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悲情

顺着一条街，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唐微微家所在的小区，看着小区门口的保安，驻足了几秒还是走开了。我相信，过不了几天，唐微微就会主动来找我的，不仅男人，女人也有欲望。

“陈年老书”的客人依旧不多，零星的两三个人，老头儿依旧带着一副眼镜在看一本书，书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古老的繁体字，从我的角度看去，有些模糊，估计也是本老书。我从不同的种类里分别拿了几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准备打发掉余下的时间。丁强总说我这人有些另类，不是大学生，还总爱往书堆里扎，好像有多么高雅似的。我只能告诉他只是爱好而已，就像他喜欢抽烟，喝酒，玩女人一样。

阳光一点点往西边移动，而且越来越暗，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丁强给我发了微信，说是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吃饭，问我要不要一起。我回绝了，肯定又是他所谓的一些什么人脉，无非就是一起喝喝酒，吃吃饭，认识一下，然后看看有什么事情能够共同地有利可图。越来越不喜欢现实的社会，每个人都披着虚假的外衣，有些是自愿，有些是迫不得已，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到现在我还只是一个汽车修理工，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唐微微曾经说过我这个人有些与众不同，我问她哪里不同，唐微微说她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同。难道就是我的这点懒惰性，宁可死于安乐，也不愿生于忧患！

“你好，又见面了！”

从“陈年老书”出来，已经日暮时分，太阳躲在云层里不见了踪影，万道霞光映红了天空。唐欣选了几本外国名著，还是英文版的，临走之时，姓杨的老头儿一直用诧异和警惕的目光看着我和唐欣，好像很难料到唐欣居然会和我这样的人认识，想要提醒唐欣，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今天不上课？”

“我们下午没课。”

“哦，你经常去那家书店？”

“嗯，从大一知道了这家书店，就经常过去，你别看都是些旧书，好多都是绝版的呢！上次在火车上看的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就是在杨大爷这儿借的。”

没想到我随手翻到的那本，还真是唐欣在火车上看的。

“杨大爷很爱惜书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完善一次，而且要是不想买还可以借，他人也很好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是你来的次数少，对了，你怎么知道这家书店的？”

“偶然看到的，一个朋友住在附近，过来找朋友，偶然看见了。”

“你真的也喜欢看书？”

“火车上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怎么，不相信？还是觉得像我这种人，不配？”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跟你开玩笑的，只是爱好而已，不像你们，还进行研究。”

唐欣看了看手里的几本英文版的外国名著，“也不是啦，就是想读读原版的，看看有什么差别。”

我把唐欣送到一个十字路口，唐欣告诉我，她们学校就在街的对面，问我要不要去她们学校转转。

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大学，应该是到了下课的时间，图书馆、教室、操场……都是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笑脸，而且每到一个地方，唐欣还要向我解说一下相关的历史渊源和代表人物，就像一个导游带着一个游客在参观一个旅游景点，虽然唐欣说的大多数我都没听过。

最后唐欣带着我来到了她们学校的食堂，食堂的饭很便宜，而且量也很大，可惜不能付现金，只能刷卡。唐欣说，本来也是她要请的，为了感谢我们在火车上对她们的照顾。大学生有时候真的很单纯，她们所谓的丁强的照顾，明显带着不良目的，还是说丁强伪装得很好，她们根本感觉不出来。

“对了，怎么没看到你的那几个同学？”

“你是说孙倩她们？”

“嗯。”

“孙倩和王欢跟着张志他们出去玩了，也就是来接我们的那两个男生，好像今天有人过生日吧，肖然嘛，应该在宿舍，她不大爱怎么出来。”

“哦，那我那个哥们儿，也就是丁强，没有骚扰你们吧？”

“骚扰？我不知道，回来后我就把他的微信删了，我不喜欢加陌生人，不过好像听孙倩和王欢提起过，至于他们聊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你不介意我删他吧！”

“不介意，删了更好，省得让他骚扰你们。”

“那，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我的？你不是不喜欢加陌生人吗？”

“你已经不算陌生人了，我都请你吃饭了，哈哈！”

“那我们也只见过两次面，你就不怕我对你有什么企图。”

“不怕呀，否则我也不会带着你来我们学校了，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与众不同。”

又是与众不同，我到底哪里与众不同了，令人费解。

“谁们？”

“就是像你哥们的那种人，他要我们的微信肯定不怀好意，你看他看我们的眼神。”

原来我错了，这些大学生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单纯可爱，早就看透了一切，那孙倩和王欢还……所以说，最后到底是谁在玩谁还不一定？

吃过饭后，唐欣告诉我她还要去图书馆打工，勤工俭学，所以说就不能再陪我在学校里面逛了，我告诉她，正好，我也要去打工。

从食堂出来，已经夜幕降临，我把唐欣送到图书馆，看着她转身走了进去，夜风吹来，开始有些冷了。

我从“欲都”的后门进去，因为时间还早，代驾室里空无一人。打电话给丁强，还在和朋友一起吃饭。唐欣发来微信，问我到哪了，我告诉她已经到了。唐欣让我拍几张照片给她发过去，她说她还没来过这种地方，很好奇。我告诉她，这种地方不适合她，最好别来。很多不好的事情往往就是因为好奇才发生的。唐欣有些不乐意，还是央求我拍了照片给她发过去。等了一会儿，见到我没有回复，只好发来了一个失望的表情。我告诉她，有时间了会带她亲自过来看看，唐欣这才转悲为喜，发来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唐欣告诉我她要打扫图书馆了，有时间再找我聊。

