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81年搬家来到五二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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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一个大家伙,在我们这里也是不多见的。我平时看到的都是三个轮子的“手扶”拖拉机和带链轨的“东方红”拖拉机,当然看得最多的还是马车和牛车。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最强的,这么大一个稀罕玩意引来了一大帮看热闹、玩耍的孩子,大家围着拖拉机跑着、转着,有胆大的孩子端着架势还想趁着司机不注意爬到驾驶室里,都被三肥子给及时喝止了,吓得几个人缩着脖子再也不敢上前。

初春的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刮着微风,空气中充满泥土的芬芳和希望的味道。太阳也好像也很害羞的样子,用柔和温暖的光亲吻、抚摸着大地。

“这一去再回来可不容易了,多保重啊......”

“东西都装完了?这两瓶酒你带着,那边交通不方便,买东西也费劲......”

热心的邻居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话。爸爸只是不断地点头答应着。毕竟他在这里垦荒成家、生儿育女,这里有他太多的汗水、泪水、甚至热血。他把青春留在了这里,又将开始一个全新的征程。

三肥子的车就这样在我家门口停着,谁家给拿的热水壶,谁家给拿的新脸盆,谁家给拿的床单被面、酒水罐头......爸爸都让妈妈拿笔和本一一记下来。

“老王,春天山路翻浆不好走,趁着天气还好出发吧,要五六个小时才能到呢,咱们最好在天黑之前能赶到。”三肥子终于劝了爸爸一句。虽然他看出爸爸此时此刻难舍难离的心情,但是时间很紧,容不得大家再有更多的时间去聊天了。

“55”拖拉机启动了,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妈妈抱着弟弟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我和爸爸上了后面的敞篷车厢。我选了一个软软的行李包坐下来。

车子开动了,我又突然站起来,把爸爸吓了一跳。我使劲地和小伙伴们挥着手,感觉自己的两只膀子都快要甩掉了,我的那些小伙伴们跟着车跑啊、跑啊,直到慢慢的变成一个个小黑点,看不见了。

我躺在车厢里的行李上,天上的白云一直跟着我们的车走,两旁的大杨树不断地从眼前的视线里唰唰地倒下去。我分明看到树枝上已经鼓出了绿绿的新芽,春天正从那里面热切地冒出来。

我们路过的每一个村庄,都会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跑出来的好奇的小孩子跟着车跑一会儿。刚开始觉得一切都很有意思,河里的鸭子、田里的老牛、路边的羊群、天上的小鸟……我一边坐着车一边和他们说话,但是随着枯燥的时间流逝,我对这些渐渐地也就失去了兴致。渐渐地,太阳的光线不再那么灼人,车轮好像也很有节奏地摇晃起来,忽悠忽悠的我睡着了。

轰隆!轰隆!一阵阵雷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抬起头,我看到了天边的闪电,这是我见过的最长的光,就像一条条乱窜的火舌,一道道划过半个天空,劈开漫天的乌云。

“王一!要下雨了,马上进山了,天气变化很大,你把雨衣披上吧。”我接过爸爸递过来的雨衣,看着天边的乌云,心里在想,“雨还远着呢!”于是只把雨衣随意的罩在肩上。

爸爸点上一颗烟,悠然的吸着。突然,车子抖了一下,车厢一歪,急速地往前冲去,只听三肥子大喊一声,“老王,坐稳了!”

果然前面是一个很大、很陡的下坡,还有因为道路翻浆形成的大坑。我坐在车厢里,感觉车子越来越快,越来越颠簸,好象就要散架的样子。

我本能地用双手紧紧抓住车子护栏,任凭风从两耳边呼呼的刮过。爸爸更加紧张,他在我旁边紧紧地护着我,嘴里的香烟已经被风吹掉了。他使劲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车子的惯性使自己失去平衡,我紧紧地靠在他怀里,感到一股力量从他身上传来,使我不至于倒下,不至于被强烈的颠簸给甩下车去。

车子快速冲下了坡直到坡底,然后又转成上坡,车身终于稳定了,恢复了原来的速度。

真是有惊无险,要不是“三肥子”常年在山路上开车、有经验,可能刚才那一下子我们的车就会翻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和爸爸稳定了一下刚才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下,他又重新点上了一颗烟喘着粗气一边吸,一边往远处看着。

极目远眺,我看到了大山。虽然距离还很遥远,可是那种轮廓,层层叠叠的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一幅画,一副至今想起来都忘不了的极致的水墨画。是的,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不是想象中的绿色,而是浓重的墨绿,绿的发蓝、发黑,给人一种很蓝、很黑的感觉。

山开始在我们四周旋转起来,每一座都一样,可是又不一样,刚刚绕过了一座,前面又出现了一座,让人感到这些山连绵起伏、无穷无尽。车在走,山也跟着走,好像就是舍不得离开你。转啊、转啊!转的我头很晕,此时此刻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爸,还要多久?”我禁不住问道。

爸爸说,“快了,看到前面那座山吗?那是‘五二零’的南山,绕过南山等你能看到北山的时候就要到了,现在我们在南山的南边,南山在我们北面。”

