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芳年

“我没有问，看他的病情应该不轻，医生准许他回家住，时间不多了。”方研分析说。她也是学过生物医学的人，虽然没有临床经验，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出口，就算不说，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看小昊的妈妈，应该是经常失眠哭泣的原因。眼睛红肿，脸色泛黄，一眼就能断定她的担心和不舍。

“要不要给你换间病房，我怕你受他病情的影响，反而对自己的病不好。”莫赫煊考虑的也不是不无道理，两个生病的人在一起，容易互相影响，如果是不乐观的情绪反而会适得其反。

“不用，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好的，只是他让我想起方杰。”方研看着窗外，深思起来，那眼睛憧憬，似陷入回忆的漩涡。

“你说真的？什么时候？有没有人看见你？你在哪里杀死他，你怎么回来的？”莫赫煊惊诧的追问，脸上满是惊恐。方研竟然杀了人，难怪她要逃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难怪她不在乎生死，她从心底里就不想活了吧，莫赫煊甚至觉得方研会自杀。

“他死了才好，终于死了，我替方杰报了仇，他可以安息了。”方研没有回答莫赫煊的问题，却喃喃自语起来。

莫赫煊心疼的把她揽入怀中，把头靠在她的头上，轻拍她的背脊，“别怕，一切有我，你杀了人也好，毁了世界也罢，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替你背，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看这世界的残忍，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方研安静的靠在他的胸膛里，听他说完，眼泪竟然无声的滑落，这样好听的话，她从没听过。她为此感动，为此流泪，也许她最后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莫赫煊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最后一个人，可以帮她做任何事的人，是她值得信赖的人。

方研被莫赫煊一动不动的拥在怀里，她也享受着这久违的拥抱，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这曾经让他为之心动和迷恋的味道。

方研不说话，眼泪流了很久，莫赫煊也没说话，就这样安静的拥抱着她，莫赫煊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杀人放火也好，制造病毒也罢，他都会站在她前面，替她遮挡所有的惩罚，万死不辞，心甘情愿。他这不长不短的半生，这个在她心里十年的女人，他再也不会放手，再也不会让她消失不见。

哪怕是下地狱，他要在她前面为她垫底。

方研似乎没有觉察一样，愣愣的望向天空，她突然毫无防备的笑了起来，笑声里有无尽的凄凉，又有一丝痛快。莫赫煊见她这样，很难过，没有继续追问，觉得现在时机不对。刚要问点别的，方研却转过头，脸上笑吟吟的，眼睛里不见了刚才的凄凉和悲伤，竟是明亮得出奇。

“他死了，他被我杀死了。就在不久前。”方研脸上笑意不减，仿佛在讲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说完还大笑起来。

“是谁？知不知道是谁？”莫赫煊听完，忽然站起来，语气急切，震惊，难以置信。

“那个曾经跟我订婚的该死的。”方研毫不掩饰她的恨，语气恶毒，阴狠狠的。

“是他？后来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报警，他现在在哪里？”莫赫煊看到方研眼睛里的仇恨，猛的一惊，有些担忧的问。

方研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莫赫煊回来了，大包小包的提着一些吃的，杂七杂八的一大堆东西。方研看看他手里的东西，不由得轻笑一声，“你又买什么好东西了？怎么买这么多？”

“当然时用得着的，不算多，怎么今天没怎么睡？”莫赫煊把东西放在储物柜上问方研。

“我刚醒不久，住旁边的小朋友来了，真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子，才十岁就得这种病。”方研说着又叹口气，她真的不明白怎么现在的小孩子得病的几率这么高，而且很多是绝症。她由衷的惋惜，心里倏地难过起来。

“说起方杰，你一直没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平时我怕你伤心难过，也就没提，他究竟怎么会突然就不在了？”莫赫煊惋惜的难过的问。方杰虽然跟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方杰却永远都记在他心里。他从未忘记，不只是因为他是方研的弟弟，更是因为莫赫煊也把他当做一个亲近的人。

“他是被人谋杀的。”方研没转头，眼睛继续望向远处，幽幽开口，语气里有无尽的恨意，还有愤怒。

“精神还不错，就是把帽檐压得很低，大概不想别人看见他太过苍白的脸吧。”方研猜测刚才小昊在房间里也不脱帽的原因，顺道告诉了莫赫煊。

“有没有医生或者护士说病情怎么样？”莫赫煊被方研一说，也格外的关心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小朋友来。

“人各有命，他去哪里了？”莫赫煊倒了一杯水坐下来。眼睛无限惆怅的问。

“去找医生了，等会就该回来了，你千万不要问生病的事，我看她妈妈很难过，很憔悴。”方研叮嘱莫赫煊。其实这种事，不用方研说，莫赫煊也是懂的，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当然懂得相应的分寸，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话能缓解人的心情，莫赫煊还是知道的，否则这三十年不是白活了。

方研第一次觉得，她见过的所有小孩中，小昊这个孩子有很多心事，他不像塔姆斯那般活泼，而且他很善于隐藏，很多心事没有表露出来，这个才十岁的孩子，有着成年人的冷静和压抑。她隐约觉得小昊这孩子心里一定很苦，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是不会跟别人分享他的内心世界的。

方研看他们走出去，轻叹口气，这样年轻的生命，怎会生这样无可救药的病呢？血管癌晚期，多么沉重的字眼，尽管医学名词写的模棱两可，方研还是一眼解读出了它的本意。

“我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小孩啊？”莫赫煊有些好奇的问。

“很瘦小，大概是得病瘦下来的，看上去让人很心疼，但是很懂事，很聪明。”方研说着她对小昊的第一印象，小昊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一个懂事，聪明又深沉的孩子。

“精神怎么样？”莫赫煊吹吹杯子里的水喂给方研问。

“方姐姐好，方姐姐你吃苹果吗？我这里有苹果。”小昊边说，边去拿柜子里的苹果。

“小昊，姐姐现在不想吃，等我想吃的时候，你再给我拿好吗？”方研轻声细语，朝他微笑的说。

“好，姐姐我不打扰你休息，我还要去找医生报道呢。”小昊说完看看他妈妈。他妈妈说了几句客套话，带着小昊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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