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法自然

然而水牛旁出现的一道身影打消了他的疑虑，王二一个翻身坐起，小跑到朴玄身边，毕恭毕敬的跪下双腿，低头道：“小人拜见仙师。”

朴玄瞥他一眼，嗯一声，就好笑地看着要喝奶的小牛。只见小牛体型太小，而水牛站着四蹄就有两三个小牛那么高，小牛一蹦一蹦，却总是够不到，于是小牛转身用头顶顶跪着的王二。

王二略微抬起头，用余光小心地瞥向朴玄，见朴玄嘴角含笑，于是大着胆子起身，走到水牛前，一拍水牛的头，水牛当即弯曲四蹄躺下，这时小牛欢快的哞叫一声，跑到水牛腹前喝奶。

这时朴玄右手一抬，一道乳白光华从手心延展而出，拘起小牛便向上收回，小牛就发现自己出现在朴玄怀里。

小牛浑身青黑，已长出了细毛，却并无扎手之感，如妙手织出的绸缎般，光滑细腻。小牛抬起头像是在疑惑，不过怀抱舒适，便缩起硬邦邦的四蹄，眯起眼睛静静卧眠。

刚才这一手就是垂手白光神通，可作摄拿之用，还可防护自身，敌手神通道术或者法宝打来只要抬手垂下一道白光就可抵挡一二。

三门神通他俱已修练，纵地金光与垂手白光他已颇为纯熟，只是那正立无影，运使出来还有些碍难。

正立无影，取的是“正立光明，无形无影”之意，就是说只要把浑身气机收束的完美无瑕，即使在光下，也不会有影子出现。当然，这是修炼这门神通到最高境界的现象，只是初涉这门神通的朴玄自然达不到。

朴玄运使这门神通时，极力把气息收敛于内，就连真元也不敢过大运转，只余一丝，模仿静止的死物，这样就造成无法同时运使其他神通，而且活物若是不与天地交，一股郁气便会积聚，短时间看不出什么影响，时间一长就会有损修士法体。

朴玄握拿住小牛的尾巴，稀稀拉拉的尾毛颇为柔顺，朴玄手指在其间穿插，无意识地把玩。白皙的脸上表情严肃，显然在沉吟思考。

不过毫无思绪就是了，朴玄无奈，这个时候应该去请教师长，可离每月一次的讲法还有不少时日。

朴玄抱着小牛走出洞府，沿着山路一步一步向下而去。脑中观想《真人沐浴东井图》，神思空灵，周围的世界一下就变得深邃广大起来。

枝头上一只麻雀鸣叫，天空中另一只麻雀随即与之呼应；水潭里一条泥鳅向潭岸中钻去，荡开的波纹惊走了漂浮的蜉蝣；叶尖一颗露珠滴下，混入淤泥，而后在阳光下蒸腾开，化作一缕水气散入空中……

天地间万物都在交互，活物与活物之间，活物与死物之间，死物与死物之间，都没有孤立而存的道理，或者说都在相互牵连变动。

这种变动玄之又玄，极其微妙而隐秘，又如一种均衡，损有余而补不足，天地的稳定都把握在这种均衡之中。

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奥妙，俞思之愈觉深不可测，大到无边而又微不可察，比之高山仰止，大海无量，宇宙浩瀚更加令人叹服。

朴玄现在只是稍稍感应到一丝，就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脚步也不自禁停顿下来。他感觉到无边的奥妙如水般将他包围，汹涌而混乱，他想摄取一丝，然而却如浮萍般随浪上下颠簸，不容自主。

这时一道紫气出现，晕开抹抹紫意，混乱的奥妙被一一理顺，朴玄的感应霎时清晰，便运使神意去体味一丝丝奥妙。

而此时朴玄所在区域，天地元气混乱无比。能看到，水汽升高不足三尺就凝成水滴，一株野草无故折断，从上空飞过的鸟突觉身上一沉而摔落，还有睡着的小牛毛发倒竖被惊醒，只能瞪着无辜的眼睛……像是一种原本稳定的秩序被干扰，一时混乱开来。

与此同时，紫芝崖内某一处，一青年道人倏然惊起，法力一荡，化作一道银白剑光猛然冲出紫芝崖，向朴玄飞来。

而比青年道人稍慢的是一道青紫虹光，从玄妙观主峰而来，亦是往朴玄所在飞去。

二人一前一后，遁速极快，不过片刻就赶到小宫山。

而朴玄自是毫无察觉，他身周异状连连，自身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心神完全沉浸在奥妙中。这可苦了他怀中的小牛，小牛时而觉极冷，时而觉极热，时而口鼻不能呼吸，时而四蹄像被钳住一动难动，只能哞哞叫个不停。

两道遁光落在朴玄不远处，现出两个身影，一个自是青年道人，另一个却是一羽髻高冠的老者。二人相互见礼，望着朴玄满是惊讶，没想到此等异象居然是由一个小小的胎息修士显出。