瞬间我的头就大了,爸爸的话语立时颠覆了我的方向感。我好像已经不是在地球上了,彻底失去了对东西南北的最后一丝信心。

“我们会路过一个池塘,水里的鱼会跳出来和你打招呼。”

“是吗,鱼真的会跳出水面,这事儿我还没见过呢。”

“嗯,会的,而且会跳的很高很高。”

爸爸的话让我立时兴奋起来,虽然还是分不清哪是东西南北,可是我依然站在车上,两只手抓着护栏,伸长了脖子使劲地往前看……往前看应该是没错的。

又绕过一座山头,在我们的右前方,山脚下出现了一个用石头垒成的房子,说它是房子,还不如说它就是一间有门、有窗户的简易棚子罢了,在里面也就是能遮个风、挡个雨。房子旁边有一根电线杆,是扯电话线用的。

房子上边有一个小烟筒支出来,里面应该是可以生火做饭吧,我这样猜想着。离房子越来越近,我看到房子旁边的大道上摆着一个用木头做的大三角架,作为路障横在那里,把道路堵的严严实实。

三肥子靠路边把车停下来,房子里面有人走出来。

“呦,是三肥子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房子里面出来的人和三肥子打着招呼。

三肥子说,“快点吧,别墨迹了,赶紧把路障给我挪喽。我还得赶路呢。”

“车上装的什么呀?”那个人没有直接答应三肥子,而是走到车前问道。

“给我们领导搬家,这是‘五二零’新来的王统计。” 他把爸爸介绍给那个人,三肥子就爱吹牛,听他说话好像爸爸是个很大的官似的。

爸爸下了车,从兜里掏出了一盒香烟递给了那个检查站的人。

“客气、客气了!欢迎你王统计,以后你们下山啊,都要从我这里经过,今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爸爸说,“好、好、好!”

那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挪开了路障。可能是和三肥子很熟悉,他也没有上车检查。把爸爸给的那盒香烟揣进了兜里,一挥手说,“走吧,天就要黑了,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

爸爸重新回到车上,我问他,“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他怎么还截道呢?”

爸爸说,“这里是进入山区的防火站,无论进山、出山的车辆、行人都要经过检查。他们主要是管林区防火和违法采伐树木的。人们来回往山上拉*、汽油、柴油这些危险品有严格的限制,要有批文才行。同样山上往山下拉的木头也要有采伐证明,不然防火站就不会放行。”

听了爸爸的话,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虽然我们的车上拉的都是生活用品,没有爸爸说的那些危险品,可是他也没有检查我们的车,怎么就放行了呢?

太阳正一点点的收起它的光芒,周围的一切慢慢暗了下来,防火站是我们路过的最后一个能见到人的地方,再往山里走就渺无人烟了。

我感到一丝丝寒冷正慢慢向我侵来,车轮咕噜咕噜的响着。奇怪,妈妈和弟弟一点声音也没有,难道他们睡着了吗。

“快看,前面是池塘!”爸爸喊了我一声。

“真的,我看见了!”

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金色的,象镶在山脚下的一面镜子,金色的镜子。微风吹来,水波荡漾,流淌的是无穷无尽的金光。

我瞪大眼睛专注在水面,希望有鱼蹦出来,然而,并没有,一条都没有,我很沮丧。

爸爸看出我的心思,“有点晚了,天凉了,鱼怕冷,躲在水里睡觉呢,明天它们会出来欢迎你的。”

车子绕着池塘走了大约一里地,经过一座水泥桥,桥的东面是池塘,西面是一条小河。河水蜿蜒曲折,漫过山脚下一片片的草地向西面流去。

爸爸说,这里的河水,无论是南山、北山、东山和西山的都汇聚到西山脚下的“西河”然后一直向南,向山下流去,再会合其他的水流最后流入松花江。

在池塘边上,往北望去,我看到了前面的一座山坡,很缓的漫山坡,坡的中间有几排房子,掩映在树林里,炊烟袅袅、隐隐约约,爸爸说那就是“五二零”的场区了。

我们的车没有往山坡上开,经过小桥后左转在坡下面有一栋红砖房,房子前面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后来这里的房子被改造成学校,空地建成了操场,我一直就在那里上学,那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

车子开到砖房西头停了下来,屋里的人听见车声,纷纷走出来,房头的第一个门开了。爸爸下了车,第一个和他握手的是李书记。

李书记说,“欢迎你,王德山同志,欢迎你来‘五二零’工作。”

李书记中等个子,偏瘦的体型,常年被山风吹的黝黑的皮肤,方方正正的脸庞,脸上的麻子很多,大家当面都叫他李书记,可私下里还是叫他“李麻子”的人多。

李书记向爸爸介绍会计秦林、管理员李华刚、出纳员齐文,并说队长去山下总场办事还没回来,分场大队部包括司机三肥子,在家的人都到了。

大家一一和爸爸握手。最后爸爸看到了当年和他一起下乡的好兄弟黄朝举也来迎接我们。朝举叔也是黑黑的面庞,长圆脸、大耳朵、眼睛很小,高高的鼻梁,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身材很魁梧,爸爸紧走过去,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一起……

