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江湖一世情

“你是说那个女人？”容绮陌冷声说道。

鬼婆婆愁云不展，斜睨了一眼容绮陌，又道：“我们必定和刚才用刀的人对换了时空位置。你看……”他身子移到夜雾身畔，手指向那女子站立的位置，“那女子神态，不停地张望，好像十分慌张，必然是刚才发生了什么蹊跷之事，依我推断，正是刚才用刀之人突然消失，她才会这样惊惧。”

“我们这就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阵晕眩之后，那道炫目的光亮散去，他发现自己在一间木屋之后，四顾之下，不见冷流烟的身影，赶忙寻去，却看见邓游正在发呆。

龙啸今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还以为自己跌进了无底深渊。”

“你和刚才那道光有关？”

龙啸今听得一惊，忙道：“你也看见了那道烈光么？”

邓游扫了一眼深沟，道：“你看，这深沟就是拜那道烈光所赐。”

龙啸今愕然，移步沟畔，发现眼前这条深沟正和鬼水之溪那条一模一样，从上往下望去，好像就被沟底勾了魂魄去，不由自主就往里跳。

“真是奇怪！”龙啸今侧过身子，慢慢说道。

邓游看了龙啸今一眼，道：“刚才你说你也见过那道烈光？到底怎么一回事？”

龙啸今默思良久，不知从何说起，眼前这人，并未谋面，可看相面，倒也觉得善良，两目之中，神采奕然，虽然穿着并不讲究，眉宇之间，却有一股浑然而发的英气，尤其身后那柄佩剑，剑型俊朗，剑气逼人，恍如上古神器，夺人心魄。

邓游又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未知之地？”

“未知之地？”这次轮到龙啸今惊讶了，“你说我们现在未知之地？”

“不在未知之地又能在哪儿。”

龙啸今问：“你是未知之地什么人？”

邓游瞥了一眼，道：“本来，我是来找人的，现在倒好，客人在，主人不在了。”

“这里的主人是？”

“看来你和我一样。”

龙啸今轻叹一声，道：“你知道的总该比我多些。”

“你当真不知道这未知之地是什么地方？”

“从未听闻。”

“号称人间地狱的未知之地你居然不知道！”邓游说着，两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前辈的模样，在龙啸今身前慢慢踱着步子，上上下下打量几番龙啸今，嘴角一挑，“拿着一把石刀就出来行走江湖，说这样的话也就不足为怪了。”

龙啸今听到这里，微微颔首，双目看着手中的“石刀”，心里寻思：“这人竟然不识‘破空刀’，还说这样的大话，真是好笑。”

邓游继续道：“也不知那三个人去了哪里，我看我也用不着讨要雾岚之水了，反正贺雪灵也不在了。”

龙啸今初听“雾岚之水”，心下自是一惊：“眼前这人满嘴说着一些自己闻所未闻的事物，自己跟随师父这许多年，虽然游历也算的上丰富，见历过的人事也都不少，怎么这人说的这些话语听起来跟说书的一样，真是新鲜的奇怪。”

邓游看龙啸今发着呆，皱皱眉头，问道：“你也是被那道烈光带过来的？”

龙啸今点了点头。

邓游“哦”了一声，抬眼望向天空。

“鬼水之溪，你知道么？”龙啸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邓游道。

邓游正望着天空出神，龙啸今的问话自然没有听清，侧眸一瞥，问道：“谁家媳妇？”

龙啸今听他这样一问，反而乐了，噗哧一笑，道：“真是牛头不对马嘴，答非所问。”又看邓游两眼迷茫，料想他也没有听过，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索性直接说出缘由，“我刚问你鬼水之溪，正是这道烈光的来处。你看见我手中的这把石刀了吧，在进入鬼水之溪之前，本是一把精钢断刀，可是进了鬼水之溪沾水之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是说这把刀沾了鬼水之溪的水之后才变了的？”

“正是。”龙啸今语声锵然，“只不过我当时没太在意，不经意之间挥了一下这刀，结果……”

“结果，你就活生生把大地劈出了一道深沟来。”

龙啸今苦笑道：“最为奇怪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沟壑，明明看着距离狭窄，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可跨过，可它好像故意跟你作对一样，你越想跨过，它的距离就会越宽，而且，只要你往下一看，必定头晕目眩。”

“是不是还会不由自主地向往下跳？”

“看来你已经试过了。”

“我差点没栽下去。”

龙啸今微微笑了一笑，道：“看来是我害苦了大家。”

“而且害的不浅。”邓游也笑了。

“你刚才说还有三人，也是这未知之地的人？”

邓游道：“那倒不是，一个和我一样。”

龙啸今道：“还有两个，就是这里的主人？”

邓游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妙手回春’鬼婆婆和‘杀人无形’夜雾，人称鬼医神侠，这对夫妻十分有趣，女人叫做夜雾，专门负责杀人，男的却偏偏叫做鬼婆婆，专门负责救人，你说奇不奇怪？”

“确实奇怪！”龙啸今淡淡道，“你说的雾岚之水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只有未知之地有雾岚之水，而未知之地是夜雾和鬼婆婆的地盘。”

“这雾岚之水有何用处？”

“我用来救人，有人却用来杀人。”

“我不明白。”

“我要用这雾岚之水就一个人的性命，这个人的父亲得到雾岚之水，就会涂炭武林，威慑江湖。”

“你这不是在助纣为虐？”

