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悲情

“你是被什么人下了什么蛊吗？去了一趟南方，居然换了一个人。”

“我被人下了蛊，据说只有找到真正爱我的人，我才会安然无事，否则就会粉身碎骨，因蛊而亡！”

唐微微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又爬到了我的身上。

街上落满了一层厚厚的黄叶，踩上去“吱吱”作响。我不知道昨天的做法是否正确，但面对唐欣，又别无选择。自从唐欣离开，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最后离开咖啡馆的样子，沮丧、无助、伤心、难过、不甘，难以置信，却又无可奈何。不过，时间总会教给人忘掉一切，尤其是那些原本以为会刻骨铭心，永不遗忘的真情切意，有天你终会发现，原来一切早就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我踩着地上的枯叶，一步步向前走去，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东湖公园，原来东湖公园的北门就在这条商业街上。

我走进东湖公园，白天的东湖公园远没有晚上漂亮，到处都是枯枝败叶，湖面上还结了一层不是很厚的冰，几只游船被松垮地冻在湖岸上。远处除了年过半百，出来锻炼身体的老人，就是推着婴儿车，带孩子出来晒太阳的年轻夫妇，单身的，或者情侣，很少见。我沿着湖边一直往前走，来到了曾经举办灯展的地方。地上除了一些废弃不用的物料，什么都没有了，彩灯没有了，城堡没有了，人群没有了，唐欣没有了，雪花也没有了，一切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或许这就叫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我穿过东湖公园，从另一个方向出来，沿着街又向前走了一会儿，抬头忽然看见了指向北方国际贸易大学的路标，路标上显示，再往前走500米，就是北方国际贸易大学了，我为什么会来这？我明明不该来这的，身体陡然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不受控制地居然走到了这里。

我乜起眼睛向远处望了望，隐约中还能看到有几个青年男女从北方国际贸易大学的方向走了出来。此时，内心之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很希望下一秒唐欣能够从里面出来，但是又很害怕她从里面走出来，如果唐欣真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我该怎么办？是迎上去和她打个招呼，说几句话？还是趁她没发现，赶紧转身离开？内心之中从未有过如此得矛盾与焦灼。

我在路标处驻足了几秒，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一阵冷风吹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夕阳西落，夜幕开始低垂，我转身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在去“欲都”之前，我先回了趟家，换了身衣服，毕竟，衣服上还残留着一股很浓的酒精味道。丁强还没有回来，房间还是空的，和我昨天出去时候的样子一样。

我走进“欲都”，先找地方吃了点东西，唐微微说晚上会来找我，我粗略地扫视了一下一楼大厅，没有见到唐微微的身影，可能还没有来。不仅唐微微，就连唐荣的身影也没看到，难道唐荣也还没有来？不过，按照时间，唐荣应该早就过来了，还是说，已经被人约出去了？自从昨天中午吃完饭，就一直没有顾得上问问她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安全到家。

我顺着楼梯走上二楼，走到代驾室，里面没有人，电视机却开着，里面正在播放一则关于保健品的广告，一个身材有些臃肿，头上有些秃顶，带着一副大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有声有色地讲解一款生发产品，如此的一位专家，如此的一款产品，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我将电视关上，从代驾室出来，转身走向了丁强的办公室，与料想的一样，办公室里面也没人，丁强到底去哪了，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难道真有什么紧急事，连电话也顾不上看？不过，听说最近好像风声确实很紧，一些相关部门正在大力整顿各种娱乐场所，不知道“欲都”会不会被波及到。

我刚想转身走回代驾室，突然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她。对了，就是那天从唐荣的家里出来，在公交站碰到的那几个女人之中的一个。

我将女人拦住，女人看清是我，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怎么？想换口味了？我可不是唐荣，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

显然，她好像知道我和唐荣的关系。

“唐荣去哪了，怎么今天没有看到她？她还没有来？”

“怎么？你还不知道，她已经走了，已经不再在这里干了。”

“走了？什么时候？”

“就昨天啊，昨天晚上陪完最后一波客人就走了，说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打电话给唐荣，无人接通。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离开呢？难道是因为汤元？

我回到代驾室，里面依然没有人。我只好把电视又打开，那则广告还没有播完，自称某某医院某某专家的中年男人依然在深情款款地讲解着该产品的各种神奇功效，恨不得现场马上让人买个十盒八盒的。我又将电视关上，实在无聊。正想从代驾室出来，前台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是有人叫代驾，终于可以出去活动活动了。

叫代驾的是一个打扮时尚的中年女子，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成功人士，一边递给我车钥匙，还一边打着电话，似乎是临时出了什么事，叫我赶去一个叫做“MyHouse”的酒店。

中年女子放下电话后，变得有些忧郁，将头轻轻地靠在车窗上，任凭窗外的风景从眼前掠过。女子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同时也是个单身女人，否则不会晚上一个人来喝酒，喝的又是度数不高的Mojito,一股很清新的味道从车后飘了过来。

