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大山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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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谁劝也不听,不过活动活动也挺好,对身体好!”

“我奶奶呢?”

“也是老样子,总是跟在你爷爷的后面,捡一些塑料瓶、废纸箱……攒多了就去卖。”

“她很好,她让我转告你,不要替她担心,你自己要多加保重。”

丁强苦笑着放下电话,转身走了回去,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不知道丁强对于自己的判刑是否有所疑虑,为什么同样的犯罪自己只判了十五年,而其他人都是二十年。

我从第二监狱出来,一阵微风吹来,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丁强的爷爷其实早就去世了,就在得知丁强入狱的消息之后,没几天,突发脑梗,抢救无效,溘然长逝。那天正好是小年,腊月二十三,天上还飘着小雪。丁强的爷爷走后,丁强的奶奶熬过了十五,正月十六的早上,人们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有人一早起来去上班,走到街口的一个拐角处,一个老人正倒在路边,身子已经冻僵,呼吸已经停止,人们翻过老人一看,原来是丁强的奶奶。丁强的奶奶走得很安详,看不出有丝毫的痛苦样,半夜出来,不知道是想找老伴,还是想站在路边等着丁强回来,一如往常。

我坐着地铁重新回到市区,已经到了中午,我在地铁站附近的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面馆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负责擀面煮面,女的负责端面收费。第一眼见到这对夫妻就有种熟悉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个男的,操着一口略带陕西味的普通话。

“老板,你家开店多久了?”

“不久,我们也是过完年才搬过来的,以前都是在街上摆摊,冬天卖馄饨,其他时间卖面。”

馄饨?我想起来了,下雪的那个晚上,我在路边碰到的那对卖馄饨的中年夫妻。寒夜,白雪,路灯,那对夫妻,那个馄饨摊。我记得两个人一边忙碌着还一边有说有笑,男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女的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踹完以后自己又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有时候,幸福就是如此简单,越简单的东西,往往越是美好。

初春的季节总是让人舒服,微风吹在脸上,轻轻的,柔柔的,有种触碰云朵的感觉。我看看时间还早,不知道要去哪里,行走在曾经熟悉的某条街上,虽然难免有些春寒料峭,但来往的人还是都已褪去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轻盈的春衣,似乎连精神都变得抖擞。春天,果然是一个生机盎然的季节。

我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变红灯,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又原路返回,走到一个公交站,准备去看看。虽然里面的人不是很喜欢我,甚至非常讨厌我,但如今在这个城市,我能想起并且能见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小巷还是那个小巷,“陈年老书”还是“陈年老书”,四个大字依然格外醒目。我走进书店,姓杨的老头依然在低着头看一本书,一本线装书。自始至终,好像这本书就没变过,难道他还没有看完?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过幸好,有些东西有些地方有些人没有改变。

听到声音,老头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清是我,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唐欣的事他肯定听说了。

“可卖可借,如果借,需要交押金。”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声音,只不过语气变得更加不耐烦,而且还有几分怨恨。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唐欣现在还可以经常地过来借书,看书,买书,正因为遇见了我,认识了我,生命的轨迹才出现了转折,在不应该停止的地方戛然而止。她的未来应该是光辉灿烂的,正是因为我的出现,一切都变成了灰烬,随风而散。

我从书架上随机抽了几本书,居然又有《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本书居然还在,难道我跟这本书这么有缘?还是预示着冥冥之中唐欣的命运注定会和我联系在一起,我注定是夺走她生命的那个刽子手?

我将其余的几本书放回原处,拿着《霍乱时期的爱情》走到了门口。

“我要这本书,买!”

我知道,老人不想和我多说一句话。

“不卖!”

“嗯?”

“哎!斯人已去,念此茫茫,你拿走吧!”

我从书店出来,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身上非常舒适。我知道这里距离某两个地方非常近,走路过去大约十几分钟,一座知名的高等学府,一处豪华的公寓小区,可是,我再也没有勇气走进这两个地方。对我而言,这两个地方就像两道万丈深渊,永远也无法逾越。

我顺着楼梯走向二楼,穿过一个走廊,来到对面的楼层,然后坐电梯到五层,正如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所说,在一个拐角处果然有间办公室,上面写着主任办公室。

我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请进”的声音。我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有一个穿着白色大褂,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女人,女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您好,您是张主任?”

“你好,你是?唐荣的家属?”

“不,朋友,我们只是朋友。正好路过,想要看看她。”

“哦!”

女人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那你跟我来吧!”

我们坐着电梯从五层下来,到达一层,穿过大厅,从对面的门出来,外面是一处小花园,小花园的西面正对着这边的还有一栋楼,女人告诉我那是住院部。很多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游走在花园中,从举止形态中可以看出,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精神问题。

“只有一些病情好转的病人才可以出来,在花园里边活动活动。”

“唐荣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了,情绪也比较稳定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她的?”

