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法自然

“木笙，百年前你曾出去游历，是我水月洞天最近出去的弟子，你可曾听说那南越国小禾山？”

“老祖，南越国弟子不曾听说，不过百年前倒有一越国，不知这两国有没有关系。”

“对对对――南越就是越国分裂而来。”朴玄一听乍喜，忽而又感觉不对，这声音从哪里传来？他怎生不见说话之人！

朴玄一愣，哭声戛然而止。是啊，渡玄丈人光芒一晃，眨眼间我就被带到了这里，如果……

朴玄蹦起来，拜倒在陶延寿面前，就要给陶延寿磕头。

忽而，凭空一股柔力托住他，朴玄怎么也磕不下去。

“小友，这般姿态，不说老夫受得不受得，你师父怕都要跳出来指着老夫的鼻子开骂。”陶延寿摇了摇头，接着道：“老夫知你所想，只是我水月洞天封洞百年，洞中弟子轻易不得离开.”

“那……这……”朴玄以为抓到了一丝希望，这丝希望又随之破灭，“呜……哇……”

“人生万事须自为，跬步江山即寥廓，小友，求人不如求己。”

“老丈之意……”

“我观小友资质甚为不凡，若是修炼，必可一日千里。”说完，陶延寿又笑眯眯地看着朴玄，双手仍倒背在身后。倒是一旁脸色木然的木笙眼皮抬了一下，作惊讶状。

“我，真的可以……那好，小子恳请老丈授法。”朴玄抹去眼泪，站起来，对陶延寿郑重一拜。

“小友不必多礼，只是小友需另觅机缘，我水月洞天却不能收你入门。一来我与你师有约在先，不好抢了他的徒弟；二来我水月洞天也无适合你的功法，怕耽误你的前途。”

“不过，玄洲广大，门派无数，其中高深莫测者胜过我水月洞天不知凡几。你师渡玄丈人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不然他就把他自己的修行法传授与你了。”

“比如那太玄门，坐拥十万里浮玉山脉，英才无数，天骄涌现，乃十洲有数的顶级门派之一。”

“再说那万寿山，传承久远，尚在我水月洞天之前。其号称'长生不老神仙府'，其镇派绝学《长生紫书》传说修练到极致可与天地同寿!“

“还有紫薇阁，星辰万象，天机变化，算无遗策......“

朴玄听的晕晕乎乎的，双目茫然地看着陶延寿。

“当然，小友资质非凡，兼且年龄尚小，根蒂未定，不急不急，可在我水月洞天慢慢思虑。“

“木笙，带朴小友去玉精谷，就将其安置在昔年我那老友所建茅庐中。”语毕，陶延寿消失不见。

“是。“

木笙转而面向朴玄。这青衫黄面的道人好似不知礼数，面容僵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朴玄。朴玄内心泛起一阵阵紧张与不安。

”走——”木笙大袖一挥，一股柔风生出，托起朴玄向着玉精谷飞去。

须臾落地。

朴玄晃了晃神，撞入眼间便是一座茅屋。茅檐低小，老槐倚之而立，茅草暗黄，青藤缠绕即居。

茅门半开，里间冲出一小人儿。小人儿收束不住，扑通一声被门槛绊倒，团成一个球，圆圆地滚到朴玄脚下。

这么一个小人，朴玄又不得不惊异一回，天地之大，造化神奇，果非凡人所能窥测。

小人儿就地打一个滚儿，翻身飞快坐起来，扯着木笙的下衣摆爬到木笙肩上。木笙这道人平日里不苟言笑，这时却难得露出一丝关怀之色，轻轻地，大手扶住小人儿的屁股。

“咿呀......哈呼......啾啾......”小人儿发出一些音节，“叽迦......嘎嘛......”朴玄感觉他们应该是在交流，因为他看到木笙不时地在点头。

一会儿，木笙与小人儿同时把头转向朴玄，只听木笙硬声道：“此是小轩儿，原就住在这玉精谷，今后你与他同住。我水月洞天不容荤腥，你若觉饥渴，则食山花树果，饮涧水流泉。”

“我水月洞天也不限你自由，但你若自不量力，随意乱闯，洞天中种种禁法也会叫你知道厉害。万莫乱闯，否则酿成大祸，即便不丢小命，我洞天门规也不饶你！”

“稍后自会有人教你我水月洞天一应规矩事宜。”

......

朴玄在水月洞天呆了五年。

五年里，朴玄的眼界大大拓宽。他知道了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名唤十洲，而且十洲之外还有四海，十洲之上更有传说中的仙界；他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人叫玄门羽士，他们神通广大，可以飞天遁地呼分唤雨，甚至捉星摘月焚山煮海；他还知道人人都可以成为玄门羽士，但因各人资质有差，根性不一，最终成就也会不同......