李书记把我们让进屋里。婶婶、阿姨们和妈妈一起,一边唠嗑,一边往屋里搬东西。

房间不大,里外两间屋,从南门进入走廊,往前走到头就是厨房,有两个婶婶正忙着为我们做晚饭。

从厨房左边的门进入,里屋南侧有一个大炕,炕下边灶膛里正烧着木柈子,溅出的火星噼噼啪啪的响,映红了炕前的地面。炕上铺着苇席,很干净整洁。屋北侧是一个方厅,用来放桌子、凳子和衣柜。

屋里是土地,四面的墙壁上刷的是白灰。房屋顶棚上糊的是报纸,虽然很简陋,但打扫的很干净。

李书记对爸爸说“老王,你们家四口人先委屈一下,临时住在这儿,场里分给你的房子还没有收拾完,等收拾好了,你们再搬过去。”

“好、好、好!让书记费心了。”爸爸回应着。

车上的东西全都收拾完,天已经彻底黑了。李书记没有留下吃饭,其他的人也都陆续地走了,只剩下秦林、李华刚、黄朝举和三肥子等几个人。

屋里的灯光很明亮,妈妈累了,简单地吃完饭,搂着弟弟在里屋先睡了。我依然很精神,在外屋一边玩,一边看爸爸和几个叔叔们一起喝酒、聊天。

爸爸说,“朝举,还记得咱们一起响应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年轻时一起下乡不?咱俩可是坐一列火车来的东北,到了鹤翔市,然后下乡就到这了。”

“记得、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们一起坐了四天的火车,真是遭罪啊!在火车上最后一天都没吃、没喝了,当时我的烟也抽没了,你就剩下一颗,还分给我一半……”

“咱们刚来时在新连队吃饭,我饭量大,食堂打饭不够吃,晚上我们就一起去后厨偷咸菜,吃咸菜喝凉水,那日子过的就不用提了……”

朝举叔回忆着,就象事情刚刚发生在昨天一样。我看到他说话时一激动脸上的肌肉就会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

会计秦林说,“是啊,吃不饱饭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可是现在我们还没富起来。这几年农场建起来了,粮食年年丰收,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李华刚说,“我分析现在总场这次调整干部,把老王调到咱们这来,听说还要调一个林业技术员过来,可能是要在咱‘五二零’建林场了。”

三肥子说,“那可太好了!我把“55”拖拉机好好修理修理,到时候,拉树苗、运木材,多过瘾”。

爸爸说,“你呀!三句话不离本行,要是真在这里建林场,公家还不得给你配一台解放牌大汽车。”

三肥子一听这话,眼睛立刻瞪圆了,抓起酒杯,一仰脖就把酒干了,兴致勃勃地看着爸爸说,“老王,你说的可是真的,要是那样,我先谢谢你,说实在的我早就想开汽车了,嘟嘟嘟,嘀嘀嘀,多威风啊。”

看着三肥子比比划划的样子,一桌子的人都笑起来。

“王一,别笑了,过来!”三肥子把我叫到身边,“大侄儿你说,长大了干什么?”

“我要开汽车,像三叔一样。”

“好好好,这话我爱听。来!吃一块猴头。”三肥子不由分说就夹了一块猴头菇送进我嘴里。

“这小子真有口福,这猴头儿是我连续进山半个多月,才碰巧采回来的一个,他一来就吃上了。”朝举叔笑着说。

三肥子瞥了朝举叔一眼,“朝举,我大侄儿不白吃你的,等人家长大了,开汽车拉你去北京溜达溜达,对不?大侄。”

“三叔,你总开车出门,见识多,我爸说鱼会从水里跳出来对吗?”我的一句问话让三肥子愣了一下神,随即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会的!会的!”他笑得更响了,“等你长大了也来个鲤鱼跳龙门……”

夜很深了,他们什么时候结束的,我不知道。等我睁开眼睛,妈妈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太阳光从南边窗户射进来,照的我睁不开眼睛。

我从炕上一骨碌爬起来,揉着眼问妈妈,“爸爸呢?”

“上班去了,快吃饭吧!吃完饭带弟弟去隔壁托儿所,找朱阿姨,我刚才和她说好了,以后白天你俩就在那儿,午饭也在那吃,晚上我回来接你们,我一会要去队里报到上班,今天是第一天,希望一切都好……”妈妈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后来我就听不进去了。

“你把弟弟送去吧,我要出去。”

“你去哪,回来!”我已经听不见妈妈再喊什么了,怀里揣着刚才顺手抓起来的一个馒头,飞也似地往池塘边跑去。好奇心一直在驱使着我,我要去池塘看看,鱼是怎么从水里跳出来的。

终于快到河边了,我看到还有几个小孩在河边捡石头子儿,他们低着头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隔着一段距离,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过去,如果他们看我陌生和我打仗怎么办?

