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一直都在

她依旧相信爱情，却不再相信爱情会降临在她身上。

陆云虽不再主动联系苏果，却比任何人都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有那么很多次在苏果不知道的情况下，他都悄悄地来到她的校园，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她，从不轻易走近，怕惊扰了苏果的幸福。

有一次，陆云在学校组织的联考中第一次考了年级第一名，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苏果，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以前她一直以为苏果的这个弟弟是只小奶狗，憨厚温柔，却不曾想对方竟是个小狼仔！

此刻陆云的周身都翻腾着愤怒的气息，萌妹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对面的他大打出手，便寻了个借口开溜了。

的确是有大打出手的打算，陆云紧咬着牙，决定亲自去教训一番那个负了苏果的家伙：李浪。

陆云没有请假，也没有准备任何东西，他直接买了一张去苏果前男友李浪学校所在城市的车票便过去了。

陆云平时是个极其冷静的人，却惟独对苏果的事不淡定。有时候陆云会想，自己肯定在前世欠了苏果太多，以至于这一世，他注定要为了她而活。

坐了一整晚的火车终于到了目的地，陆云随便在路旁的小餐馆吃了一碗面，没有休息就往李浪的学校赶去。根据苏果室友提供的信息和帮助，陆云并没有费多大劲便找到了李浪。当时正好赶上午餐时间，他看到李浪牵着一个女生的手往食堂走。

他不由得咬了咬牙，二话没说便走上前去问道：

“请问……你是……是不是叫……李浪？”

陆云尽量使自己的话说得不那么结巴。李浪被突如其来出现的陆云吓了一跳，当看清对方那张充满愤怒却稍显稚嫩的脸后，狐疑地回道：

“是我，怎么了？你是哪位？”

陆云看了看他牵着的女生，隐忍着情绪又说了一句：

“你……跟……跟我来。”

陆云说着便要将李浪往僻静处带，他不想伤及无辜，也不想惹出太大动静不好收场。

“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李浪并没有傻到随便跟个陌生人走的地步，他有些许不耐烦，看了眼自己女朋友狐疑的眼光后打算离去不再纠缠。

这些都被陆云看在了眼里，他只淡淡地说了“苏果”二字，然后先一步往食堂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李浪听到“苏果”的名字后，眼里闪现一抹诧异和紧张，他回头对自己女朋友说了些什么便跟着陆云走了去。

小花园内是一番与食堂完全不一样的安静，陆云看着跟来的李浪冷笑了声，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拳就朝李浪的脸上砸了去。李浪猝不及防地被打懵了，嘴里骂了句“NMB”后便和陆云打了起来，直到惹来许多围观的同学双方才住手。

毫无意外，陆云被打得很惨，他才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力气自然不可以和已经发育成熟的李浪相比。不过李浪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满脸红肿不堪，身上也多处淤青，对着躺在地上不动的陆云说了句“你有种”后，便走了开去。

有热心的同学凑上前来，询问着陆云：

“同学，你还好吗？”

陆云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李浪离去的背影不禁苦笑出了声。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引得围观的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可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为何自己会这么弱，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学校就陆云无故翘课并且浑身是伤一事，打电话通知了他的母亲，让她将自己的儿子接回家好好检查一下身体状况，并多加教导。

陆妈妈看着陆云明显跟人打过架的样子，既心疼又有点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她的儿子在她心里都是温顺憨厚的，小时候不管其他熊孩子如何取笑和捉弄他，他都绝不还手，如今这是怎么了？

最后，她想到了苏果。

能够让陆云如此丧失理智的人，这世间估计只有苏果了吧？

陆妈妈不动身色地带陆云去医院上了跌打损伤的药，稍加指责后便让陆云回学校去上课。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他想说的，纵使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告诉你分毫。

陆妈妈打电话约了苏果到自己家做客，她开门见山道：

“前几天，阿云翘了两天的课，和人打架了。”

本来刚刚坐好，正拘谨地端着一杯水准备喝的苏果听到陆妈妈的话呆住了。

陆云竟会打架？

“跟谁打架了？”

“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跟你有关。”

“……”