“在北方国际贸易大学里。她总是一个人在一处教学楼下溜达,后来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还要待到后半夜。再后来就是开始拦截出入教学楼的女生,见一个拦一个,拦住以后就开始上下打量,打量完了就开始自言自语,不停地说‘不是,不是……’,然后就开始哭,开始闹,拽头发,咬嘴唇,抽自己,打自己……这个时候人们才开始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就报了警。你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除了有一个已经去了世的妹妹,她好像没有什么亲人了。”

女人的话就像一条沾满盐水的鞭子,不停地抽打在已是伤痕累累的我的身上。

“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我跟着女人来到大楼前,先是一道大铁门,进了大铁门以后,里面还有一道小铁门,然后在每层楼的入口处还有一道铁门。

“我们这里不比其他地方,与其说是一个医院,不如说是一个变了相的监狱。”

“应该的,这里的病人毕竟有些特殊。”

我跟着女人一层层往上走,透过铁门,可以看到走廊里形色各异的病人,有的不停地哈哈大笑;有的抬着头仰望天花板,一动不动;有的则自言自语,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胡话……

我们来到第三层,女人打开了铁门上的锁。我跟着一步步往里走,在左手边最靠里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透过门上的玻璃,我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唐荣。唐荣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披肩长发已经被剪成了齐耳短发,身体看上去也有些臃肿。我知道,那是服用一些药物后产生的副作用。

唐荣正蹲坐在地上,仰着头通过一扇窗户望向窗外,从我的角度看去,正好有一片云飘过。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唐荣扭过了头。我走进房间,唐荣眼神涣散地直勾勾地看着我。

“唐荣,你还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张华?”

唐荣居然认出了我。

“你是张华?张华……”

唐荣说着说着居然笑了起来,然后慢慢地站起了身,笑声停止,猛然向我扑了过来,一边怒吼着一边撕扯我的衣服,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她拳打脚踢,或许这样,才能减轻一点点内心之中的负罪感。医护人员听到声音立刻冲了进来,连同女人一起,将唐荣拉到了一边。唐荣挣脱开所有人的束缚,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唐欣的名字。或许我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就不该让唐荣看到我。

女人扭头看着我,明显感到了吃惊,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对唐荣产生这么大的刺激。女人将我从房间里面拽出来,

“早知道是这样,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见她。”

“对不起,医生!”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害了她,害了她们。”

我转身从医院走了出来,一抹夕阳在晚霞中慢慢隐没,天要黑了。

火车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灯光从窗帘缝中射进来,我挪了挪身子,靠在车厢壁上,左腿有些发麻。隔壁传来了打呼噜的声音,幸好不大,不至于影响到我们这边人的休息。我扭头去看汤元,小家伙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到了脖子里。我从兜里掏出一片纸巾,轻轻地将其口水擦去,生怕动作太大,再把他弄醒。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唐荣,因为汤元,我肯定还没有勇气可以踏上开往那个地方的列车,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该如何去面对。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细致地去看汤元。我发现,汤元的眉宇之间的确和唐荣很像,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只是不好意思去追问,毕竟这是唐荣的私事,与我无关。我今天早上去派出所打听唐荣的事,看看除了唐欣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结果如我所料,除了唐欣,唐荣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亲人,原来姐俩一直都是相依为命。不过,我意外地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唐荣曾经被奸污过。这下,我才知道了唐荣的伟大,原来最不幸最悲苦的那个人是唐荣。很难想象,如果换作他人,又该如何艰难而又顽强地活下去。

我从派出所出来,去了幼儿园,幼儿园的老师正站在门口等我。很庆幸,汤元还记得我,认识我,不哭不闹,很顺从地就跟着我走了。

“叔叔,我们去哪?”

“去一个非常漂亮非常安静的地方。”

“远吗?”

“有点远,我们需要坐火车。”

“坐火车?需要多长时间?”

“不长,你今晚睡一觉,明天一睁眼就到了。”

我牵着汤元的小手,一步步离开幼儿园,离开这座城市。当然,离开之前,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所有故事开始并且结束的地方。

“叔叔,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地方。”

“欲都”的牌子已经不复存在,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大门上的封条被风吹得有些脱落,墙上的彩灯耷拉到地上,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门可以望见里边乱七八糟,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曾经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变得如此破乱不堪,微风吹起地上的落叶,说不出的凄凉与萧索,时过境迁,天翻地覆,不过如此。

火车停在昆明火车站,我抱着汤元从车里下来。先找了一个地方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去汽车站等公共汽车。从昆明去往唐荣唐欣家的汽车很少,好像每天就那么几趟,我和汤元坐在汽车站里等了好久,临近中午才出现了一趟。坐在公共汽车里,汤元昏昏欲睡,不停地低下头打盹。汽车大概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一个特别小的小镇停下来,我抱着汤元从车里下来,汤元已经睡熟,我知道后面还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需要步行,只好把他转到身后背起来。

