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江湖一世情

邓游低声说道：“我们只能困死在这里。”

龙啸今摇摇头，说道：“哪有没有尽头的路。”

“那倒是，只有走不完的路。”

“是不是水雾之中隐着一个人形？”

夜雾又点头。

“到底什么人？”

夜雾缓声说道：“你知道鬼水之溪么？”

鬼婆婆道：“知道。难道……”

“……巧得很，我们刚才就在鬼水之溪。”夜雾沉色道。

鬼婆婆瞪大了眼睛，道：“邪魅两域的分界之地——鬼水之溪，就在我们跟前？”

“现在我才明白刚才那姑娘为什么会有那番变化，一旦玄羽碰到鬼水之溪，自身就会分裂，以便保护自己不被黑暗术士的术能困在邪域。”

鬼婆婆一听，恍然大悟：“玄羽通过自毁不让邪域之人得到它的力量。”

“正是。”

“所以那姑娘失去了玄羽的力量，身形不再透明，玄羽自毁，消解她的身体能量，她的心神意志也不由她控制，挣扎在邪魅两域之间，其实她的身体不是溃烂，而是她挣扎在邪魅两域之间，这种力量将她的身体撕裂了。”

夜雾确认道：“你所言极是，她现在呆立不动，我想是因为那个浮在水雾里头的人的缘故。”

“那个人又是什么来路？”鬼婆婆好奇问道。

夜雾正色说道：“那个人本来就是一团水雾。”

鬼婆婆惊道：“你是说那人竟是水做成的么？”

夜雾看着鬼婆婆说道：“他就是水，水也是他。”

鬼婆婆拧了拧眉，道：“你这话我就听不明了。”

夜雾表情一窒，道：“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事情？当初，可都是你劝我退身未知之地不再过问江湖之事的。我以为你什么事都想明白了。”

鬼婆婆会心一笑，道：“你最懂我，我却一直猜不透你。”

夜雾嫣然。

冷流烟微微睁开双眼，看见夜雾和鬼婆婆，舒了一口气，道：“刚才是怎么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那个怪物是真的么？”

夜雾嫣然道：“没错，你刚才确实做了一个噩梦。”

冷流烟揉揉眼睛，道：“可这个梦太清晰了，太真实了，好像跟真的一样。”

鬼婆婆走到冷流烟身旁，把把脉象，笑道：“姑娘身体已无大碍，只不过受了点小小的惊吓而已。”

冷流烟道：“刚才那人真是可怖，和僵尸一样，看着让人作呕。”

夜雾突然惊道：“难道那姑娘真成了僵尸？”

鬼婆婆不无担心，脸色一沉，说道：“这正是我担心的。”

“那姑娘现在纹丝不动，说不定过不多久就会嗜血成性，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一旦邪域之人成为僵尸，比起那些幻兽，更是凶恶无情，他们没有任何情感，只有杀戮，永无止尽的杀戮，而且……”鬼婆婆看上去十分担虑。

冷流烟急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他们拥有不死之身。”

“永生不死？”冷流烟长大了嘴巴。

夜雾颓然道：“比永生不死更可怕的是，她可以不断吸收吞噬黑暗力量，困在她身体内的恶念也会越来越深，能量会越来越大，一旦身体内能量不再平衡，这个世界就会因为失衡变得暗无天日。”

冷流烟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制服了么？”

鬼婆婆凄然笑道：“制服？她不主动出击就已经算烧高香了了。”

“可我看她也只不过是腐烂的躯体而已。”冷流烟心有不甘，继续辩道。

夜雾看着远处的容绮陌，低声道：“她现在已经不是一具腐烂的躯体了。”

“咦——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个人影。”冷流烟指着那道深沟的方向喊道，好像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神色之间，有几分得意。

夜雾微微抬头，看着鬼水之溪水雾之上，托着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影，顿了一顿，道：“那倒是他？！”

鬼婆婆好像也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道：“真的是他？！”

冷流烟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嘟嘴问道：“你们说的到底是谁？”

