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殇

醉月阁，内进是一座走马楼，上下有三层，很大又很气派。坐落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两边青楼云集，家家都是悬灯结彩。而最最气派的就是这‘醉月楼’。掌灯以后客人逐渐增多。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楚蔓珺换了一套上好的女子衣服，由着碧桃打扮完，斜趴在三楼的窗子上看着楼下的风景。还美其名曰，要学学女子的娇柔模样，自己一直都是雏菊那种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陪伴，多少都会受其影响，不像个女人。

也不能怪她身边的女人都比男人还要彪悍。她们也要生活，也要像个男人一样保护主人，为了楚家流血流汗。生活所迫，没有办法。总不能，自己身边一顺水儿的全是男人吧，也不方便。

“就你说我好看。别人都没说过。”楚蔓珺没回头，自顾自的看着外面。她知道，蝉衣对她的好。听到他的称赞满心的欢喜，表面上还能太过明显。

碧桃在一边满是怜惜的开了口，“那光鲜靓丽的外表下，谁能看见里面的痛苦。哎！”说完还自顾自的叹了一声。

“说说看。”楚蔓珺依然没回头看着柳青青进了房门。她一直很好奇这个女子的一切。

“青青原来是一个罪臣之后，她母亲怀着她被充了官妓。后来她出生了，娘就死了。从小就拗，没少挨打。”碧桃一副怜惜的模样，“好几次差点被打死。后来，喜欢上一个裁缝的学徒。挨得打更多些。

那年我才来醉月阁。见那两个小孩儿有些可怜。青青长得好看，我就一直照顾她，只让她卖艺，不卖身。她一直攒钱，悄悄倒贴那小裁缝。那小裁缝倒好，六年间就考中了一甲第一名，御笔钦点的状元。他就是严瑞。

青青养了严瑞六年，这醉月阁谁都知道，可在外面一丝风也没透过。都以为这苦命的鸳鸯熬出头了，谁知那严瑞却变了心。为了娶侯府千金竟然下毒要害死她。幸亏她想开了。没有寻死觅活。今年花魁大赛，夺了冠。还顺带着帮忙演了一出好戏。”碧桃喝了口茶。同病相怜的缘故吧，都是孤儿，总会惺惺相惜的。

“巾帼女英雄。”楚蔓珺听完了碧桃的讲述，真的有点佩服了。一个风尘女子把能做的都做了，对她爱的男人可谓是仁至义尽，就是那男人害她，她都没有埋怨，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上次那场好戏，也多亏事情出在妓院里，大理寺的人不会轻易查出背后的操控之人。最重要的是让皇帝废了太子。不过事情还没了结。皇帝的心性谁会了解？不到尘埃落定的那天，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走一步，看一步吧。

门口吵吵嚷嚷的又进来一些客人。看样子非富则贵。门口的门奴一个个点头哈腰，热情的招呼，看样子是熟客。来的一群人中，为首的人笑着，还慷慨的扔了些散碎银子给他们。门奴们又是一脸献媚，不住的作揖。

“你先玩儿着，我下去看看。好像是怡亲王来了。他一直喜欢青青。”碧桃站起来，忙向门外匆匆走去。

“好。”楚蔓珺看着那为首的男人，难道他就是怡亲王？

碧桃走的也挺快，不到一会儿功夫，就下了楼，快步走到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面前施了一礼，“怡亲王，今天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二姐，快去叫青青下楼，来陪陪王爷。”语气轻柔，而不做作。

段二姐连忙陪着一脸媚笑，赶紧摇动着身姿，亲自去找柳青青。

怡亲王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肤色略黑，眉目生的棱角分明。但却看起来有一股奕奕逼人的英气。神色十分淡然。身穿的衣服和旁边的几个没太大差别。倒显得他的为人比较低调些。没什么架子。气宇不凡，浑身上下不时的透漏着皇家的高贵气质，那是长久在皇家才能养出来的气质。

“原来，这天启皇家生的都是美男子。廉亲王，辅亲王，淳亲王，还有这个怡亲王，一个比一个好看。”楚蔓珺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看。“不知道剩下的几人会是什么样？”

蝉衣在后面撇了撇嘴，没说话。

蔓珺许久没听到蝉衣接话，于是转过头，看着他笑，“我家蝉衣最好看！”

蝉衣满眼欢喜，没有出声，继续宠溺的看着蔓珺。这个小鬼头每次都不忘夸别人的时候，顺便夸夸他，不管真心还是顺便，他心里都暖暖的。

他在背后看着她，想着她，念着她，而她，却都不知道，这是该可悲呢，还是该可叹呢。悲他的一片真心她不知？叹他的明月照了沟渠？

柳青青踏着莲步，娇滴滴的到了怡亲王面前道了一个万福下去，眼波中闪出万种风情。那与她对着其他客人时的笑容全然不同，没有任何多余的、用力的妩媚，只有清澈见底、澄澄明明的欢和喜。她微微地仰起脸，“怡亲王。”

怡亲王伸手拉了她起来，脸上满是爱怜之色，“起吧。”眼睛黑沉沉的，里头却像蕴着全世界的光，两人再无话，并肩一起朝楼上走去，而那眼光流转，似诉不尽的衷肠。

其余几个跟在后面，有说有笑的，一起上了楼。

原来男人看女人也可以那样柔情似水。蔓珺心里感叹。一回头看见蝉衣正在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忙转过头，继续看风景。有他在身边，感到满心的温暖，真好，可是这种感觉和看见庄游子的感觉又不一样，有了些许的小小波动。