苏果一时哑然，她细细思索着可能会和陆云有冲突的人，想了好半天都想不出是谁。

“阿姨，我也不知道，他自己有说什么吗？”

陆妈妈看着苏果，摇了摇头。

苏果了然，心想凭陆云的性子，这种事还真不会告诉任何人。

“阿姨你别担心，我这周约一下他，问一下情况。”

陆妈妈又摇了摇头，随手拿出一张被撕碎又被粘好的火车票给苏果看。

“我想他应该去了这里，见了什么人，然后发生了冲突。”

苏果接过火车票，只看了一眼脑子便嗡嗡作响，因为她看到火车票的终点站是她前男友的学校所在城市。

苏果低下头不再说话。陆妈妈见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所想，这件事果真是与苏果有关。

“苏果，你是个好孩子，我想你肯定也希望阿云好。只是……”

陆妈妈停顿哽咽了一番，单薄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显得孤单，苏果看着她慢慢红起来的眼眶，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压抑的难受。至于为什么难受，她不明白，也理不清。

“有时候，狠心也不是一件坏事。阿云这孩子还太小，如今他正是高中最紧要的关头，他却变成这个样子。以后若是我不在了，那他……？”

陆妈妈哽咽的声音在苏果的身旁轻轻响起，将苏果彻底拉进了悲伤的漩涡。她一切都明白，阿姨这是在委婉地劝她，让她对陆云狠心一些，当断则断，哪怕冒着彻底翻脸的风险。只是……

只是她舍不得，也不忍心伤他。

“阿姨，真的没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苏果说完这句话后，泪水便顺着通红的眼眶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手上、衣服上。

陆妈妈看了心疼，却还是坚定地看着苏果摇了摇头。苏果坐在桌子旁就像一个呆滞的木偶一般，头低得很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知道怎么做了。”

苏果说，她知道怎么做了，声音很低。她离开陆云家的时候，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陆云的学校。

陆云家离他的高中学校有一段距离，可苏果却选择了走路。途中有一块工地，她看到了路旁正在造楼的工人们。他们为了生计，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没人会在乎他们是否快乐，平时住在哪里，工资几何。大家关心的，永远都是这个地段的房子，将会如何如何贵，如何如何有升值空间。

苏果觉得与他们比起来，她的这点悲伤，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她一边走一边想，最后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陆云：

“在你学校正门口，我们见一面吧。”

陆云收到苏果的短信之后，心脏猛跳了几下。这么多个月以来，苏果是第一次主动约他见面，是有什么事情么？陆云按耐着激动的心情，和班长打了声招呼，便往学校门口赶。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太阳的余晖打在路旁的树景上，给世界涂抹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陆云看到了校门口的苏果，步伐不禁加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苏……苏果。”

苏果应声回头，陆云却发现她的眼睛红肿不堪，像是刚哭过。他的笑容尴尬地僵硬在脸上，眼里开始弥漫起了星星点点的心疼。他安静地站在苏果身边，轻声问道：

“你……怎……怎么了？”

苏果没有理会他，看着他脸上依稀可见的淤青，直入主题地问道：

“你前几天是不是去找了李浪，还和他打架了？”

陆云没有料到苏果会知道这么快，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结巴着说道：

“我……我没……没……”

“你现在是要开始撒谎么？！陆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果提高着语调说道。

陆云听罢将头别向了一边，越过路边的栅栏看向远处的荒地。此刻学校已经开始了晚自习，周围安静极了，陆云可以清晰地听到不远处几声孤寡的蛙叫声。

苏果见陆云不说话，愈发恨铁不成钢，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低沉地将这几个月埋在心间的话说出了口：

“我知道你喜欢我。”

“……”

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此刻就这样被对方揭开了。

陆云惊诧地回头看向身旁的苏果，连呼吸都变得轻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苏果看着陆云红透的耳根，然后说出了自己内心早已酝酿好的最恶毒的话语：

“可是我不喜欢你，我只是可怜你。”

苏果直视着陆云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半丝表情，继续说道：

“本来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可是你现在干扰我的生活了，所以……”