我打开车载音响，在里面选了一首比较纾缓的英文歌《LetHerGo》,女人抬起头看看我，又将头靠在了车窗上。

我将车停在“MyHouse”的地下停车场，女人说了声谢谢，迅速转身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我从“MyHouse”回到“欲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估计唐微微应该到了。我从“欲都”的正前门进去，走到一楼大厅，这个时候来“欲都”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我试着在昏暗的灯光中寻找唐微微的身影，不过环视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难道还没有来？我正想转身上二楼回代驾室，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出现了眼前，说熟悉是因为昨天刚刚见过，说陌生是因为很少化妆的一张脸居然浓妆艳抹，不仅涂了口红，还画了眼线，而且还在喝酒，还在大口大口地喝酒。

唐欣？唐欣为什么会来这？我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唐欣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唐欣坐在一群人的中间，不听劝阻地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一杯又一杯，桌上已经摆满了酒瓶。虽然都是一些度数比较低的啤酒，但对于不经常喝酒的唐欣来说，显然已经有了醉意。

我径直走过去，孙倩第一个看到我，然后是王欢，其余几个人中有孙倩的男朋友张志以及追求王欢的那个男生，剩下的我就不认识了，估计应该也都是同学。

孙倩看到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似乎感到了氛围有些怪异，唐欣端起酒杯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我上前一把把她手中的酒杯夺过来，直接摔在了地上。酒杯碎裂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一群人的注意，孙倩、王欢几个人也都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听到声音，几个服务生赶忙跑了过来，不过，看到是我，又都悻悻地站在一边，不敢轻举妄动。

唐欣慢慢地抬起头，看到是我，先是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笑着笑着眼泪就不自主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你干嘛？”

“你干嘛？”

“我喝酒啊！”

“谁让你喝的？”

“要你管！”

我将唐欣从位置上拽起来，唐欣一边挣扎着一边晃晃悠悠地跟着我往外走。

“你放开，你要干嘛？”

外面的寒风有些凛冽，因为出来得匆忙，唐欣的外套还留在里面，我只好把风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唐欣赌气似的将风衣抖落到地上。

“你疯了？”

“你疯了？你是我的谁啊？你不是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要透过表象去看本质吗？我现在就是看到了本质啊，看到你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那你也看到我的本质了吧？看到真实的我了吧？”

从未见过如此状态下的唐欣，原来一个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可以随时爆发的心。寒风吹起了唐欣的头发，也吹干了眼角的泪花。

“我都说过，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啊！”

唐欣突然抓起了我的手。

“不管你什么样，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都喜欢，我都爱。”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还是唐欣的内心之中被什么深深触动了，一反常态。

“你别这样，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值得，为你，我什么都值得。”

一抹红唇突然迎了上来。

那应该是记忆当中最热烈的一个吻，吻得让我麻木，让我受宠若惊，让我不知所措。一个想法简单，天真无暇的女孩，一对娇艳欲滴的双唇，以为一吻就可以海誓山盟，一吻就可以地老天荒，一吻就可以至死不渝。如果爱情真的能够靠一个吻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的逢场作戏，虚情假意，甜言蜜语。

那天晚上唐欣还是喝多了，喝得不省人事，喝得烂醉如泥。唐欣趴在我的怀里，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暗暗自乐。孙倩告诉我，他们已经结课了，只剩下考试了，所以唐欣才叫着他们出来一起喝酒的。

我看着他们上车离开，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后悔，我之前应该把唐欣推开的，为什么举起的手又落了下去？难道是因为那个吻？一股深深的自责之感油然而生。

我正想转身走回“欲都”，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对面走了过来。

“恭喜啊！又赢得了一位美人的芳心！”

唐微微！她什么时候来的？她所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哎！只顾着照看唐欣了，把唐微微给忘了。

“我送你啊？”

“不用，我叫了代驾！”

唐微微走出几米后又回过了头。

“对了！”

“嗯？”

“你还是不要让你那小女朋友来这里了，这里不是她能来的地方，而且万一哪天看到了咱俩，不好，对你，对我，对她，都不好！”

唐微微说完，微笑地转过身，又继续向着停车场走去。

酒店外面是一条商业街，一条很繁华的商业街。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行人不停地从身旁掠过，大多数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花枝招展，淡妆浓抹，或是独自一人，或是三五成群，大包小包地提着游走在街上。

虽然是周末，但街上的人格外多，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跟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有关。曾几何时，国外的节日开始在国内异常流行，先是情人节、愚人节，到后来的万圣节、圣诞节，虽然不能算作崇洋媚外，但有点过于郑重其事。各个商店都推出了圣诞打折的广告，各个商场都堆满了圣诞树、圣诞老人，到处张灯结彩，处处火树银花，有点大跌眼镜，毕竟，离元旦还有好几天。

“我的头还比较痛！”

“不关我的事！”

从酒店出来，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唐微微早就走了，她说她还有事，告诉我晚上再去“欲都”找我。

“当然是我背你回来的。我刚下飞机，第一时间就去找你，谁曾想，你正烂醉如泥地趴在桌子上。”

“主要是那酒有点烈。”

“那你还喝！”

“水还没喝完！”

“一会儿再喝！”

“我怎么不知道？”

“世间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忍不住想喝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八点多下的飞机。”

记忆中，昨天扶我起来的那个人好像并不是唐微微，那个人的身形好像要比唐微微稍高一点，稍胖一点。

“我怎么会在这里？”

唐微微从浴室里面出来，顺便倒了一杯水，端着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贤良淑德！”

“一直都是！”

唐微微。

唐微微居然回来了。

我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唐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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