我就一个人,他们可是一帮人啊!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要过去,不能让他们小瞧了,人多怎么了,我还真不怕。

“哎!你是谁家的,怎么没见过你?”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看到了我问道。我看了看他,嗯!没有我高,就算打起来也不怕他,我心里想着。

我说,“我昨天刚来的,我爸是大队王统计。”

“王统计?没听说过,你上学了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上学,不过我爸说我明年就能上学了。”

“你爸是谁啊?”我问。

“我爸是张友兰,我叫张林。”

好像没有什么敌意,我放松下来,“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来吧,这里的石子儿可漂亮了。”张林很高兴地邀请我。

河边沙滩上的石子儿真的很好看。有圆圆的、有椭圆的、有红色的、有绿色的、金色的、黑色的、还有的一半是黑色,一半是黄色……虽然形态各异,但是都很光滑,五颜六色,很是惹人喜欢。

小孩子们在一起很快就混熟了。我之前的犹豫一扫而光并在玩耍中认识了户沁平、赵红、黄桂英、刘元波……

我们一起见证了池塘里的鱼从水里跃出水面的精彩瞬间。

有一条鱼像表演一样,头刚刚钻出水面便飞速的侧身游起来,鱼尾快速的抽打着水面,鱼鳞在阳光照射下泛起银色的光晕,游了两三米,突然一头扎进水底,水面上泛起一条波光粼粼的痕迹,一会儿又慢慢恢复了平静。还有一条鱼从水里突然跳出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一头又扎进水里,泛起的水花和波纹一圈圈的荡漾开去。

我想起了三肥子说的“鲤鱼跳龙门”,问他们几个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说不知道。

捡了满满一兜子的石子儿,哪一个都舍不得扔掉。摸摸这个,捏捏那个,都是宝贝,爱不释手。

家离的近,飞也似的跑回去,把兜里的石子儿一把一把的抓出来扔到家外面的窗台上,撒腿就跑,生怕隔壁托儿所的阿姨看到,把我抓住。

时间还早,去哪呢?环境是陌生的,一个人又不敢乱跑,于是又回到小伙伴中间,有了一点点安全感,还是找一下方向吧,面对四周的大山我的敬畏和好奇油然而生。

我们几个人离开了河边,顺着上山的路往家属区走去,山坡很缓,路是笔直的,也是山里唯一一条笔直的大道。

大道东面半山腰中间有两排整齐的一半是石头、一半是红砖的瓦房,掩映在青山绿林中间,很富有诗意。

每一排房屋是四栋,每栋房子住着五、六户人家,房于房之间相隔五十米左右,前后都有院子、园子,用整齐的木篱笆分隔开来。

每一家都是木板做的对开门,对开门的比例大约是三七分开,门做的既统一又别致,显得既协调又美观。

场区最东边还有独立的两栋房子,也住着人家,其中的一栋有黄桂英家,她家住在房子最西侧,是房头。

大道的西面还有两栋红砖房,一栋在最北面,从东到西依次是学校、诊所、电影院、大队部和小卖店。挨着学校的边上还有一个牛棚,牛棚是张林爸爸盖的。

张林的爸爸张友兰因为牛棚的事被李书记批评好几次了,“一个牛棚离学校这么近,夏天苍蝇太多,影响孩子们上课,赶紧给我拆了,再不拆就把牛都给杀了!”

张友兰知道,这是李书记的气话,也是在吓唬他,书记怎么能舍得杀牛呢。张友兰之所以在这里建个临时牛棚,里面只圈了一两头牛,也是为了喂牛、干活方便。因为马号和牛棚在坡下的东山边上,离场区要一公里的路。如果在南山和东山边上干活去牛棚牵牛正好顺路,但是如果去北边地里干活,来回牵牛、牵马那真是很不方便。

正对着学校南面的一栋房子比其他房子要宽一些,高一些,那是粮库和仓库。

大道西侧南、北两栋房子之间是一个很大、很宽阔的场院和操场,这两个地方隔着一条小排水沟紧挨着。场院很平整,是水泥的,上边空空的,打扫的很干净。

站在场院中间往南看去就是南山了,南山是一座比较独立也比较雄伟、挺拔的山峰,紧挨着它西边仅有一座小山,好像依偎在它怀里的孩子。通往山下的路就环绕着小山的山脚蜿蜒向前。南山脚下的池塘就是山上的泉水一条条汇聚成的。

东山要矮很多,连绵起伏,层层叠叠,相互依偎和聚拢在一起。山与山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分开。这些山峰就象个头差不多,手拉手一起玩耍的孩子。

西山离得很远,极目望去微微的泛着蓝色的烟幕,山峰和天空连在一起,山尖钻进了云层里面,让人觉得好像有神仙住在那里一样。

北山就更远了,有的山峰高耸入云,有的远远望去山头依然有隐约的白色,可能是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吧。

顺着大道再往北,走过家属区最后面就是北坡了,坡很陡,下坡的山路也是笔直的,一直交汇到一里地外处的一条小河才变得曲折起来,那是通往小七林场的路。

顺着大道往回走,来到大队部。可以趴着窗户或隔着门缝往里面看,只要不被司机三肥子看见就可以在那里玩耍,如果他看见了就会大喊“谁家的小孩?!没人管,一会儿开车下山,卖了孩子买酒喝……”孩子们每每听到他的喊声便呼啦一下四散奔逃,我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不注意又回来了。