这时老者一个惊呼：“这是——大罗紫气，还有《太玄八景箓》，不对，还有一道先天乙木青气！”老者把头转向青年道人，道：“冲玄子，这是怎么回事？”

“观主不必惊讶，《太玄八景箓》自是玉蟾师叔所予，大罗紫气与师叔一脉功法相合，碰到此等良才又怎会放过？”冲玄子头也不转，眼睛一直盯着朴玄，面上平淡，“至于那妖牛体内的先天乙木青气，之前我也未曾见过，应是其近来所得，嘿嘿，这小子好大的机缘！”

说完冲玄子哈哈大笑，心中感叹果然是大气运之人，师叔一脉兴盛有望啊！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朴玄自行功状态退出，尽管胎息境界的他无需呼吸，但练这正立无影神通需把握住周身的每一丝气息变幻，极为耗费精神，故而他也要借后天呼吸快速散去憋在胸中的一口闷气。

朴玄一吐气，小牛顿时察觉，抬起头寻找朴玄。看到朴玄在石窟内，四蹄扒拉着想爬上去，可显然不会成功。

一日，朴玄盘坐在一片阴影中，口鼻呼吸俱无，一动不动，脉中真元只余一丝，支持着功法的运转。

是时，小牛醒来，瞪着大眼到处寻找朴玄的身影，可怎么也找不到，急得它用没长出角的头顶来顶去。

实际上，朴玄就在它头顶上方一个石窟内，一丈高，只是因他正运转正立无影神通，浑身气息收敛的一丝不漏，再加上处于暗处，故而小牛一点也察觉不到。

神通亦有大小之别。大神通者，如捉星摘月，焚山煮海，袖里乾坤等，皆有改天换地、掀动乾坤之能，非有大法力者绝难使之；小神通者，如呼风唤雨，飞天遁地，撒豆成兵之流，林林总总，数之不尽，虽威能弗如大神通远甚，然则也是妙用无穷。传说，世上还有无上大神通，虽名为神通，其实已经超脱了神通的范畴，不过这就不是朴玄能够知道的了。

朴玄准备修炼三门小神通，一为纵地金光，二曰正立无影，三乃垂手白光。纵地金光乃陆上神行之术，正立无影是藏息匿气之法，而垂手白光则为护身道术。

翌日，山光清亮，薄雾微寒。

奶足饭饱的小牛舔舔嘴上的奶渍，趴在朴玄脚下，闭着眼又就睡去了。

朴玄将之抱起，金光一闪，返回洞府去了，剩下跪着的王二大呼“恭送仙长”。

几百丈的高度，加上山势的倾斜和山石大树的阻碍，几近千丈的距离，不过眨眼间金光就至。

山脚下，水南镇的王二正悠闲地躺在草丛里，不远处一只大水牛正在吃草，他就是朴玄雇来的仆役。忽而王二眼前一闪，一道金光晃过，王二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只见一道金光在小宫山窜来窜去，忽而飞上山顶，忽而窜入林下，不过总是离地不超过三尺。

倏尔金光顿住，停在泉池旁，露出朴玄的身影。朴玄眉头紧皱，这纵地金光术直来直去，速度极快，可远近距离不好把控，神意一出差池，离目的地不是越过就是不足。

这几日，倒尽为小牛忙活了，修行上的功夫可不能落下，朴玄思虑，如今他晋升胎息，也是时候修炼一些术法了。

术法分多种，阵，器，丹，符，神通，易数，驭兽等皆包含在内，朴玄所欲修炼的就是神通。

这会儿，一个小脑袋从洞门口的石缝里探出来，瞪着明亮的大眼睛，东瞅西瞅，瞧见朴玄，立马叉开四蹄跑过来，咬着朴玄的衣角，在朴玄脚下撒欢。

小家伙饿了，朴玄照顾了小牛几天，发现小家伙除了吃就是睡，当然还有玩，简单的生活让朴玄很快明白小家伙每一个动作的含义。

正好一试新修炼的小神通，朴玄抱起小牛，摸摸它还没长角的头，真元一转，就化作一道金光向山脚遁去。金光在突兀的山石间不断腾挪，宛如一条顺水而下的金鲤，灵巧地避开每一个阻碍。

夜微凉，月正央，山外人踪绝，山内少年藏。

少年人端坐石台，身旁小牛闭目沉沉睡去。轻轻抚摸其柔滑的脊背，温温热热，好不舒爽。

那日请教了李师姐，朴玄就立即下山，一番采购之后，从商贩那打听到坊市内并无母牛出售，于是不得不去凡人村落以金银换来一只刚产完的母牛。朴玄将其放养在山脚，并雇了一仆役看顾。这样只要小牛一饥饿，就可到山下喝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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