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悲情

“今天没事，就今天出了。”

我知道，是唐荣不想再麻烦我。我说过，等到汤元出院，我会去接他们。

我按照唐荣发我的地址，来到了一处农家饭庄。

唐荣接过菜单，看了看我点的菜。

“你就点这几样？”

“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荣直接合上菜单，对着服务员说了几样菜，听名字，好像都是这个饭庄的招牌菜，价格都不是很低。

“没必要点那么多，咱俩吃不完。”

“吃不完可以打包。”

唐荣最后还点了一瓶酒，一瓶进口的红酒。

“你身体刚刚好转，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就喝一点点。”

“汤元没事了？”

“嗯，已经回幼儿园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让他回去。”

“已经没事了，待在那里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回幼儿园。”

唐荣今天很奇怪，好像在刻意回避我。

“你以前来过这个饭庄？看你很熟悉的样子。”

“我以前在这里工作过。”

“哦？”

“那个时候我刚刚来到这座城市，那个时候我才……”

唐荣的话还没有说完，恰好服务员将菜和酒端了上来。

“荣姐，你们慢慢吃啊！”

临走之时，服务员还特意偷偷地看了看我。

“算了，不说了，都是以前的事了。”

唐荣取过醒酒器倒了一杯红酒。

“来，我敬你，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不客气。”

我稍微喝了一口，唐荣却一饮而尽。

“你慢点喝！”

“没事！”

今天的这顿饭吃得有些奇怪，看着坐在对面的唐荣，突然感觉很陌生，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不曾相识，变得素味平生。

不过，似乎我们彼此也没有多了解。只不过睡过一次觉，有过几次交集而已，不了解，不知晓，应该是理所应当，只是心里或多或少地有些不悦，有些不舒服。

吃完饭后，唐荣喝得有些微醉，却执意不要我送她回家，我只好帮她叫了辆车，看着她离开。

送走唐荣，我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因为刚刚下午两点钟，距离唐欣约定的时间还很早，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好沿着马路向着陈年老书的方向慢慢走。不想坐车，有时候走路也是一种很好的放松形式，而且还可以让人思考，让人思考很多东西。

——唐荣最近怎么了？今天为什么会如此反常？

——过会儿见了唐欣该说什么？怎样才能既不伤害她又能把事情说清楚？

——唐微微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丁强最近在干嘛？他和王欢和孙倩又是怎样一回事？

想着想着，时间就过去了，而且丝毫感觉不出累。

等我到了陈年老书，唐欣还没来。

书店里的人依然不多，书店的老板杨老头依然对我不理不睬。

我径自走到书架，随便拿了一本书，然后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边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一边无聊地翻看手里的书。

好巧不巧，书竟然是马尔克斯的另一部巨著，《百年孤独》，更具代表性，更加有名。气势恢宏又奇幻诡丽。

我大概看了十几页，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窗外走了过去，唐欣终于来了。

唐欣从门外走进来，首先依然很礼貌地与杨老头打招呼，还书，付钱，然后才转过身环顾四周，找我。

唐欣看到我，脸上的笑容更加晏晏。

“你是不是来很早了？”

“没有，也是刚刚才到。”

“你这几天很忙吗？为什么都不理我？”

“最近事情比较多。”

看着唐欣一脸天真烂漫的微笑，路上想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请你去喝咖啡吧？”

我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咖啡馆说道。

“好啊！不过你得等会儿，我还要再去挑几本书。”

听到我说要去喝咖啡，唐欣显得异常兴奋。

我和唐欣走进咖啡馆，咖啡馆的人很多。很多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看样子，应该是逛街逛累了，进来歇歇脚。

我和唐欣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唐欣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我要了一杯拿铁。

唐欣的兴奋度依然未减，不停地扭着头向四处张望。

这家咖啡馆很有特色，很具有文艺气息，墙上挂着老照片，老照片的旁边是一片空白处，上面贴满了便利贴，便利贴上写满了各种字。有喜悦，有悲伤，有欢聚，有离别，有祝福，有咒骂……我想，很多人在这里历经了不同的往事，不同的往事又造就了不同的心情。

望着坐在对面，依然满脸笑容的唐欣，内心之中突然有种说不的愧疚之感，或许是为自己即将说出的话而感到深深自责，但长痛远不如短痛。

“唐欣！”

“嗯？”

“我想……我想……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什么？”

“其实有时候一个人并非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每个人都会有表象，你要透过表象去看本质，或许等你看清了本质，你就会发现，你对这个人的感觉可能会发生改变，他远非你想象的那样。”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被一些感官情绪所蒙蔽，你要试着去发现一些存在的客观事实。”

“嗯？”

“就比如……比如我吧！你也许认为我是这样的，但其实真实的我可能是那样的。”