大队部里,分场的干部们正在开会。会议室的一面墙上挂着毛主席的大画像,还有一面墙上挂着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

所有的干部都围着一个长条型的方桌坐着,桌子是用木板做的,是剧裁的很厚实的那种椴木板子,没有刷油漆,保持着木头的本色,木纹清晰可见,桌面光滑,上面摆着水壶和水杯,还有一部电话机,是那种带手柄摇信号的老式电话机。

桌子四圈摆着木头长条凳子,凳子也是木头的天然颜色,只不过和桌子不同,是用柞木方子做的,颜色要更深一些,因为经常有人坐,被磨的更加有光泽。

徐南队长从总场开完会回来了,他长方脸盘,大耳朵,眉毛又浓又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米七左右的个子,身材魁梧,给人一种很威严、很干练的感觉。

爸爸和会计秦林已经去各个地号转了一大圈,调查和了解了一些土地的基本情况,现在会议的主要内容有三项,一是徐南传达上级会议精神;二是研究各个地号分别种植什么作物;三是研究大帮和副业队负责人的事。

会议气氛很热烈,大家对即将开始的春播工作热情高涨,徐南队长介绍了上级春播动员大会的主要精神。他说,“上级要求我们一定要在稳产、增产上下工夫,领导答应我们,下一步去农场科研所种子站领取种子时,一定发给我们最新培育的优良品种。”他的讲话引来大家一致的热烈掌声。

上级会议精神传达完了。干部们对各个地号种什么的问题又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秦林说,“我的意见是全部都种上黄豆,一是便于田间统一管理,二是对肥料及农药的使用也便于规范操作,三是仓储、运输也方便,不用再分门别类了。”

管理员李华刚说,“这个恐怕不行,我觉得上级不会同意咱们都种黄豆,总场每年分配给各个分场的种植任务不可能就单独的一项,肯定还会要求我们种苞米或者小麦等其他作物。”

李书记说,“华刚说的对,总场每年要求各个分场种植项目要多样化,避免单一和重复种植。虽然我们的地大多数适合种黄豆,但是如果全部都种黄豆,恐怕科研所、种子站也不会给我们那么多种子,就更别说什么优良品种了,所以我们的中心思想是科学合理的安排土地,尽量均匀地分配种植任务。”

队长徐南说,“王德山同志昨天刚来,今天一早就和秦会计去各个地号转了一上午,很辛苦,书记和我沟通了一下,对王统计的工作热情和工作态度很满意。怎么样?老王,你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爸爸在凳子上往前探了一下身,直了一下腰,“谢谢徐队长,李书记的评价,我刚调过来,有些工作还需要进一步了解,也请领导和同志们多多帮助,有不对的地方尽管提示、批评。今天秦会计领我去了各个地号看了看。我的建议是这样的,南山的地块儿比较平整,地垄呈东西方向,最长的地垄达到两公里多,短的也有近一公里,周边没有比较高的树木,日照时间长,适合机械化播种和收获作业,比较适合种黄豆。东山和西山情况差不多,都是零散地块,大小不均、坡度不一,在田间统一管理上不如南边,可以考虑种葵花子和玉米。北坡的地坡度大,常年比较干旱,只适合种小麦,我听秦会计说这几年也都是在种小麦,这就是我的看法。”

李书记说,“王统计分析的很透彻,也很科学,我同意他的意见。西山就全部种苞米吧,东山种一部分苞米,一部分葵花籽,东山有蜂场,种葵花籽也是为了照顾蜜蜂能更好的采蜜。”

李书记又说,“另外一件事儿是大帮和副业队负责人的事儿,我看这样吧,大帮还是由徐队长负责,副队长还是让乔信义来当吧,小伙子踏实肯干,是个好苗子。副业队就交给刘长乐——刘电工吧,毕竟他对水、电、农机修理、基建等各个方面懂得比较多。”

出纳员齐文说,“书记,他可是右派啊,还没平反,合适吗?”

李书记说,“在技术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他人缘也不错,副业队很多年轻人都是他带出来的,多数都是跟他学习技术的徒弟,大家也都很敬重他,工作开展起来应该没有问题,我们要相信他。至于右派的事我不出面做工作,大家也不好出面,前一段时间我们以党支部的名义向上级党委提出了申请,写出了刘长乐的个人表现材料,正在申请为他平反,积极联系上级来考察,我想很快就会有批复了。”

徐南队长说,“我同意李书记的意见,要是真能为刘电工平反那可太好了,这几年他背的包袱可太重了。书记,我看晚上在电影院召开全体职工、家属大会,把今天的决定传达下去,怎么样?”

“好,同意。”

“没意见,同意。”

“同意…. ”

李书记和大家都表示赞同,一致通过了会议决定。

最后,李书记神秘地看着徐队长,笑着说“徐队长,你还有好消息告诉大家吧?”

徐南队长说,“看看,什么事都瞒不过书记的火眼金睛,真有好消息!今天我把农场电影放映队的人给请来了,咱们这儿快半年没放电影了。中午我安排他们在坡下青年宿舍休息,晚上咱们开完会就放电影,听说影片挺好,是《狼牙山五壮士》和大人、孩子都爱看的《大闹天宫》。”

大队部会议刚刚结束,场区的广播就响了起来。

李华刚用浓重的四川口音播送着通知,“请注意!请注意!!”。

“今天晚上五点在电影院召开全体职工、家属大会,请准时参加!”

