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殇

头疼的厉害，各样的场景轮番冲刺着蔓珺的大脑，让她痛苦而又无奈。父母的脸，穿着不一样的蝉衣的脸，幼小时期殷世成的脸，楚仲博的脸，慕远吉的脸混乱而又快速的旋转。一身是血的楚佩珺满是痛苦的脸，火光冲天，爆炸中楚仲博依然微笑的脸。大白天的怎么又会出现夜里噩梦的情景？真是混乱之极！

回了房间，蔓珺越想越是头疼的厉害，双手捂着头，索性就大哭起来。任凭再坚强的人，遇到这样乱七八糟的情况，也无法继续淡定下来吧。

蝉衣吓得紧紧搂着她，不知怎么安慰。“蔓珺，你怎么了？蔓珺，蔓珺。”他的嘴一直笨笨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蔓珺不哭。他害怕她的伤心难过，害怕她不让他分担。

蔓珺慢慢的从被子里探出头出来。满脸泪水，脸已完全被恐惧所扭曲：双颊僵缩、鼻翅扩张、下颌乱颤、唇洼渗满了冷汗。那是有多害怕，才会是那个样子。

蝉衣心里不明白。他从来不知道害怕。四岁起就被当做杀人武器开始训练，后来几乎每天都执行杀人任务，整日刀口舔血，杀人如麻，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可看见蔓珺的样子，让他麻木的心里有了痛的感觉。

“没事了。”蝉衣一改平时冷厉的语气，声音有些温柔。

这时天空又是一声炸雷。蔓珺一下子扑到蝉衣身上，放声大哭。抖得厉害。

蝉衣从那时起，下定了决心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她。双手紧紧地搂着蔓珺幼小的肩膀，“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用怕。”

蔓珺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他身上独特的竹叶香气渐渐地平复了她不稳定的情绪，让她安心。他那是第一次留在她的房里陪她。

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一样可怜无助。蝉衣轻抚她的头发，低声细语的安慰，“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用怕。”

这句话终于有了效果，蔓珺枕在蝉衣的腿上，哭声渐渐变小，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哭累了，睡了。那竹叶的淡淡清香萦绕在鼻尖，久久没有散去。

蝉衣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她。

“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用怕。”这是他用生命在承诺她。一生一世，永不后悔。

天亮了。心情也跟着亮了起来。

晨曦刚露，她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是她还有些秀气的小脸，还有他温润的眉眼。他为她梳理散乱的头发，她定定的看着镜子里的贴心男人。喜欢他为她梳头的温暖时间。

记忆中，一个简单的男人发髻，平平整整。蔓珺独爱的发型样式，原来是蝉衣教的。不是不会梳成别的样子，只因多年的习惯，习惯他的温柔相对，习惯他的陪伴左右。

这么好的男人该有幸福才是。蔓珺忍住了自己无边无际的希望，一定会给他幸福，为他找一个合适的人陪他。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女人会得到蝉衣的温柔相守？自己怕是没这个福气了。

楚蔓珺牵着嘴角笑了笑，就像头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大方方洗涑，吃饭，调侃蝉衣。还想了一个办法要捉弄段二姐。蝉衣一直不说话，溺爱的眼神一刻也不离开蔓珺，无论何时，他都会一直陪在她身旁。

醉月阁的人起得都很晚。

等到吃中饭时，才见姑娘们一个个懒洋洋的出了自己的屋子。楚蔓珺换了一身公子的衣衫，坐在大堂里悠哉悠哉的喝茶，还叫了柳青青在一旁陪着下棋。几个和柳青青要好的姑娘坐在旁边陪着说话。

站在窗外的蝉衣听了哭声，犹豫了一下，许久也没见有人过来，于是推开窗子跳了进去。走到蔓珺床边，点燃了蜡烛。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被子一颤一颤的，蔓珺缩得小小的一个团。

“你出来吧。我已经把蜡烛点燃了。”蝉衣小心翼翼的推了推蔓珺的被子。

那是刚进江南楚园不久。晚上守夜巡逻。那天晚上突然刮起大风，下起大雨。他想着找个地方避雨，没想到就躲在了蔓珺的窗底下。

蔓珺一直有个习惯，睡觉时都点着灯。她总是在夜里做恶梦。醒来时屋子里黑，她会害怕。

这晚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屋子里的蜡烛早就被风吹灭。蔓珺刚做了个噩梦，一下子被惊醒，睁开眼睛，满屋子漆黑，她怕的要命，躲在床角捂着被子哭泣。