“哪样？”

唐欣似乎想要笑得更欢，努力地在控制自己。

“你认真点，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好吧！”

唐欣明显想要笑出声。

看样子，唐欣很难相信眼前的我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

“我滥情，我对感情十分不专一。我之前伤过很多女孩子，我会和一个女人不清不楚地搞在一起，我还会去找小姐，找不同的小姐，有老的，有小的，有长得好的，有长得不好的，有白领，有学生……”

“我喝酒，很喜欢喝酒。喝完酒我会耍酒疯，我会大喊大叫，我会胡蹦乱跳，我会骂人，我会打人……”

“我喜欢玩车，最喜欢飙车，我还会赌，很喜欢赌……”

我的话还没说完，两杯咖啡被端了上来。

听到我的话，唐欣显然有些错愕，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唐欣取过咖啡，双手紧紧地捧着咖啡杯。

“你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好人，我喝酒，我打架，我飙车，我滥情……”

唐欣举起咖啡杯，又缓缓地放下。

“即使……即使你不喜欢我，也不用……不用骗我。”

“我说过，每个人都有一个表象。”

“不是……不是的……你骗人……你是个骗子。”

唐欣拿起背包，转身跑出了咖啡馆。

桌上的咖啡依然冒着热气，咖啡的香味依然很浓。我从咖啡馆出来，外面已灯火阑珊。寒风从北面吹来，吹在脸上生疼。

我走进“欲都”，今晚的人很少，很多座位上都没人。因为天气的原因，好像很多人都不愿意出来了。

我走到吧台，要了几瓶酒，几瓶烈酒，然后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径自喝起来。

我不知该感到高兴，还是该感到难过。想说的话已经说了，想做的事已经做了，想要达到的目的或许也已经达到了，可是内心之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一道看不见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对于唐欣，我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能，唐欣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容不得任何人半点触碰，尤其是我这样的人。

花蕾是脆弱的，同时，花蕾也是圣洁的。圣洁的花蕾终有一天会灿烂绽放，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

我一杯一杯地将酒杯中的酒喝完，不知不觉就将几瓶酒全部喝完了。

酒的度数确实很高，刚喝几杯就有点上头，喝完以后直接醉倒在了桌子上。

恍恍惚惚中好像有个人走了过来，一边呼喊着我的名字，一边使劲地将我扶起。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了一张宽大而柔软的床上，床很舒服，床上还有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唐微微？我睁开双眼，旁边果然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

“你醒了？”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分外明媚。

我接过菜单，翻了翻，然后点了几道颇具东北特色的东北小菜，又把菜单递回给了唐荣。

“你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唐荣告诉我她在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我顺着左边的楼梯走上去，唐荣正在和一个服务员说话。唐荣看到我，冲我摆了摆手，我走过去，坐在了唐荣对面的一张木板凳上。

服务员见到我坐下，意味深长地冲唐荣笑了笑，然后附在唐荣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唐荣急忙摇头称不是。

服务员将菜单递给唐荣，唐荣又递给了我，“今天我请客，你来点吧！”

我走过去敲了敲，没有反应，只好推开门走了进去，令我吃惊的是，丁强不仅醒了，而且还没在，房间里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丁强最近的行为有些奇怪，就比如现在，昨晚回来得那么晚，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而且还不知所踪。除了生活上，工作上也是，出差的频率明显增多，而且好像每次都是有什么紧急事情要处理，走得都很急。

我打电话给唐荣，唐荣告诉我她正好也想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时间，她要请我吃饭。

饭庄的装饰很简朴，完全按照东北农家小院的样子装扮，饭庄门口的左侧用栅栏围出了一块空地，里面居然还有两头黑白相间的东北乳猪。因为天气原因，乳猪冻得有些发抖，模样十分可爱，惹得不少人驻足观看，有些人还拿出手机拍起了照。

走进饭庄，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七八十年代。墙上贴满了大字报、旧报纸，桌上摆满了瓷盆、瓷碗、瓷缸，男的服务员统一穿着绿色旧军装，女的服务员统一穿着碎花小短衫，非常有年代感和东北特色。

“已经回幼儿园了。”

“回幼儿园？不是说明天才可以出院？”

“吃饭？”

“嗯！”

地上的积雪已经化了，只剩下了一些枯枝败叶还散落在街角的各处。

我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丁强的房门开着，难道丁强已经醒了？

“你身体已经没事了？”

“已经好了。”

“那汤元呢？”

“下午没课，我会去陈年老书。”

微信上显示着唐欣刚刚发来的信息，简短几个字，其中的用意再也明显不过。

我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窗外的阳光明媚，和煦如春，好像街上的行人也比平时多了很多，差一点忘了，今天是周六，行人自然比平时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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