“再播送一遍!请注意!请注意!!今天晚上五点在电影院召开全体职工、家属大会,请准时参加!”

“会后放电影!会后放电影!”

爸爸从大队部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一眼看见了躲在走廊里的我,冲我笑了一下说,“跟我回家。”

我就像一只见到主人的小狗,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往家走。

路过学校,里面的孩子还没有放学,朗朗的读书声从教室里传出来,“邓奶奶七十多岁了。她戴着老花镜,安详地坐在沙发上,给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补睡衣……”

我一边放慢脚步静静地听着,一边不时的翘起脚来,使劲地伸长了脖子往教室里面张望。

爸爸回头看了看我催促到,“快走吧,明年你也能上学了。”

“为什么明年呢?我现在就想上学。”我固执的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不动了。

爸爸停下来,转过身,蹲下,用双手扶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说,“学校里老师不够用,再收新生教不过来。明年总场才会派新老师过来,和你同龄的还有好多孩子,到时候你们一起入学。”听了爸爸的话,我点了点头,牵着他的手,跟着他依依不舍的往家里走去。

回家下坡的路上碰到了正在收工回来的一大帮人,由副队长乔信义,外号叫“乔七”的人带领着。人群里有男有女,他们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拎着铁锹,还有的抗着镐头……妈妈也在人群里面。由于人多,我不好意思过去找妈妈,妈妈一边和那些人说再见,一边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妈妈先到托儿所接回了弟弟,朱阿姨告诉妈妈,我一天都没去托儿所。回到家里,她问我,“王一,你这一天都去哪了?”

我说,“找我爸去了,我不想去托儿所,那里都是小孩,我已经长大了,再去托儿所会让人笑话。”

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她忙着去做晚饭。因为晚上要开会,还要看电影,我很高兴。开会是大人们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最吸引人的还是有电影看。今天又认识了好几个小伙伴,晚上可以去电影院找他们,我心里美滋滋的,一边想着美事,一边哄着弟弟玩白天从池塘边捡回来的石头子儿,一直到吃完晚饭。

不一会儿,场区的广播又响了,大喇叭里传来李华刚的声音

“请注意!请注意!”

“全体职工、家属,五点钟准时到电影院开会。”

“再播送一遍!”

“全体职工、家属,五点钟准时到电影院开会。”

“会后放电影!会后放电影!”

开会对大家的吸引力远远比不上看电影,我早就急不可耐了,心里像猫抓一样,恨不得马上就冲到电影院。

“放电影的人都在托儿所旁边的青年宿舍呢,他们还没去,你着什么急。”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

“那我去看看他们…..”我一边说着,一边撒腿就跑出去了。

妈妈在后面大声叮嘱着,“慢点,别摔倒了,这孩子!”

果然,青年宿舍和我家只隔一个托儿所。宿舍里有好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很多,宿舍是男女分开的,从外面大门进入走廊,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女生宿舍里有两个阿姨长得可真好看,都留着长长的头发,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披在肩头,我刚好走到女生宿舍门口,有一个阿姨正背对着我在照镜子,她从镜子里看到我,冲我微微一笑,我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门是开着的,总有淡淡的脂粉味飘进鼻孔里,闻着很舒服。偷偷地往女生宿舍里面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还被人家给发现了,所以我很窘迫。

站在女生宿舍门口,我还看到副队长乔七也在屋子里面,他和几个女生愉快的说着话,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笑着。

青年宿舍的另一侧就是食堂,在这之前我还真没注意到,食堂里不停地有人走出来,都是刚刚吃完饭的样子,有的人还用手抹着嘴唇。

宿舍大门口有几个大木箱子,还有几个人围着箱子在说话,这些大概就是放电影的人吧。他们在不停的整理东西,有的箱子要好几个人一起才抬得动。

又过了好长时间,徐南队长终于赶着牛车接他们来了,有几个人把箱子抬上了车,有说有笑的往山坡上电影院走去。

我紧紧地跟在后面,牛车吱呀吱呀地走得很快,我不得不小跑起来。徐队长坐在车上一回头,看到了我,“呦!这不是王统计家大小子吗,来!上来,坐车上!”

