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笑

待这一应事务处理停当，已类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稍作休整，便遣退众人，自己独自打来一盆热汤，要给他擦洗身体。心中默念道：“孟杰自渡口携*归来至此，脸色一直十分憔悴。当时我只顾着自己心中宽慰，却只当这是旅途疲惫所致，便未及细想。孰料这竟是恶疾先兆。”他心中大骂自己粗心。

曾果凡缓缓揭开他上身的衣襟，然而此刻入眼的画面却着实令他心惊肉跳，不忍直视——只见他胸前背后，大大小小的伤口竟有十余处，最大一处约有碗口大小，深达寸许，直见脏腑。

从伤势判断，应该全是刀剑等利刃所加的新伤，破口处血流虽已凝滞结痂，但多处已经溃烂化脓。曾果凡一个书斋腐儒，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惨烈的伤情，心想若非他体魄雄健异常，且身修上成内功，恐怕此时早已命丧黄泉。

他那只攥着浸湿毛巾的手，此刻悬在半空，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处着落......

“是谁？是什么恶人将你害成这样！”曾果凡身子剧颤，目中热泪滚涌，嘴里愤愤愤骂道。仿佛那一刀刀都是割在自己身上一般。只因他怕惊动旁人，多生枝节，说这句话时，声音压得极低。

两人与那一众乡民上了一艘货船，当天傍晚即拔锚。此时虽已入暮春，当江面上寒风依旧刺骨，欧阳孟杰自上船以来，脸色越发难看，此时又被江风一吹，登时委顿到底。

曾果凡大吃一惊，但见他呼吸急促，嘴唇皲裂，面如金纸。忙一摸他额头，但觉额头上滚烫灼手，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将小女孩暂时交给乡民中的一名中年妇人代管，自己便与几个名壮丁一同将他庞大的身躯抬至内舱安顿。

曾果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周身擦洗了一遍，又待从他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找一件干净袍子，替他换上，刚一打开布囊，噗通一响，一本册子应声落地，他慌忙拾起，见正是那本他视同至宝的《太极剑谱》，可又觉比之前薄了许多，待细看时，这才发现，剑谱已经残缺不全，此刻他手中拿着的仅有上半篇“太极图说”及“引道入儒”的义理讲解篇，后半部分“御儒于剑”的武学讲义篇，却已失落不见了。他怕有所遗落，又在布囊中搜寻了好几遍，方才确认无虞。

此时天已入夜，江面上罡风呼啸，直将舱壁上糊的窗纸撞得噗噗作响。舱外甲板上已然悄无人息，舱内欧阳孟杰仍自呼呼昏睡。四下一片宁静，霎时间竟似只有曾果凡一人独自承受这惊人的惨状。

良久良久，欧阳孟杰才悠悠醒转。

“你......你跑到哪里去了？”曾果凡语音虽带责问，但始终实是无限欢喜，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看忽然察觉，马背上赫然坐着一个约莫四五算大的女童，只见那女童双颊红晕，眸似点漆，生得恁是可爱。此刻正蜷缩在骏马粗壮的颈项之后，怯生生地向眼前的一众陌生人探视。

曾果凡正待发问，忽听欧阳孟杰满脸憨笑抢先说道：“哦......路上遇见了几个毛贼为难着一个小姑娘，我心里有气，便将他们个料理了，嘿嘿，我他这女娃娃孤苦伶仃，且说不清自己的身世来历，便将他带了来，耽搁了这好长时间，让哥哥苦等，还请哥哥重重责罚！”说着躬身抱拳,正待跪地行礼，猛地被曾果凡一把扶起。

“说什么责问，人平安回来就好......”曾果凡心中不置可否，但见欧阳孟杰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且见好友安然无恙归来，便不再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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