我不知道唐欣为什么没有对我产生反感，按说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我和丁强才是一个阶层的。而且她们又知道我们工作的地方，虽然我只是兼职，但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当丁强在火车上告诉她们自己的职业，这几个姑娘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表现出警惕和鄙夷，反而同唐欣一样，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的神情，而且不停地向丁强询问有关的各种问题。果然像世人所说的那样，没有经历过什么才会更想去经历一次。

我从代驾室出来，路过丁强办公室，看到他已经过来了，正在训斥几个新来的员工，有几个还在抹眼泪。丁强所管理的部门很奇怪，都是女员工，而且还要考究身材、相貌，必须要有所姿色。不过具体做什么，很少人知道，这些女员工都有单独居住的地方，如果说是坐台小姐，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又有很大不同，有人说是专门为那些VIP的客人们准备的，但无从考证。

丁强通过窗户看到我，冲我摆了摆手，表示他在忙，我笑了笑，表示不用管我。我来到前台，叫代驾的客人还没到，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走了过去，并回过头来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是丁强那天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车载音响里正在放着一首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凄美动听，宛转悠扬，车后座上一个喝醉了的女人正在嚎啕大哭，骂着某个男人狼心狗肺。今晚的月亮很明，夜色很美，车水马龙间人来人往，整个城市开始等待再一次黎明的到来。

唐欣从兜里掏出了十几块钱，硬是塞给了老头儿，老头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钱放到了一边。

唐欣看着老头儿把钱收下，这才满意地转过了身，没曾想一抬头，就遇到了我，“你是……是你！”

“不急，你可以慢慢看。”

“对了，这是押金，您上次就没要，这次可不能再不要了。”

“不用，你从大一就来我这看书，买书，我信得过。”

“几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而已。呸！说禽兽还抬举他们了，给，钥匙，你先回吧，我还得再晚一会儿。”

回到家后，我又给唐微微打了电话，虽然已经十一点了，但我知道，唐微微肯定还没睡。唐微微说，钥匙的确落到她那了，她会叫人明天给我送过来。不过隐约之中，我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我问唐微微是怎么回事，唐微微说那是电视里传出的声音，她正在看电视。唐微微让我早点睡，就把电话给挂了。

半夜被女人的呻吟声吵醒，我知道，是丁强又带女人回来了，这几年除了性格和为人处世方面有些改变，丁强还经常带女人回来，而且还是不同的女人。学生、白领、情人、小姐……各种各样。有时候真佩服丁强的手段与能耐，如果想要，一周七天，可以带七个不同的女人回家。

我把书放还到书架上，准备离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杨大爷，这几本书我看完了，还给您，我再去找几本。”唐欣！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唐欣，几天没见，小姑娘变得愈发漂亮了。

老头儿听见唐欣的声音，居然抬起了头，而且出奇地露出了笑容。

车主的家就在唐微微家的附近，本想过去看看，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冲动，既然答应了唐微微不去主动找她，就要遵守诺言。何况我也说过，对于唐微微所隐瞒的一些事情，我并不是很介意，如果一味地去追究，或许会适得其反。

我把车停在了一个小区附近的停车场，车主已等在那里，看着焕然一新的爱车，车主直夸我们技术好，其实只是简单地重新喷了一遍漆而已，我把钥匙还给车主，车主很高兴地开着车扬长而去。

等到女人的叫声停止，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肯定是丁强又出来抽烟了。丁强有个习惯，每次带女人回家做完以后，不管多晚，都要出来抽几根烟，有几次上厕所正好碰到。丁强会把阳台的窗户打开，一边望着远处的夜色，一边把烟抽完。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丁强告诉我他也忘了。

每个人的内心之中都会有些往事不堪回首，但又不忍抹去，记忆有时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既能给你带来欢乐，同时又能带给你悲伤和痛苦。丁强的内心之中是否有什么不可愈合的伤痕，不得而知，或许真的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那几个人谁啊，看你一脸奴才相！”

我找到丁强时，丁强正点头哈腰地送几个人上电梯。

第二天起来上厕所，正好撞到丁强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看样子，比我们大上几岁，打扮得很清雅，不像是出来卖的，但又不像那种失了恋出来买醉的，有点叫人琢磨不透。不过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女人见到我，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打开门离开了。

唐微微叫人把钥匙给我送了过来，自己却玩起了失踪，接连几天不见人影。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白天在店里上班，晚上去“欲都”当代驾，只是天气越来越冷，北风呼啸，吹得所有人瑟瑟发抖。

我去给客户送车，街上的行人都换上了冬装，绒衣、棉服，手套、帽子，都把自己裹得严严的。其实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虽然有些风，但是不凛冽，阳光照在身上还暖暖的。

走进“欲都”，躁动异常，各色的青年男女随着音乐不停地扭动身体，肆意地释放出内心的空虚与压抑。来夜场的人大多分为三类，一类是感情受挫，出来买醉；一类是寂寞难耐，出来猎艳；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是单纯地为了放松。

我看着时间还早，就要了一瓶啤酒，顺便要了点吃的，然后坐在一个没人的角落等着丁强来上班。回到家后才发现，钥匙居然找不到了。打电话给唐微微，没人接，估计是落到她家里了。再打电话给丁强，丁强说他已经出来了，让我来“欲都”等他。

时间越来越晚，来“欲都”的人却越来越多。等到九点多，丁强居然还没来，我就去了代驾室。几个人正在打扑克，见到我进来，纷纷和我打招呼，就连年龄比我大的都叫我“华哥”。我知道那是因为丁强的关系，涉世越早就越会审时度势和溜须拍马。我把那台破旧电视打开，正在演一档真人秀的节目，无聊至极，越看越困，幸亏后来丁强打来了电话，叫我去西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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