“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我要救的这个人去死？”

“可你为救一个人，又要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

“一个人的性命也是性命。”

“孰重孰轻，你难道分不清楚。”

“如果这个人是你爱的人呢？”

龙啸今怔住。

邓游看着龙啸今，一脸不解和失望。

“我到底怎么回事？竟为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争执！”龙啸今心里责怨自己，甚至暗恨自己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不该，真是不该。

如果换做是自己，为了心爱之人，又将怎样取舍？

冷流烟满眼泪水，本以为自己的手掌放在龙啸今的掌心上面，玉佩就会发生奇异的效应，劈开的大地，破碎的时空，都会恢复如初，可是，就在他们掌心合上的那一瞬间，龙啸今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忽然吸走一样，瞬间没有了身影，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手中握着那块叫做“天地合”的玉佩。

冷流烟满心悲戚，却有无人可诉，懊恼不堪。四下张望，哪有龙啸今的影子，不免喟叹，自己却是那天地孤魂，再看那块玉佩，相当扎眼，信手藏进腰间，不愿理会。

她怎么会知道，这块玉佩，虽是女娲补天之石，只不过它并没有尊谨女娲圣意，私自逃离天际，坠入地面的那一刹那，吸收了某些时空区域，由于本身能量太大，吸收的时空区域又被释放，造成时空混乱。这块补天之石本就带有灵气，知道时空秩序混乱必会遭到女娲严惩，心急之下，胡乱拼接了某些时空区域，不料却将一些超越人类认知的物质释放出来，这才有了幻兽。

后来女娲为了惩戒，将这块补天之石沉入世上最深的海，压上最沉的巨石，许诺等它悟透天意，通身晶莹剔透之日，再见世面。

也不知过了多少万年，经历了多少百转千回，成为一块玉佩。

怎样到的冷流烟手中，却更像是一个迷。

“喂——”冷流烟发现有三个人影正朝自己走来，挥手大声喊道。

夜雾三人踏进鬼水之溪。

他们没有发现，鬼水之溪却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跌入一个五彩斑斓的深渊，身体在跌落的过程中兀自旋转，脑中空空如也，从前的事情一幕幕闪烁而过，在那漫长的跌落过程中，他看到了师父细烟孤，无面城城主西门植虞，七元国国王唐周，唐梦晴，唐梦雪，冷流烟，庞仁美，寿高达……这些人物好像都在自己眼前一般，一个个面目清晰，十分生动，他想喊出他们的名字，却发现自己不能作声，他感觉心中满是恐惧，好像只要跌倒深渊底部，自己性命就会失去，他再也不能见到这些人……

“我居然也怕死！”他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那一刻，他确实怕就这样死去。

“嘿！”龙啸今从木屋后探出半个脑袋，看见邓游的背影，谨慎问道，“你是这里的主人？”

邓游双目圆睁，盯着龙啸今，结舌良久，才道：“你……你是……从哪儿来的？”

龙啸今也正要问同样的问题，见邓游这样一说，心下或多或少已明白了几份，破空刀割裂了时空，而冷流烟那块唤作“天地合”的玉佩，却又重组了时空，这一切的发生，正是他和冷流烟将玉佩合在掌心的那一瞬间。

此时容绮陌更是惊魂未定，她只想起自己正和眼前的这两个人说话， 忽然晴空一道闪光，明亮刺眼，她下意识捂住双眸，待到再睁眼的时候，却已经在这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地方。

“破空刀分割了时空，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夜雾不无担心地说道，“力道如此之烈，看来使破空刀的人必定也在未知之地附近。可是，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能使出力道如此极盛的刀法。”

鬼婆婆沉吟道：“我们不在江湖这么多年了，世事变化无常，我们也该懂的。”

两人迈着大步径直向前走去，容绮陌嘴中一阵嘟囔，足下却也加快了速度，紧紧跟在二人后面，向那女子方向奔去。

邓游目光闪动，眼前的一切扑朔迷离，像是梦境。

夜雾话未再往下说，顺着容绮陌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人影，虽然距离不近，可看那一身鲜艳的穿着，也能分辨出肯定是个女子。

鬼婆婆皱了皱鼻子，道：“刚才那破空一刀，正有此处而来。”

“难道一刀就能将时空真的劈开？是不是你们用了什么邪诡之术，将我诱骗至此，要夺取我身上的玄羽？”容绮陌回过神来，依旧看这两人不顺眼，说话也是又冰又冷，满含讥诮之意。

夜雾无奈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也不理会她。

这里的阳光温和，好似一只少女的手，轻抚着万物苍生。

夜雾没有回答，只是凝望着周围的一切。

“你这丫头，果真是执迷不悟，我们想要取你的玄羽，还能等到现在？你有玄羽，与我们何干？”鬼婆婆宅心仁厚，虽有一副妙手回春的绝世手艺，也不能将容绮陌冥顽不化的恶念除掉。

“我们现在何处，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清楚，如果真是破空之力，我们所处的正常时空可能现在已经被破坏。”夜雾颦蹙蛾眉，心神显得很是不安，“我们可能和……”

“哎——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个人影……”容绮陌突然惊呼道。

“有人使用了破空刀？”

鬼婆婆看夜雾神情惊讶，又看周边景物，发现已不是未知之地，失口惊道。

这是一片很陌生的境域，天幕低垂，细风拂面，肃杀之中，蕴含着勃勃生机，完全不像未知之地那样暗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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