他真的是殷世成。前几年，日思夜想的小哥哥。心里的痛一下子爆发出来。痛的她倒退了好几步。想到了那个萧杀的夜晚，楚佩珺的脸，慕晓婉的脸。她一直想着真么面对他们的相逢。现在问题就在眼前。撕心裂肺的痛，蔓珺忍着颤抖咬着牙，紧攥着双拳，转身，一步一步，离开。背影是那么疲惫，动作迟缓。

蝉衣一脸懵的跟了过去。他不知道蔓珺和这个男人之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瓜葛。可他记得在城墙上见过他在慕远吉的身旁。机警的眼光一闪，瞥了那男人一眼，表情阴郁的匆匆追上了蔓珺。

殷世成觉得奇怪，那女人身边的男人不像这烟花之地的下人，那女人的气质也不像，看样子应该认识自己，有那么一恍惚感觉一些熟悉，她到底是谁？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头趴在他的肩上。两肩不停地抖着，哭声犹如利剑，一下一下刺着蝉衣的心。不一会儿，他的肩头湿了一大片。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转来转去也就是一句话，“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用怕。”

太多往事一刹那蹦到眼前。第一次有记忆的见到殷世成是在过两岁生辰。慕小婉领着小小的他来做客，那时他六岁。然后他就基本上天天往叶府里跑。送些新得的小礼物。一起洗澡，一起吃饭。一起抓蛐蛐。一起读书写字。他送了一块水滴一样的血玉吊坠儿，她把她最宝贝的铃铛送给了他，那年她八岁，她的生辰那天。然后就没有再见一次面。

一直执着的要回京城，一方面是自己的时日无多想再回来看看。另一方面是还想见见他。希望他过得很好。他一定还记得她，因为那铃铛还在他身上。但自己不能跟他相认，不想让他也活在痛苦之中。再有自己的光阴所剩不多。相见还不如怀念的好。何苦给了希望，又要再一次失望。

楚蔓珺眼泪再也忍不住，已经流了满脸。视线受阻，却忘记了去擦。刚才眼前那男人，是自己想了八年的人。看样子过得挺好，能陪在亲王身边，官职不会小。他应该娶妻生子了，比自己大四岁，这样的年龄，在京城家室又好，喜欢他的女人应该很多。自己的执念应该放下了。

蝉衣不明白楚蔓珺为什么会流眼泪，一把抱起不看路刚要踏空的楚蔓珺，快步朝楼上走去。

“真的是殷世成吗？”楚蔓珺激动的眼睛里含了泪。八年了，那个宠她的小哥哥现在就在眼前。完全变了模样。如果不是那铃铛，真的认不出来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尽量的不让声音抖得厉害。他现在气宇轩昂，身体看上去结实有力，谈吐温文尔雅，定是个文武兼备的好男儿。蔓珺一时间欣喜的不得了，嘴角带出了笑意。

殷世成觉得怪怪的，眼前的女人为何这样激动，“姑娘可是认识在下？”他平时不喜女色，尤其讨厌和女人打交道。满心里只有一个蔓珺。那年之事发生之后，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是他的痛处。长年生活在军营之中，上阵杀敌，为的就是躲避着痛处。今日看见蔓珺有种不同于别人的感觉，于是站定了，也多看了蔓珺几眼。头一次不排斥女人的出现。

“咦？你为何要抱着我？”楚蔓珺转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蝉衣怀里时，不明白为什么，忙问蝉衣。

“不抱着你，你就掉到楼下去了。走路也不看路。”蝉衣冷冷的有些埋怨。莫非蔓珺是喜欢那男人，两人有过一段他不知道的过往？他有些气自己知道的太少，不能帮她分担不烦恼。

“刚才没有看路。”楚蔓珺闭了眼睛，在蝉衣怀里的感觉让她平缓了许多。“幸好有你在我身边。谢谢你。蝉衣。”

男人觉得身后一直有人跟着，随即转过身来。看见一个美丽的姑娘瞪着大眼睛正看着自己。样子好看，而且气质大方应该是哪家小姐。不过转念一想，哪家正经小姐会到这种烟花柳地来。不过那姑娘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不得而知。于是笑了笑，“姑娘有事找我？”

“你是姓殷？”楚蔓珺激动地声音有些抖。这个人就是慕远吉车旁，骑着枣红马的男人。前不久，站在城墙上见过的。那天虽然离得远了些，不过也看的清楚。蔓珺心里一阵乱糟糟的。

“正是在下。姑娘认得我，可是有什么事吗？”殷世成还是一脸微笑。他觉得眼前的姑娘有种亲近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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