“水无涯。”二人异口同声。

二人话未落音，水无涯身形已经向他们飘浮过来。

冷流烟定眼瞧着，突又说道：“这人倒像一只水母。”

夜雾一听，失笑道：“你这话最好不要让他听见……”

“听见又能怎样？”

夜雾道：“因为他掌管着邪魅两域的分界之地，一念万里。”

“一念万里？”冷流烟显然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

鬼婆婆道：“你的时空会错乱，你分不清你在什么地方，你在什么时辰，就像……”

“就像在黑暗之中，你一眨眼，时间位置都发生变化，但你却根本不会发现。”夜雾接着鬼婆婆的话说道。

冷流烟听二人这样一说，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玉佩。

水无涯已在眼前。

好像他本来就在他们三个人跟前。因为他来的悄无声息，别人根本没有发现。

“想必这二位就是人称鬼医神侠的‘鬼婆婆’和‘夜雾’？”水无涯问道，他的好像深山溪涧水滴的声音，空旷悠远，清脆悦耳。

三人一看，登时被他奇异的身形惊得目瞪口呆。

夜雾和鬼婆婆毕竟江湖历练已久，须臾之间，神态已经平静，抱拳行礼，道：“正是。尊师安好？”

水无涯道：“本来一直睡得挺好，不过被人惊醒了。”说着瞧了一眼冷流烟，看她神情已然瑟瑟，笑道：“我没怪你，你倒委屈了？”

冷流烟干笑道：“我们……我们……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我们是无意的，真的……谁能知道您老人家在呢。”

“……哈哈，看来你已经不怕了。”水无涯笑道。

冷流烟嘿嘿一笑的，道：“本来我挺害怕的，可我看到你这样的人，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了。”

水无涯笑道：“你本来也不是胆小的人。”

冷流烟干咳了几声，低头傻笑。

鬼婆婆问道：“尊师怎会突然现身？”

夜雾也道：“尊师潜心修炼，如今合术……”

“哈哈！”水无涯大笑一声，回目看了一眼鬼水之溪当中被破空刀劈开的那道壕沟，又看了冷流烟一眼，“你们问问这姑娘不就知道了，哈哈……”

“问我？”

夜雾和鬼婆婆相视一笑，并不问她。

“啊！那姑娘好像冲咱们这边过来了……”鬼婆婆突然惊呼道。

众人回眸，容绮陌面目凶恶，正张牙舞爪朝他们奔袭过来。

“你是不是也看见有人盯着咱们？”

夜雾点头。

鬼婆婆兀自走向草地，向着身后瞧了许多次，每次看向鬼水之溪中那条深沟时，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几个，仔细瞧去，又只能看见一片水雾之中隐着一个人形，也不移动，好像浮在空中，极是虚幻缥缈

夜雾看他神色紧张，低声问道：“你也看见了？”

鬼婆婆未料到夜雾也已看见，自己倒有几分多心了。

“你说，我们倘若跨过这道深沟，到了那边，会是什么境况？”沉默许久，邓游先开口问道。

龙啸今双眉一挑，略加思虑，道：“说不定是另外一个世界。”

邓游一笑，道：“你好像在说天书。”

龙啸今抬头再向邓游看去时，神色之中，除了讶异之外，带了些许赞赏之意。

邓游这句话，倒像是懂他的朋友才能说的。

“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我们沿原路返回，出了未知之地，过了血风神谷，穿过密林，到达钻天涯，前提是我们得过了这条深沟，另外一条就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我们一直走，如果运气好，可以走出未知之地……”

“如果运气不好呢？”龙啸今问道。

龙啸今黯然，他心里其实也没有答案，邓游这样一问，他只不过臆测了一个答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邓游不需要答案，他也不需要答案，因为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邓游看着龙啸今，也不说话。

天早已放晴，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面，看去有些刺目，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是惬意。

他们两人跨不过那道深沟，即使两畔之间的距离看起来也就十余步，以他们的轻功，掠出十余步易如反掌，可是他们还是跨不过去。

深沟中间的距离，可以变化。这是关键。

死局？

一片安静。

未知之地本就人迹罕至，此时更显寂静。

龙啸今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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