我一边询问着,一边向着距离小镇不远的一座大山里走去,唐荣唐欣的家好像就在山里边。这里的风景的确很美,绿水青山,蓝天白云,尤其是到了阳春三月,杂花生树,莺歌燕舞,绽红泻绿间还有各种野生的小动物出没,行走在大山中,就连空气都变得沁人心脾。

我又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眼前出现了一处山坡,山坡上有一座村庄,我想,这里应该就是唐荣和唐欣长大的地方。我试着将背后的汤元叫醒,汤元揉揉眼睛,有些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哪里?”

“这里就是我之前说的非常安静非常漂亮的地方啊,这里以后就是汤元的家了!确切地说,应该是‘唐元’的家了。”

我牵着汤元一步步走进村子里。

我四处打听,这里果然就是唐荣和唐欣的家,只不过她们家的旧房子已经坍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早就不能住人。幸好旁边有位邻居大姐,听到我是唐荣和唐欣的朋友,二话不说就收留了我们。

这位大姐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不过已经当上了奶奶,丈夫、儿子、儿媳都在外打工,一年只回来一次。大姐一个人照看整个家,并顺便照顾留在家里的孙女。大姐的孙女和汤元差不多一般大,或许是因为从小看着唐荣和唐欣长大的,一见到汤元,邻居大姐就有种格外的亲切感。

邻居大姐告诉我,唐荣和唐欣的命其实很苦,父亲去世,母亲多病,后来也死了,从此姐俩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后来唐荣进城,走出大山,唐欣又考上了大学,虽然爷爷奶奶都相继去世,但这好日子也是眼瞅着就要到了,谁曾想,中间又发生了变故,真是造化弄人,命运多舛。

我越听越无地自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在我举足无措,如坐针毡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张阿姨,我们回来了!”

肖然!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居然是肖然!肖然后面还有一个小姑娘,看样子,年纪和汤元差不多大,应该是邻居大姐的孙女。

肖然看到我,明显也吃了一惊。

“哎呦,我的大孙女回来了!对了,小伙子,还不知你叫啥呢,这位是我们这里的支教老师,叫肖然,也是从大城市来的。”

“我叫张华。”

“哦,原来是本家,我也姓张,我叫张大花,以后你叫我张姐就行。你们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你们聊。”

张姐走后,屋里只剩下了我和肖然。汤元和张姐的孙女在院子里边玩,张姐的孙女也姓唐,叫唐歆,居然和唐欣的名字同音。

“你怎么在这?”

“你知道唐欣有个姐姐吧?”

“嗯!”

肖然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门外。

“那个孩子……你们俩的?”

“别误会,孩子的母亲的确是唐欣的姐姐,孩子的父亲却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如今孩子的母亲精神出现了异常,住进了精神病医院,孩子无人照看,我只好把他带了回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亲人。”

“精神出现了异常?是不是因为……”

“不仅仅是因为唐欣的死,或许更多的原因是我。”

“你?”

“对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按照时间来说,这会儿你应该在学校啊!”

“我休学了!”

“休学?”

如今的肖然留起了长发,好像还化了一点淡妆。其实肖然并不是不爱说话,只是分人。

“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就很喜欢,从未和大自然如此地亲近过,后来我又把唐欣送回来,就彻底爱上了这个地方,我想为这里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第一次就是在火车上遇见我们的那一次吧?你们真不该遇见我们!”

“你相信命运吗?不管是唐欣的死,还是孙倩和王欢的坐牢,其实都是命运使然,命中注定,怎么逃都是逃不掉的。即使当时在火车上没有遇见你们,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一个时刻还是会遇到你们,唐欣还是会爱上你,爱得死心塌地,爱得死去活来,孙倩和王欢还是会经受不住丁强的哄骗与诱惑。”

我没想到肖然居然会这样想。

“你知道孙倩和王欢被关在哪吗?上次去城东区第二监狱看丁强,我问过里面的工作人员,没有孙倩和王欢。”

“她们早就被转到了当地女子监狱。”

“哦,那她们俩的……就是那两个男生?”

“你是说张志和李南?他俩去部队了。”

“大学生还能当兵?”

原来那个男生叫李南。

“听说李志家有点关系,就提前把他俩送过去了。他俩临走前,曾信誓旦旦地说过,等到从部队出来以后,一定要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尤其是……尤其是对于……”

“对于像我和丁强这样的人?看来他俩是真的喜欢孙倩和王欢。唐欣被葬在哪了?我能去看看嘛?”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

“开饭喽!准备吃饭了!”