楚蔓珺看够了风景，下楼到处溜达看看。蝉衣紧紧跟在她身旁。路过青青他们喝酒的雅间时，从里面走出一男子。楚蔓珺只顾看另外一头的两个人的拉扯，没有注意来人。侧身而过时，楚蔓珺听到了一阵铃铛声音。如此熟悉悦耳。寻声望去，就是刚刚走过的男人身上传出。她心里一惊，脚步不由得跟了上去。脸色变得悲喜不定。

蝉衣见楚蔓珺变了脸色，紧跟了几步追上她，小声而紧张的问，“蔓珺，怎么了？”见楚蔓珺死死地跟在前面那男人身后，紧紧皱起眉头，又问，“你认识他吗？”

楚蔓珺像是着了魔一样，眼睛盯着前面男人身侧挂着的铃铛。那是玄铁打造的。楚仲博得了一块玄铁，打了一把宝剑，剩下的给她做了一个铃铛。样式别致，与众不同，声音奇特而且好听，是这天底下唯一的一个。因为楚仲博已经不在了。

眼前的人是殷世成吗？

“真好看！”楚蔓珺慨叹。世间还有这等美人，自己都快和楼下的男客一样，眼睛盯在美人身上，不愿移开。

“没你好看！”蝉衣看着蔓珺的后背，慢悠悠的说。目光坚定而温柔。

蝉衣站在楚蔓珺后面，一直看着她不说话。他这个人话少，对于别人更是惜字如金。不过蔓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楼下一阵骚动，说是柳青青姑娘回来了，楚蔓珺赶紧探出头去看。弄堂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前呼后拥着一顶小轿停到门前，缓缓走下来一个美人。青春靓丽，姿态优雅，大有闭月羞花之色。正是在酒楼看见的那个人。花魁‘柳青青’

一时间楼下的客人也都没了声音，齐齐的看着那美人慢步上楼。她的身姿犹若跳舞，动人心弦。

“调皮。”碧桃看见蔓珺愣了一下神，还以为她在想什么借口说服自己，于是无奈点点头，只好答应。这个蔓珺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重了些。不过大家都疼她，不是太出格的事，一般都会满足她。

蝉衣更是一脸无奈，好端端的放着楚府不住，偏偏要住在这个鬼地方。这里装潢和布局是不错，可是这里鱼龙混杂，到底不是一个正经人该来的地方。

吩咐下人打扫了一间屋子，碧桃在前面亲自引路，蔓珺跟在后面，一路观看。醉月阁里的脂粉气味特浓，她不禁皱了下鼻子。四下里倒是好看，各种亮丽缤纷的颜色，在这里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布局巧妙，算不上琼楼玉宇，但也是气派非凡。这里就是久闻大名的烟花地带。果然与其他地方大有不同。一路眼观所到之处，都叫人耳目一新。

楚佩琴又不在身边。福婶倒是还可以教些女孩子该有的姿态，但因为她是掌管大小事务的人，所以她为人也比较强势。除了学会了福婶的的强势之外，蔓珺对于她的话多半不听的。弄的她也像个男孩子一样，少了小女子的造作，平添了一些血性和正义之感，有时还会‘无法无天’。

碧桃只是笑。对于这个年幼的庄主，她也没资格说些什么。不过她还是挺佩服她有担当。有机会尽量多教些女人该有的样子给她吧。还特别佩服她会把理由说的天花乱坠，一套一套的，让人无法反驳。

蝉衣是各种场面都经历过，没有什么能震撼到他，只要留在她身边就好，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一切以蔓珺的喜好为主，她想怎样就怎样。

福婶倒是发了一阵子牢骚，但主子毕竟是主子，自己一个下人，也干涉不到主子的想法，她是讨厌醉月阁那种地方，毕竟是臭名远扬的烟花之地，但还是不敢直接到醉月阁去抓人，后来就不再过问了。

段二姐不知道那两个人的来历，在一边皱着眉，看着碧桃两人十分热情。尤其对那个女扮男装的人非常恭敬，不由得心下一颤。碧桃就是见了王爷都没显现的如此热情洋溢过。看她的样子，必是大有来头。刚才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于激烈，已经得罪了那姑娘，怎么才能挽回局面，现在就是最要紧的事情了。不由得两手紧攥，不住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楚蔓珺真的就在醉月阁住了下来，被碧桃安排在了三楼东侧的一个大厢房内。里面的布置非常典雅古朴，没有半点外面亮丽的色彩。蔓珺甚是喜欢。

“安排吧。”楚蔓珺挽住了碧桃的胳膊。调皮的冲她眨了眨眼。脑子一刹那的恍惚，这个人很熟悉，好像街角花店的老板娘。

街角？花店？老板娘？怎么那场景里的建筑物，还有那里的人打扮和衣着都和这里的不一样？蔓珺愣住了？那是哪里？自己那么熟悉的亲切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蔓珺住在了醉月阁，出府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仅限于几个人中，大部分级别不够的人是不知道的，这是为了蔓珺的安全起见。

庄游子原来也管不住她，老庄在，还好一点，现在老庄不在，索性就由着她了。

毒王一心的研究着燕沐生的病情，也没时间管她。该药浴的已经药浴完事，该喝的解毒草药也已经给她喝下。暂时没了性命之忧，也就不再过问。

“到哪里都会惹麻烦，蝉衣不在你身边的话，不知道要挨多少揍。”碧桃剥了一个桔子放在楚蔓珺手里。面带微笑，语气却温柔的犹如春风。她坐在了蔓珺对面的椅子上，“我看现在没有人能管得了你了。”

楚蔓珺一边吃，一边笑，“我要留在这里住几天。这里好玩儿些。省的那老杜头儿看我不顺眼，还有那廉亲王见天儿的派人来保护我，没有自由。”

“一个好好地大小姐，就明目张胆的住进醉月阁，还怪人家说错话吗？一点正形都没有。”碧桃无奈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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