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冥路

叉叔端起茶壶灌了几口凉茶之后才说，“八成还是神仙会的孙子。”

“那神仙会是什么？”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简单说就是一群有本事的王八蛋，你俩意会就行。”

叉叔白了我一眼，然后用指节敲了敲叉弟面前的桌子，“查查咱的卡，看看钱到了没。”

叉弟轻车熟路地从兜里摸出一部诺基亚N70，胡乱按着什么。

彪子两眼放光道，“哥，你这手机得四千多吧？”

叉弟也不理彪子，只是朝叉叔说了句，“到账了，两万。”

叉叔点点头道，“明天取出来，给他俩一人五千。”

叉弟闷闷地应了一声后，把手机一揣又开始看小说了。

在那个年代，诺基亚还是手机霸主，这款旗舰手机也不是我们这些穷学生敢想的，做个简单的对比，彪子业余打工挣钱买的那个小灵通，才300。

而我，小灵通都舍不得买。

“叉叔，这钱是？”

见我有点不敢相信，叉叔认真道，“这是学校找我办事的钱，今天虽说你俩没帮上忙，但是咱们的规矩是出工就有得赚，所以也有你们的份儿。”

彪子激动地搓着手，“你看看，这叫怎么话儿说的……”

我也激动道，“叉叔，你真是咱穷学生的大救星啊！”

叉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他妈知道贫嘴，那谁……”他指了指叉弟，“你先回去吧，我跟新员工聊点儿深的。”

叉弟也不应声，抄起小说就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帮我们把门关上。

我和彪子还在为这么轻松就赚到“巨款”开心，可再次回过头来的叉叔却一脸凝重的表情，他冷冷地打量着我和彪子，冷得让我悄悄地泛起了鸡皮疙瘩。

彪子先一步扛不住了，他弱弱道，“叉叔，有话您就说，像您这么盯着人，瘆得慌……”

叉叔突然沉声道，“何不易把你俩交给我的时候说跟你们俩不熟，只是觉得体质和品性适合跟着我。”

叉叔指了指彪子，“但是我发现没那么简单啊，你小子不光一脚能破阴，连铅丹砂这玩意都听说过，可不像是随随便便什么大学生。”

“还有你”叉叔又指向我，“何不易说算不出你的根脚，我倒是看出点儿门道儿了，你这种阳不锁阴的体质没比那个房东好到哪儿去，那牵魂蜮怎么就绕过你去祸害别人了？”

叉叔连珠炮一般问完了这些话，我和彪子也因此陷入了沉默，叉叔比他看起来要敏锐得多，因为他所问的问题已经涉及到了我和彪子各自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过在面对一个相对可靠的人和金钱诱惑时，所谓的秘密又有多少能守住呢？

叉叔很聪明，他先让我们见识到了他的本事，又让我们体会到了赚钱的快感，最后才抛出这个问题，这几乎已经成了我们不得不回答的问题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这本来就是他设计好的局面……

“我先说吧”彪子抬头道，“我姥姥是出马仙，打我刚生出来她老人家就想让我接她的班，可是没辙，我体质有问题，根本当不了出马仙，所以虽然见过一点世面，但是其实什么都不会。”

叉叔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猜彪子说的这些他早就猜到了，不过不知道我要说的，他是不是有心理准备。

“叉叔，我这故事有点儿长，我这名字是爷爷给起的，我们原来不是本地人……”

也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可以相信眼前这个摇滚老炮儿，于是我把当初在火车上跟彪子说的那个故事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当初提防着何不易，是因为当时在北京那个离奇诡异的情景下我不敢相信，而如今叉叔已经带着我们近距离接触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我反倒觉得可以放下了防备了，如果叉叔要害我，我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在听完我的讲述之后，叉叔的反应很剧烈，他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脸上挂着的表情一会儿是惊恐，一会儿又是欣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和彪子道，“你们俩，明天就退学！”

叉叔撇撇嘴，“贵个屁，一大把才几百块。”

我看了眼叉叔的手掌，感叹道，“这么一小把铅丹砂就够我一个月生活费了？”

彪子插嘴道，“铅丹和硝石？”

叉叔赞道，“咦？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啊。”

彪子咧嘴笑道，“我在我姥姥家见过这玩意，我姥姥说这个挺贵的呐！”

叉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买点儿六味地黄丸吧，肾水这个东西，还是要开源节流。”

王建波这个案子从常人的角度来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自杀，叉叔对警察谎称自己是替学校来找学生才发现的现场，再加上有我和彪子的学生证，这个借口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应付完警察之后天色已经发暗了，外面果然也下起了雨，雨势不大，这在北方的夏天倒是很少见。

我想了想又问道，“叉叔，你往那个阵法上扔的沙子是什么？”

叉叔笑道，“那东西叫铅丹砂，制法倒是简单，铅三硝一，一边是解毒镇神的丹药，一边是阳实生火的北帝玄珠，凡是跟蜮有关的玩意，见它都得矮三分，更别说一个不成气候的破阵了。”

回到玄家沟科普工作室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叉弟依旧在认真地看着小说，而我和彪子还在不依不饶地缠着叉叔问问题。

“那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也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神仙会的？”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叉叔，那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叉叔倒是毫不藏私地给我们解释了一遍。

这件事的根儿其实出在那个捡破烂的老头身上，他利用王建波对老三的恨和对学妹的爱设了这样一个局。

“小伙子，有些事情不能过度，要注意劳逸结合啊。”叉叔猥琐地笑着，一副“我全都知道”的表情。

青年的神智好像已经恢复了清醒，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我刚才是不是晕过去了？”

王建波先是按照老头的要求在地板上画了那个阵法来锁住死去学妹的念力，这样王建波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就会时常能感受到学妹的“存在”，然后老头又欺骗王建波在这里自杀就能跟学妹团聚，这导致了王建波的死。

可是据叉叔观察，那个阵法是神仙会常用的离魂阵，主要功效是把刚刚在这里去世的人的阴气和念力分离，何不易以前说过，人死之后阴气与念力维持着平衡才能自然逸散，一旦平衡被打破就会变成蜮，学妹就是因为这个阵法的存在，阴气被剥离了，剩下的念力和残破的阴气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牵魂蜮，如果不破坏阵法，王建波死在这里之后也会成为牵魂蜮的一部分，以后再住进来的房客也就凶多吉少了。但是由于阵法被叉叔破坏了，这个牵魂蜮成了秋后的蚂蚱，最后一次蹦跶就是害了一把青年房东。

叉叔说，之所以选中青年房东就是因为他阳弱体虚，所以六味地黄丸这个建议也不全是调侃。

事发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倒是彪子足够警觉，他一脚就踹到了那青年的小腹上，在一个略微发闷的“噗”声后，青年终于翻出了白眼。

叉叔有些惊疑地扫了彪子一眼，但也没说话，他一手扶住快要软倒的青年，另一只手熟练地在青年后背上摸了几把，青年的眼睛这才又恢复正常。

“咳咳”青年稳了稳身形，一脸疑惑地看向我们，好像正在努力回想我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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