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芳年

“赫煊的病情不容乐观啊，是颅内出血，这个病的手术风险是百分之三十，就算手术成功了，还可能存在一些后遗症，赫煊有可能会瘫痪，一辈子成植物人，也有可能会变成一个智力低下的傻子，还有可能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失忆都是小事。刚才片子才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讨论过，现在商定了两个治疗方案。第一是马上动手术，第二是等，等赫煊在24小时内是否会醒过来，因为如果病人存在昏迷的状态中，他是没有意识的，那么手术的过程中，他可能会抗拒，这样的话，就会增大刚才我说的那些风险的概率。”医生始终站在他办公室的窗户旁，面对着莫庭君，神情担忧而严肃。

“方研你什么意见？”莫庭君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而是询问方研的意见。也许在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莫庭君才明白，方研于莫赫煊而言是最重要的人，跟他这个父亲一样重要。也许是经过十年的岁月，让他终于明白，两个相爱的人，是自己怎么都拆不散的。他也释然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悔过去，而是保住莫赫煊的命，而放眼则是至关重要的人，对于莫赫煊而言。

“赫煊一定不想自己一无所知，不是说我们还能拖几个小时吗？这是他的命，他有权利选择，我坚信他一定会醒过来。”方研的语气坚定，对于这样重大的决定，她没有逃避，这是莫赫煊的命，她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莫庭君架不住众人的执拗，考虑到赫煊醒来的时间的不确定性，他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由叶甫禹推到莫赫煊的病床上，叶甫禹还安慰了他睡好，就陪在他的床边。莫庭君想是太累了，身体也疲倦不堪，不一会就睡着了。

“莫总，那你去小莫总的病床上休息一下，这里是观察室，莫总的的病房在那边。”聂云安实在替莫庭君担忧，这个常年被病痛缠身的老人会支撑不住。

“莫叔，赫煊一时半刻还不会醒，等他醒了，我去叫你，别担心。”叶甫禹也跟过来，俯身在莫庭君的身边说，语气尽是抚慰。

出了办公室，医生急匆匆的去了莫赫煊的病房。时间紧迫，他不敢有任何耽误，尤其在生命面前。

莫庭君背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很是疲累，聂云安走上来说“莫总，要不你去酒店休息一下，医院我们盯着，小莫总一醒来，我就通知你。”

“不必了，我还不累。倒是你们，折腾了一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莫庭君体恤的说，眼睛里还流露出感激的神色。这种时候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他很感谢聂云安把他儿子救回来。

“赫煊怎么样了？”莫庭君问刚从莫赫煊病房出来的医生，正是他的老战友。看得出来，莫庭君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在这种时候，他绝不能让自己倒下。尽管他早已经是轮椅上的常客，也没有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我们过去说。”医生俯下身，友好的说。

“好。方研，你推我过去。”莫庭君没有回头，声音不大，听不出一丝情绪。

“老战友啊，我想你知道我的感受，你也知道赫煊这孩子的倔脾气，如果真的还能拖上一拖，就再等等吧，等他醒来，问问他。我曾经替他做了太多决定，但是大多数都与他的意愿相悖，这一次我想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吧。”莫庭君的眼神黯淡，疲累无疑，嘴角微颤，这是一个老人的悔悟。

“那就再等等吧。我要回病房守着他，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我们必须马上手术。目前而言，他的生命体征平稳，无任何异常，你们可以安心。”医生安慰的语气，也透出些许无耐。对医生而言，就是自己救不了病人，那种自责和无力感会击退自己的信心。当然。通常的病人，医生只会尽人事，听天命。可是，莫赫煊不一样，这是莫庭君的独子。莫庭君又是自己在部队的救命恩人。他必须尽一切办法挽回莫赫煊的命。

“老莫，我就跟你直说，你千万不要太激动，先听我说完。”莫庭君的战友关上了门，方研站在进门的地方。

“我受得住，你尽管说。”莫庭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方研却蹙眉。

“这边走。”

方研听见莫庭君叫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表情，她的身子僵了僵，走过来。由于站的时间太长，双腿麻木，她差点摔倒。叶甫禹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终于，下午四点一刻，莫庭君赶到了医院，聂云安开车把他接到医院。莫庭君哆哆嗦嗦的，精神不太好，脸上满是愁苦。方研听见莫庭君的声音，只抬了抬头，看了看他一眼。过去的一幕幕闪现在眼前，面前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正是当年游说她离开莫赫煊的人。她依稀记得莫庭君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坚决不同意她与莫赫煊在一起。如今快十年光景，莫庭君已经老态毕现，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凌厉、果决的老人。让她怎么也恨不起来。

莫庭君环视众人一眼，目光停在方研的身上，方研的视线与他相对，莫庭君温和的对她点点头，倒没有对方研的出现感到诧异。方研只觉得这十年时间就像弹指间消失的一样，只是太匆忙。

“莫叔，我陪你去吧，方研她一直没有休息，让她休息一下吧。”叶甫禹的手还扶在方研的腰上，没有松开。

莫庭君看了一眼，扭过头说“方研。”语气里满是威严，甚至还有一点不满的蕴怒。

方研的手肘拐了拐叶甫禹，示意他，她没事。朝莫庭君走过来，推着莫庭君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度日如年。方研的双腿麻木，瘫靠在墙壁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墙上，双眼呆滞。众人劝她坐下来，她也不为所动。仿若固定在墙壁上，嵌在上面一样。

叶甫禹看不过去，也别无他法，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叶甫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看方研再看看那面墙，多么希望自己是那面墙，替方研承担所有的重量。可是他不是，他只能选择一个大家能接受的态度和姿势，静默的站在方研的身旁。

漫长的三个小时就像是过了一年，所有人的身心都备受煎熬。方研尤其沉默，短短的三个小时，她只变换了一个姿势，面无表情的等待着。医生进进出出，她却像木偶人失去了生气，没有了思想和语言，不问也不说话，目光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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