徐南队长一招呼我,把我高兴的立时忘记了刚才在女生宿舍门口的紧张和尴尬,三步并作两步,一个高就蹿牛车上去了。坐在牛车上神气的很。

会议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召开,电影院里坐的满满登登全是人。电影院里的设备很简陋,凳子都是木方做的,既没有靠背也没有扶手,按照由西向东、由高到矮的顺序排列。最矮的凳子坐在上面和蹲着差不多,最高的坐上去双脚要离开地面十多公分,凳子又凉又硬,一点也不舒服,所以有的人带来了坐垫。

电影院的最东面是主席台,上面摆放了几张简易的桌子和几把长条椅子,大队干部们端端正正地坐在主席台上,李书记正在讲话。

会议的条件虽然简陋了些,可大人们却都安静地坐在凳子上认真地听着。有的孩子在周围跑来跑去,还有淘气的干脆坐在了两边的窗台上。

李书记和徐南队长的讲话内容基本和下午干部开会讲时的内容差不多,只不过这次会议的决定是命令式的,不像干部开会时大家坐在一起商量。

会议进行举手表决时,参加大会的所有人都举手表示赞成,没有提出什么其他反对意见,对大帮和副业队的负责人都表示同意和拥护,副业队长刘长乐还表了态,一定带领副业队把活干好,尽快收拾完最后一栋没有完工的住房。

其实对于各个地块种什么的问题,职工们不是很关心。大家知道,春播时只要听从分配劳动任务,干活就行了,至于种什么、种多少,都是干部们定完的,况且到秋后收的粮食多少和大家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所以基本上都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这也是会议时间并不长的原因。

终于,大会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大家着急看电影的心情是溢于言表的。

开完大会,李华刚和爸爸还有秦林几个人把一块白底、黑边的大幕挂在电影院东面的墙上。这时候坐在凳子上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电影机射出明亮的光柱照在大幕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起,集中到荧幕上。

我找到了白天一起玩耍的张林、户沁平、赵红、黄桂英和刘元波。张林的姐姐张静也来了,她已经是一名小学生,胸前飘着红领巾,让我们这些还没上学的孩子很羡慕。

我们几个找到最靠前面的位置,刘元波则爬到了一侧的窗台上,趴在上面,用双手拖着下巴颏,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荧幕,生怕错过哪怕一秒钟的画面。

雄壮的音乐声响起,所有的灯都关了,荧幕上出现了带八一字样的大红五角星,占满了整个荧幕,接着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八一电影制片厂”,解说员的声音响起“岁月悠悠,两千年过去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向敌人屈服过,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曾染过英雄的鲜血……”

当《狼牙山五壮士》的影片名出现在荧幕上时,我们都摒住了呼吸,张林的手紧紧抓着她姐姐的衣角,都快把衣服扣子拽下来了,依然浑然不觉。

电影的情节跌宕起伏,深深吸引着我们,当演到五壮士打退敌人一次次进攻,我们拍手叫好;当演到五壮士把子弹打光了,班长说“我们的枪是从敌人手里得来的,绝不能再交给敌人”“现在子弹打光了,我们要把枪砸碎”时,人们的神经被影片的镜头牢牢的紧绷着;当五壮士一个个跳下悬崖,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人们沉浸在瞬息万变的剧情之中,久久的不能自拔……

《狼牙山五壮士》演完了,下一个电影是《大闹天宫》,大家一扫刚才的紧张气氛,看着电影里孙悟空活泼好斗的样子,看着齐天大圣把天宫闹得天翻地覆,勇斗十万天兵天将的精彩故事,欢乐的味道溢满了整个电影院。人们忘记了一天的劳累,忘记了心头的烦恼,享受着山里为数不多的娱乐时光……

电影全部演完天已经完全黑了,山里的夜晚很凉,山风吹来,让人不禁打起寒颤。夜晚的天空让人感到很空旷,很遥远,有种穿越时空的深邃和宁静。

天空中布满繁星,“青石板,板石青,青石板上镶银钉,一颗钉,两颗钉,数来数去数不清,数不清……”人们三五成群的从电影院往自家走去,灿烂而又响亮的儿歌回荡在回家的路上,回荡在大山里。

我们一家四口和青年宿舍的年轻人一起往南边坡下走去,爸爸领着我走在前面,乔七主动帮助妈妈抱着弟弟,妈妈和爱莲阿姨走在一起,她们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爱莲是乔七的对象,两个人不久前刚刚确定恋爱关系。

爱莲的爸爸叫李来福,是一个退伍老兵,参加过辽沈战役,获得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奖章,是从敌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李来福原籍是北京,他从部队回到地方后为了响应国家开发北大荒的号召就带着媳妇、孩子毅然决然地来到了大东北。

李来福的老伴比他小十多岁,二十几岁那年就跟着退伍的老李走南闯北,一辈子无怨无悔,开发北大荒建设农场、辛勤劳动,吃了很多苦,最后老李响应国家伐木垦荒的号召来到了“五二零”。老俩口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虽然老伴叫来福,可是她总向老李唠叨的一句话就是,“来福、来福,福气啥时候来哦!”老李每每听到她的唠叨就像没听见一样,该干嘛干嘛。

爱莲生在北京,上完高中没有上大学,直接就回到家里住在了“五二零”青年宿舍。爱莲的妈妈对她和乔七处对象不是很同意,她心里真不想再让孩子重复她的一生,就这样一辈子辛苦劳作,生活在大山里。可是爱莲和乔七这两个年轻人是那么的般配,谁又能够阻挡爱情的力量呢?

