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嘱托与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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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方初的故乡位于泺江中游北部的谷湛郡西北方,他出生于当地颇有名望的谨方家族。

十二年前,南方兵乱时,几百乱军打到谨方家族的庄园,烧杀抢掠。谨方初的父母及所有族亲,一百多口人,逃脱不及,惨烈抵抗后,全数丧命于乱军刀下。南麒伽罗率领自己的亲军南下,路过此地,在刀枪丛林中,抢下他一条性命,并命人追杀处死那些乱兵,当即替他报了灭族之仇。

伽罗看谨方初天禀聪颖,刚强勇敢,且父母双亡,无所依靠,便把他带到南泺城,随后将他和青萝一起送往东尧,嘱托他照顾青萝,并将她自己多年的习武研修心得《伽罗手记》赠送给他,传授他练功心诀。

东陆北部有一个内陆海,名为溟海,也称北溟海。海水来自溟海北部的瑞龙雪山,再从雪山西部的镜水河自东向西流出,汇入海湾。溟海以东之地,称栖鹤幕兰,原来是天龙皇帝姻亲幕兰王的封地。位于瑞龙雪山东部山脉与溟海之间的王城,名为鹤鸣城。十年前的北方三王之乱后,再无幕兰王,栖鹤幕兰已成为天龙王朝的栖鹤郡,直接受天龙皇帝统辖。

潼妧小时候家住鹤鸣城内,父亲是个城头小官。潼妧三岁时,母亲被邻居家来做客的表亲奸污,她父亲一气之下,杀了邻居的表亲,因此背上命案,被判发配关外垦荒。

潼妧一家被发配到白重关外,不到一年,她母亲因病郁郁而终,父亲与她相依为命。

二十年前,潼妧十五岁时,被关外的恶霸官差看上她的美貌。恶霸官差各种威逼利诱,潼妧毫无所动,父女俩为此惹怒了那恶霸。暴怒之下,恶霸打死她父亲,把她抓走,囚禁屋中,强行霸占。

在关外蛮荒旷野之地,恶霸官差行凶作恶,却无人管束。

三个月后,潼妧逃了出来,没跑多远,恶霸带人追来。在山间小路边,潼妧被恶霸抓住,那恶霸不杀她,却叫手下几个恶徒轮番凌辱,再拿刀子剜她脸上的肉、划花她的脸,让她生不如死,无脸见人。

那天伽罗只身快马抄近道赶往溟洲城,走小路打那路过,听到惨叫声,循声找去,见潼妧被绑在一颗树上,衣衫破碎,满脸血肉模糊,胸前染红一大片。那恶霸正举刀要剜她一只眼睛,伽罗一个闪身过去,抽剑砍掉恶霸的手。那恶霸和他手下几个恶徒,片刻之间被伽罗制服。几个恶徒跪地求饶,伽罗问了他们几句话,斩掉他们一只胳膊以作惩戒,便放他们走。至于那恶霸,伽罗把剑送到潼妧手上,握住她的手,让她亲手把剑刺入恶霸心脏。

亲手杀了那恶霸,潼妧也不想活命,举剑自杀,却被伽罗拦下。

当时伽罗对她说:“我救下你性命,让你亲手报了仇,这是你欠我的!你这条命,从现在开始,不再属于你自己,而属于我。我叫你活,你就不可以死!”

潼妧从未见过年纪轻轻却如此强悍霸气的女人,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她!

伽罗随身带有刀创药,替她简单包扎后,带她继续赶往溟洲城。

随后几年,伽罗一直把潼妧带在身边。几年之后,看她再无轻生的念头,伽罗派人送她去南泺城,让她安定下来。再后来,伽罗让她随青萝一起到东尧,嘱托她照顾青萝。

想起二十年前的不堪往事,再看眼前的青萝,潼妧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伽罗所做太多,背负太多太重,青萝现在年少无法理解,总有一天,她会理解她母亲的苦衷。

谨方初将墙上装饰的羽毛兽骨取下,用力拨下墙上挂钉,石墙上的机关开启,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藏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精致小盒。谨方初把小盒子拿出,转动盒子机关,打开盒子,从盒子里取出被磨掉一道口子的拇指般大小的赤红宝珠。

宝珠赤红如血,通体透亮,一层红光环绕,看似聚气游丝。

听谨方初所言,以及两人一问一答的对话,潼妧心里不由感慨,她这条命也是南麒伽罗给的。

她这条命,从被救起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她自己,而属于伽罗。

这一句嘱托,他不可辜负。

“我发誓,用我一生来照顾她,用我性命来保护她!”

这一句承诺,他不可以背弃。

青萝一下子走开,在窗前坐下,看向窗外,沉默不语。

谨方初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缓缓开口:“青萝,我们下个月前往昊天城,或许会见到你母亲,你可想见她?”

“不想!”青萝又赌气似的说。

为报答伽罗的救命之恩,谨方初起誓,他的一切、甚至性命,都可以给她。

“代替我,照顾好青萝!”

他这条命,是她母亲南麒伽罗从刀口下救出来的。

他现在所有的一切,也是南麒伽罗给他的。

心口不一!

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想的!

青萝两岁的时候,伽罗回到泺南,她才第二次见到母亲。然而没过几天,伽罗便派人把她送往东尧,远离疼爱她的诸父和诸母。长到十四岁,青萝见到她母亲伽罗的次数,不过五六次,且每一次,伽罗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匆匆。

看青萝说不带母亲留给她的宝物,谨方初对潼妧说:“也都收起来带上吧。”

谨方初不揭穿她,却语重心长地说:“青萝,你母亲并非舍弃不要你,她离你而去,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使不在你身边,她对你一样喜爱。不要忘记,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包括你吗?”青萝抬头看向他的脸,反问。

谨方初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包括我。”

青萝刚出生一个月,母亲伽罗把她带到秉铎身边,便舍她而去。

秉铎的夫人苡娮身患怪疾,终年身子虚弱,不能受孕生子,秉铎和苡娮膝下无子女,对青萝分外喜爱,疼爱有加。应伽罗之意,秉铎把青萝当自己女儿抚养。

至于青萝的生父是谁,是死是活,无人知晓,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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