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攻心计

见王婆掀起帘子走了进来，那蹲着洗菜的妇人连忙站直了身子，将湿淋淋的双手放在腰间布搭上随意地擦了擦，叫了声干娘，贺了声喜，歪头却瞧见了被拉进门的潘伊怜，嘴角露出一丝诧异。而那个揉搓着鸡肉的妇人，则是抬眼梭了潘伊怜一眼，嘴角扯出虚笑：“干娘真是热心肠，什么样的稀客都能请过来撑撑场面，只是这灶房地方窄小，怕是容不得这等的娇客呢！”

潘伊怜见这二人的表情似乎都不是很欢迎她，这开口的妇人更是冲，只道是平日里那些闲言碎语没少往她们耳朵里跑，只是微微冲着她们笑了下，并不气恼。王婆热络地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和稀泥地打着圆场说大家伙邻居一场，武家娘子可是老身千辛万苦，方请过家门来灶台上搭把手的，你们可要多多担待一些！

原来这两个妇人，蹲着洗菜的那个是开纸马铺子赵四郎的婆娘。

开始先是上五轮水果，两轮的蜜饯糕点，两轮的咸酸开胃小吃，再加上两轮十味脯腊，待这总共十一轮餐前甜点上完后，才轮到正餐。

正餐那就不消说了，足足有十五轮，每轮两道菜。

除此之外，还有“插食”八品，十味“厨劝酒”菜……

反正这些看得她眼花缭乱，真是……太奢侈了！

而这，也仅仅一个南宋的将领张俊宴请宋高宗的一桌筵宴。

不说正餐的菜肴，就单轮这水果的种类，足足上了五十种还要多……

足以证明这桌筵宴的恐怖之处。

光看上面记载的那些菜肴，就让她口中生津。

但除了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之外，还有一些十分“别致”的菜肴。

像什么最普通平常的真柑、石榴、鹅梨、桂圆、荔枝、红柿子、松子、金橘之类的就不再提了，像什么缕金香药类的“脑子花儿、木香丁香、水龙脑、缩砂花儿……”她就是抓破了脑袋，也想象不出这到底是用啥做的。

木香丁香……是用木头包裹的丁香花嘛？这能吃吗？

还有那水龙脑……真的不是豆腐脑做的嘛？

除了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菜名，还有其他超文艺范的咸酸小吃类“香药木瓜、砌香樱桃、乳梨月儿、紫苏奈香、砌香萱花柳儿……”

反正是吃完了水果拼盘，再上肉干。

吃完了肉干，再上干果盘。

然后……

……

吃完了干果盘，又上了一轮水果拼盘！

尼玛这张俊真的不是为了节约正餐成本而给皇帝老儿上了这么多餐前零食吗！

这么多轮，这么多盘，看着就让人觉得很饱了好吗！

终于看到正餐部分了。可是再细细一瞧……

天啊……

第一轮，首先给皇帝上了盘鹌鹑和……荔枝白腰子。

鹌鹑还是那个鹌鹑。可是那个荔枝白腰子……

当时潘伊怜好奇地查了查万能的互联网，然后……

咳咳，这个白腰子，在古代，就是“gao。丸”……俗称白腰子。

你不吃白腰子，觉得起码还有荔枝可以吃，对吧？

你真是想的太天真了啊啊啊！

荔枝白腰子，就是将那XX用花刀切成荔枝皮的那种形状，实际上是不放荔枝的……

也就是说，这张俊，他上的第一轮热菜，实际上给宋高宗上了一盘……咳咳。

看到这里，潘伊怜已经觉得自己要风中凌乱了。

说起这宴会上的吃食，潘伊怜倒是先前在查找史料时，无意间翻看过一本北宋时期的书，叫做《武林旧事》。

里面寥寥几笔，记录了宋高宗曾经享受过的宴会待遇。

见王婆三言两语摆平了这两个妇人，潘伊怜倒是乐得个清静。挽起袖子，也加入了择菜洗菜的大队伍中。只是扭头对着王婆笑道：“我现在最拿手的也只是红烧蹄膀、蜜汁山药卷，其余的也只是平常普通得很，却不知是否还合干娘的口味？”

“不少，够了，够了”王婆连忙摆手，“老身还准备了一些从狮子楼买回来的菜肴。有啥需要的，跟后院的伙计说，叫他买去！”

王婆交代完后便撩起帘子出去了，只剩下潘伊怜和那两个妇人处在一室。她也不去管她俩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只管专注地做好自己这一份。

她跟这婆子历来没打过什么交道，也没有过命的交情，这么刻意热络的态度，令她顿时心生疑惑，但表面上却又看不出什么，只是在心中暗暗戒备了几分。

王婆今日穿了一件深棕色的对襟旋袄，外面又套了件暗红色打底，金丝线绣边的褙子，鬓间插了根银簪子，簪子顶端雕了朵重瓣芍药花，虽不十分精巧，但也栩栩如生。腕子上挂了两三圈银镯子，色泽洁白发亮，估摸着新打出不久。

为了庆生，这婆子倒是用心打扮了一番，像是恨不得将自家值钱的家当都一股脑地挂了出来。

而那个端着生鸡肉盆子的则是对门买冷酒店胡正卿家里的浑家。

两个妇人听王婆话里明显向着潘伊怜，也是相处了几年的老邻居了，这婆子精似鬼的性格倒是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暗暗忖道今日这婆子寿诞，若是闹得面上不好看，往后大家都捞不到好处。口气便软了下来，“干娘放心便是”。

除此之外，厨房里灶台的角落里还摆了些乱七八糟的，一时之间叫不出名字的青菜。

灶台上两口大铁锅，一口正咕嘟嘟地烧着开水，一口盖着盖子。

被拉进王婆家里的潘伊怜暗暗吐槽了一句。

王婆家就在那家小茶馆的隔壁，两间宅子是相通的。

就看这婆子下哪步棋了。

正在茶馆门口翘首以盼的王婆见她终于肯露面了，面上喜出望外，赶忙将她拉进了间壁的屋子。瞧着情形，像是等了她好久的样子。

后方厨房里头，已经有两个中年妇人在忙活。

一个正蹲着洗菜。地面上堆着胡萝卜，矮黄，丝瓜，茭白，旁边还戳着几根剥了皮的莴苣，切成了短段的山药，案板上还摆着一些猪肉噪子，切好的酱牛肉，大块的生肉肘子。

另一个正端着一个铜盆，盆里泡着三只刚退了毛的白条鸡，开了膛去了内脏。

潘伊怜在集市上漫无目的地瞎逛了一圈，随手买了两坛子好米酒，一兜子水果蜜饯，一只烧鹅，六只剥了皮的鹌鹑，三个鲜嫩嫩的大蹄膀，就去了王婆家。

虽说这婆子说只用带着人过去就成，但她也不好真甩着两只空手过去，就意思意思地买了点贺礼。

面子上的东西还是要给足的，但是这之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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