张姐端着碗筷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二天一大早,肖然就把我叫了起来。吃过早饭后,肖然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辆摩托车,问我会不会骑,让我载着她去往唐欣的坟地。

摩托车很旧,启动以后会从烟囱里“突突”地直冒黑烟。我骑着车载着肖然沿着一条山路一直往前骑。肖然告诉我,埋葬唐欣的地方比较远,必需借助工具。

山路的尽头是一条公路,公路不宽,偶尔会有车辆从旁边掠过。我们沿着公路又行驶了一会儿,穿过一个小镇,前面出现了一片荒野,荒野之上已经有了嫩绿的小草从地面露出来。

“把车停这吧!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

我把车停在了一棵大树下,然后跟着肖然一步步向着荒野深处走去。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眼前出现了一片坟地,坟地之中有两座新坟赫然醒目,为什么会有两座新坟?难道……

“我们到了。”

“这是……难道……”

“不错,我不用说你也应该猜到了,另一座新坟就是那个叫做唐微微的女人的。我是按照唐欣的意思把她葬在她旁边的。”

肖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我,确切地说应该是封遗书,是唐欣临死之前留下的遗书,遗书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生命本是一场旅行,我愿以这种方式去结束。我不痛恨任何人,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使然。只是要和很多人说抱歉,我的姐姐,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依然爱他,爱我的爱人。(如若可以,请将我葬在微微的身旁,依然想要陪伴她。)”

我拿着这张纸,感觉有千斤重,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油然而生,伤心、难过、悔恨、自责,百感交集,惘然若失。

“正如唐欣所说,或许这就是命,是唐欣的,也是你的,也是所有人的,无论是谁,都躲不掉的。”

“那你的命又是怎样的?”

“我的命?我的命就是先好好教书育人!”

肖然扭过头居然冲我笑了笑。

阳光穿过云层照了下来。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晴空,春光明媚,有一丝风,但不大,微风和煦,轻轻地拂过脸庞。我抬头瞭望远方,远方有座山,山上有白云。

“你们学校还需要人吗?”

“你会做什么?”

“我会修车!”

四目相对,我从肖然的眼睛里终于看清了自己。

完结

丁强先是一怔,然后知道了我说的是谁。

“她……她还好吧!”

“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们了。”

“都过去了,你在里边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对了,我见过那个女人了!”

“嗯?”

第二天的阳光很好,很明媚,很和煦。我走进附近的一个地铁站,最近的一趟地铁已经开走,我只好站在一旁等下一趟。这个时间,地铁上的人不是很多,已经过了上班早高峰。我在一个中转站下来,又上了另一班,车到达终点,我从地铁站走出来。这里已经远离市区,已经到了近郊。我按照手机里的地图又向前走了几百米,才看到了一个简易的站牌,809路已只剩下了一个8字。

公交车行驶在坎坷不平的公路上,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眼前才出现了一座高墙铁网的宏伟建筑,车上的广播里传出了“城东区第二监狱已到站”的声音。我从公交车的后门下去,尘土飞扬,原本平坦无痕的柏油马路被轧出了很多道裂缝,变得坑坑洼洼,一不小心,还有可能被散落的石子给绊倒。

我将身份证和当地派出所出示的有效证明交给相关人员,所有手续办完以后,因为探视的时间还没到,我只好坐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身穿制服,身材有些魁梧,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的男人把我带到了一个监区。隔着一层宽大明亮的玻璃,我看到了穿着囚服的丁强。

“他们的身体……”

“都很好,很硬朗,等到你出来肯定没问题。”

“都好,你不用挂念。”

“我爷爷还在扫大街?”

如今的丁强清瘦了许多,曾经一头略带黄色的卷发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干净利落的寸头,精神倒是好了很多,见到是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我买了最早的一班火车,等我重新回到这座城市,夜色依旧如此美丽。五彩的霓虹闪烁在街道两旁,各色的行人穿梭在车来车往中,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但好像一切又都已经变了,想见的人见不到了,想说的话说不出了,人非物是,欲语无言。

我先找了一个地方住下,很多事情只有白天才能去办。

电话里传出了丁强不好意思的声音。

“正好过来办点事。”

“家里人还好吧?”

11.大山清水

当第一场春雨来临的时候,预示着整个冬季彻底结束了。这个冬季对于我来说,如同一场梦魇,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有的人失去了生命,有的人失去了自由,只有我,只有我相安无事地还苟活于外面的花花世界里,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能够毫无报应地存在下去,好多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好多人都是被我所害,天道轮回呢?天理昭昭呢?为什么不来惩罚我?为什么不来惩处我?

接到幼儿园的电话,有点出乎意料,没有想到幼儿园会给我打电话,刚开始以为是骚扰电话,直到听到声音,才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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