爱莲生的一副美人坯子,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脖子上总是爱扎一条漂亮的长丝巾,有时是白底黑花的,有时是浅粉的,还有时是彩色条文的……无论什么颜色和款式,搭在她身上都是那么合适。

爱莲一米七的个头,苗条的身段,一说话就爱笑,腮边两个浅浅的酒窝是那么对称,那么招人喜爱。她不但有文化而且在青年宿舍很有人缘,劳动中、生活上经常帮助家在外地的女青年。她还是大队部夜校的辅导员,有时晚上夜校上课时她就去给文盲,半文盲的职工辅导功课。

她对待长辈更是尊敬有加,“五二零”的老人们无论谁见了她都会夸奖,“老李家的二姑娘又漂亮又懂事……”“老李两口子真会教育孩子啊……”

乔七是大队部里的副队长,他长方脸,有点大陂露头,眼睛很大,眉毛又浓又密,薄薄的嘴唇,一副能说会道的样子。他穿的衣服总是那么合体,那么干净整洁,无论什么时候裤线都是笔直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乔七是个热心人,“五二零”无论谁家,只要有事需要乔七帮忙,他总是二话不说,尽心尽力的就去办。

乔七虽然不是干部,可是小伙子很有组织领导能力,队长和书记都很器重他,有很多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他去办,他总是能圆满的完成,所以每年乔七都被评为分场、总场的劳动模范。

乔七和爱莲刚回到宿舍,早就有人提前回来把灯点亮了,他们两个人在宿舍的大门口依依不舍的分开。

爱莲一回到屋里就引来一阵笑声,“怎么样,老七在门口抱你没?”

“是不是亲你了?我都看见了,快说实话!”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逗着爱莲。

乔七一直等到爱莲进屋,把门关上了,他才回到男生宿舍,于六立刻冲过来,凑到他跟前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了一下,然后对着大家做起鬼脸,“有香味,有香味!是不是爱莲的香味啊。”男生们随即哄笑起来。

“滚!”乔七推了于六一把,拿起毛巾去洗脸了。

鹅黄的月光播洒下来,洒在静谧的土地上,透过一扇扇玻璃窗,抚摸着早已沉睡的人们,夜很深了,偶尔传来一两声狗的叫声,整个山村都睡着了。

“老王,走了还回来吗,到了那边可要常来信啊......”

“听说‘五二零’可冷啊,大山里早晚都挺凉的,多加点衣服......”

三肥子是“五二零”的司机。他留着小胡子,头发油亮亮的,是个热心人,因为人长得胖敦敦的,个子又矮,就得了这么个外号,至于为什么叫“三肥子”而不是“二肥子”或者“四肥子”就不得而知了。

烟是带过滤嘴、精包的葡萄牌,是爸爸过年时才舍得买的,平时他抽的都是不带过滤嘴的平装烟。今天爸爸到大方起来了,陪着来帮忙的人一颗接着一颗地抽着。

围在车子旁边,大家就这么三五成群的站着、坐着、依着、靠着......没人说什么时候走,也没人问什么时候走,人们好像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还有很多很多事要讲。

你看,小顾老师又来上课了,“同学们,今天我们讲《刻舟求剑》......”。

户先进开着拖拉机拉着我们一帮孩子去南山春游……

成贵生校长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从山下教育科取考试卷子回来了,他儿子小成老师又领我们几个学生去大河滑冰去了......

我还不知道我们要去的“五二零”是一个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我就要和现在的童年说再见了,因为爸爸说,我到了那边就要上学了。

爸爸站在车旁边,其实车早就装满了,它一直就在那里停着。爸爸一直也没有说“出发”这两个字,而是一边和陆陆续续赶来帮忙的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打着招呼、点着烟,一边和三肥子唠着嗑。

妈妈屋里屋外的忙着,行李、衣服包裹,该装的都已经装上车了。虽然这个家一直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还是要带着的。

三肥子的车已经在门口停一上午了,是那种叫“55”的大胶轮拖拉机。拖拉机前边的两个轮子和轿车轮子差不多大,后面两个轮子却有近一人高。除了车子正前面有一块风挡玻璃外,其他三面都是漏风的铁框。车门上的绿漆斑斑驳驳,车子的排气管象烟筒一样从车棚顶上支出来,一开起来就“突突突!”地冒着黑烟。

这一幕幕情景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久久的上演,让我享受着回忆的快乐,又背负着怀念的忧伤。

我爱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更加恋着那里勤劳朴实、勇敢善良的人们。他们有的已经故去了,比如我的母亲,比如我的发小张林,有的已经多年联系不上了。离开那里的人们也是*,各自为着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忙碌着。可是时间俞久越是思念,思念我的母亲,怀念我一去不在的童年,纪念那些平凡而又充实的日子。

想起了老实厚道、不爱知声的朝举叔;风风火火、幽默诙谐、说话大嗓门的户先进;一脸麻子,小孩看了都害怕的李书记;活泼爱笑、青春美丽的女教师——小顾老师......

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时时浮现在我眼前。

(本故事人物均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第一章 1981年搬家来到“五二零”

那是一九八一年春天的一个上午。

序言

我的故乡在美丽的小兴安岭脚下,一个叫“五二零”的地方,那里群山环抱、气候宜人、风景如画。

我离开那里已经三十年了,“五二零”的那些人、那些事一直让我想着、念着,每每想起来,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又回到了那些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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