五年的时间足够做任何一个决定，朴玄选择拜入太玄门。一来太玄门在整个十洲都是顶级门派，修炼功法与资源都不缺；二来他最可能顺利拜入太玄门，玄洲上其他大派如万寿山是师傅外出找弟子而非弟子主动拜入进去，紫薇阁收弟子则讲究天意，卜一卦，卜到谁就收谁，真言宗倒是和太玄门差不多，弟子请求拜入就收，之后表现突出兼且身世清白就可一步步步入门派核心；三来就是陶延寿的推荐，他告知朴玄，太玄门里有一部《清静通明法》，极为适合朴玄，至于为什么适合倒没讲。

岁月缓缓流逝，人心的忧伤也会慢慢淡去。五年过去，水月洞天纯净的氛围，还有小轩儿的天真，都像一股股清泉，一点点渗入朴玄洗涤杂质，让朴玄的心灵始终干净。

而今，五年后，当朴玄被送出水月洞天的那一刻，朴玄自己也知道，有一条新的陌生的路在前方等着他，而他是必须要踏上去的，在路上，他会获得很多东西，只是，谁又知道，他又会失去什么呢？

“老丈，你不知，小子今生，无缘回家了，想那十数万里，莫说我这八龄之躯，就是我再大十岁又如何走得？呜――”朴玄越哭越大声。

陶延寿也不嫌朴玄吵闹，仍旧笑眯眯，道：“哈哈，小友，这却不必担忧，十几万里，凡人行之，确实遥远，但对我等而言不过咫尺，你师父带你来这可用了许久？”

朴玄正惊诧于道人的现身，猛听得这么一句，可怎生了得，十数万里，他要走上多少年才能到家，加之路途险恶，他这条小命怕是不够丢的！

他永远也回不去了！好似被抽去全身力气，朴玄一下子瘫软在地，双目噙泪，抽嗒嗒呜咽起来。

“小友，何事悲戚？”

“小友，睡得可好？”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朴玄一惊，手脚并用，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

转身，只见一老头，他不认识。老头笑眯眯，双手倒背在身后。

朴玄无言沉默，老头先开了口：“小友，令师所托老夫俱已答应，今后你可在我水月洞天住下。”

忽而，大桃木下一根青竹摇曳，节节分明，叶绿枝嫩。竹下一抹光影显出，由虚而实，走出一青衫黄面的道人。

道人向陶延寿深施一礼，看也不看朴玄，神情木然，便开口：“老祖，离了水月洞天向西，再行十数万里，约莫就是当年越国地界。至于小禾山，弟子不曾听闻。”

“老丈，不知水月洞天是哪国地界？离南越国小禾山有多远？”朴玄追问。

“南越国小禾山？老夫久不问世，对这些却不甚清楚。”陶延寿乃桃木出身，草木精灵即使化形也大多好静，加之他修为已至此界绝巅，打一次座说不得就有百八十年，哪里会去了解凡人开有几个国度？开在何地？

朴玄瞧这老头慈眉善目，心下放松了些，身体微躬行了一礼，道：“老丈，小子朴玄，老丈所说小子甚是糊涂，不知水月洞天是何地？我师父又是何人？”

童音糯糯，却也显得恭敬，朴家传承千载，也非全靠了葫芦神奇，其家规严峻、礼仪严谨也发挥不小作用。

凡人临之，必以为仙乡神土。比如醒来的朴玄。

朴玄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东西张望。他只是不小心睡了一觉，怎么又变了一个地方？

“小友不知？那渡玄丈人做得一个好师父，这样把徒弟丢下，自己走得倒干净！”陶延寿笑骂一声，又对朴玄道：“小友，你师渡玄丈人将你托付于我，你可在我水月洞天住上一段时间。我水月洞天在整个十洲也可号称顶级福地，此中一应用度皆不缺，小友尽可放心在此住下。”

“老夫陶延寿，乃水月洞天之主，小友称老夫一声陶老即可，渡玄丈人将你带到我水月洞天并将你托付于我，现下他那缕神念已是散去了。”

猛听得渡玄丈人之名，朴玄就隐有猜测，与陶延寿几番言语，更是把此中经过明了七七八八。

水月洞天，碧海无波，洲陆点点。

一轮明月当空，幽悠宁谧，遍洒万千豪光。水雾蒸腾，与月光交织，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一尘不染冰霜操，万境俱空水月心。洞天以“水月”为名，取的便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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