而且不浅，手上的老茧都快赶上我。”
科研队的三人也不好受，不时互相帮忙拍打着身上的杂物，男青年偶尔用望远镜在往四周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并不时附和在老学究的耳旁说俩句，女青年则在用匕首在一旁的树干上刻着刀痕，留下印记。
刘大嘴被摔了俩次后不说话了，闷着头往前走，没了他的声音，老林子里面只剩下了窸窸窣窣的虫叫声，还有从树冠上传来的鸟叫。走了个把小时后，我浑身的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汗塌塌的，之前粘在身上的草屑此时也在作怪，还不敢伸手去挠，越挠越难受。脚下的藤蔓和倒刺灌木，不时牵扯住裤脚，本来就难走的路变得更难走。
可就是在这外围，我都感觉走起路来费劲，周围是密匝匝的老林子，头顶上厚实的树冠把太阳光挡的严严实实，风进来都吹不了多远，森林里边阴暗潮湿，脚下的烂树叶能没到膝盖，走起路来感觉脚上绑了个铅块似的。
经常有一抱粗的枯树横亘在面前，上面长满了青苔和鼻涕虫，滑不溜秋，黏糊糊的，人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被摔个狗吃屎，虽然不疼，但地上的树叶，草碎末会黏脖子上，衣服里，老林子里不透风，早就闷出了一身汗，混杂在一起甭提多难受了。
我和小马哥走在队伍的最后，还算是好的了，前面几个人，特别是刘大嘴，满脸的是蜘蛛网和落下来的枯树叶，衣服上沾满了蒺藜和苍耳，配合他肥胖的身体，活脱脱的像个刺猬。
“还有几个人？你个矮子货卖俩家？”
小马哥急了眼，拎着刘大嘴的衣服就给提了起来，刘大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慌忙解释道：“马爷，人家是搞动物科研的，你们是采棒槌的，不冲突啊。”
“啥？科研？”
说话的时候，偷偷瞟了眼跟在老学究背后的女青年，我没看懂他眼神的意思，但现在不方便问，于是劝道：“小马哥你跟着走就是，山林子这么大，有你研究的。”
我们现在走的地方是长白山的外围，还没有走到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刘大嘴说这里的树都是几十年前来这里上山下乡的知青种下的，得翻过几座山头，才是真正的原始森林。
“还不赶紧走！再等会就得吃中饭！”
长白山在中朝俩国的边境上，是中国东北最高的山地，同时是座休眠的火山，大片的原始森林里隐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同样还有很多被开发出的景点，不过我们的路线和景点离的远了去，但是沿途的景色还是挺好的。
我和小马哥听的一头雾水，啥时候冒出个科研队来的？
刘大嘴身体悬空，瞪着腿忙不迭的说：“那个科研队有三个人，比你们早来俩天，前俩天已经和我商量好，他们研究野生动物的，不采棒槌，和你们不影响。”
小马哥早就等不及了，猴急的催促道：“那我们现在就进山？”
刘大嘴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笑眯眯的说道：“不急，还有几个人，马上就来了。”
我思量了下，要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的确不影响，便让小马哥把他放了，小马哥将刘大嘴抵在了石磨上，狠狠地瞪了一眼：“最好是这样，要是敢闹出什么幺蛾子，你马爷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钢是铁打的，人是肉做的。”
差不多快八点的时候，我才望见刘大嘴口中的另外三人，一个清瘦的老学究走在前面，身穿着一身中山，戴着副金边眼镜，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学生装的打扮，应该是老头的学生。见到三人这幅样子我忍不住想笑，碰上钻林子的活计，还穿的这般讲究，也不心疼下衣服。
见我俩没有和科研队三人认识的打算，刘大嘴小心翼翼的问道：“马爷，人来齐了，可以走不？”
招呼着出了门，我俩在村里找起了人，本以为人应该很多的，结果发现都是些五六十岁的老人和几岁的小孩，问了才知道，原来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到了太阳落西我俩才找到了个肯带我们进山的年轻人，自称刘大嘴，是个没多高的刘大嘴。
约好第二天碰头的时间，我和小马哥回到了老汉家里，草草吃了点带的煎饼就睡下了。连续几天的赶路，本应该睡得挺香的，可一晚上脑袋里都在想关于周黑皮的事情，想来想去最终没想出来个头绪来，后来想睡了，又被小马哥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俩人起来收拾了一下，找老汉借到了当年他当参帮把头用的那一套采参工具，同时还有俩根索罗棍，一人高的长度，粗的一头用红绳拴着俩个铜钱，老汉说是“辟邪”用的，带着进山可以拨草寻参，情况危急还可以用来防身。连忙感谢了一声，将身上带的一包烟给了老汉，便出门往碰头地点去了。约定的地点在村口石磨处，到的时候，看见刘大嘴已经在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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