苏果咽了口气，压抑了番内心早已波涛汹涌的痛意，苦涩地皮笑肉不笑说道：

“所以，我现在不想再和你这个结巴纠缠下去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家里那么寒酸，自己又是个残废，你配拥有爱情么？”

周围安静得可怕，陆云自始至终没有插嘴，他怔怔地听着苏果说的话，一开始是手忍不住发抖，最后变成了全身的哆嗦。明明已经开春，为什么他还觉得这么冷呢？

苏果看到这样的陆云，终是再也演不下去，她慌忙转过身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到自己不忍的眼神。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身后的陆云终于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说的……这……这些，都是……真……真的么？我……怎……怎么……听着这么……像……像说谎呢？”

苏果深吸了口气，然后淡漠地转身与陆云对视着，眼里故意充满了怜悯。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苏果的眼神彻底击垮了陆云，他张了张嘴欲再说些什么，却悲哀地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多余的。

“如果你不想被我瞧不起，就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苏果说完，没有多看陆云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心里很清楚，对于像陆云这样的人，只要再给他一丁点希望，他也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绝不放弃，因此她走得很坚决，没有给对方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十年。

果不其然，还没等陆云发问，那室友便三下五除二地将有关苏果分手的所有事情说给陆云听，时不时还会加上一点自己的揣测。

陆云的脸越听越黑，坐在他对面的萌妹子察觉到了，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连声音都不敢出了。

陆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远处心急地望着苏果颤抖的身影，双手愤怒地握成了拳，全身有一种揪心的疼弥漫着，比那日见到苏果和他男友亲热时的心痛还更深一分。

陆云没有上前安慰苏果，他了解她，这种情况下她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也不愿意让他看到。

陆云找到了苏果的室友，那个长着娃娃脸、很会卖萌的妹子。那个室友最喜欢八卦，平时跟苏果接触的也多，想必她会知道其中缘由。

他叫李浪，和苏果是老乡。他们是在放寒假前不久才复合的，为了表示忠心和诚意，学校放假的时候，李浪特意先去苏果的学校接了她，然后才一起回的老家。

整个寒假期间，苏果只见过李浪三次，其他时间要么是李浪在同学聚会，要么则是苏果父母管着不让她出去。到了春节，他们更忙了，各自走着各自的亲戚，约会更加少得可怜。

弹指之间，假期稍纵即逝，在苏果离开老家的时候，她男朋友没有来送她。

在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陆云终是满怀欣喜地跑去了苏果的大学，却看到苏果一个人提着个粉红色的热水壶，举着手机，安静地站在一树桃花下哭泣。

她哭了……

苏果是爱李浪的。越是爱，就越无时无刻不想着对方，越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这是一段心酸的感情，苏果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却终不敌对方说的一句“累了”和“不爱了”。

最后，苏果和李浪又一次分手了。这一次，她溃不成军，第一次彻底地怀疑了自己，甚至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是个被诅咒了的人。

在和他复合之前，苏果想了很多，最终实在招架不住对方的浓情蜜意，点头答应了。苏果本想着，既然决定再次走到一起了，那便好好地走下去，不管前路是何种坎坷，两人相互鼓励和扶持，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只是苏果有一种直觉，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们又要分手了。

现在这样不正是自己一直努力追求的吗？如今实现了，为何心中会空落落的呢？

另一方面，苏果觉得自己交了个假男朋友。

果不其然，就在苏果回到学校后不久，她和李浪又走到了当初分手之前的地步：苏果发短信给他，他从不回；打电话给他，有时候不接，接起来第一句话便是：

“有什么事吗？没啥事我挂了。”

很多很多次苏果都觉得，自己只是对方填补空缺的一个替代品，供他排解寂寞而已。她甚至怀疑，他的男朋友恐怕早在自己的校园里有了另外的女友。

寒假期间，陆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再像之前那般黏着苏果。他们除了年三十那晚“新年快乐”的相互祝福短信之外，其他时间没有任何的沟通和交流。

每一次闲下来的时候，苏果都会打开手机，盯着相册中当初在陆云房间拍下的挂画，然后任由苦涩蔓延至她的整个心田。

她想，那一晚自己在宿舍楼下和男朋友亲热的画面，陆云是真的看到了，所以他才会舍得这么久都不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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