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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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要说‘带个儿子出来’吓唬老李?”

老道白眉一挑,压低了声音,侧过头来在我耳边说,“你以为他从前卖臭豆腐为何能存下这么多钱?”

见我不解,他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冬天豆腐也难窝臭,那些能赚到大钱的,都是没良心在粪水里浸出的臭味。”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遇鬼跑不脱。第一次跟老道一起去“做生意”,他生动地给我上了社会学的第一课,“钱的重要性以及不义之财放手取之”。这为我以后的人生观,奠定了坚实的实操基础。

又话说那天解决老李家的事以后,老道坚持报警,毕竟出现了尸体。警察过来发现事出奇怪,不好备案,又通知了民宗局。

这里要讲一下。所谓民宗局,表面看上去是个处理宗教事物之类杂事的闲局,但实际上,那里面设有行动部,算个能人异士汇集的堂口。简单形容,就是国家掌门的门派。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蜀城民宗局还只是民宗处。不过由于不久就升为“局”了,所以按现在叙事习惯还是称民宗局。

民宗局的人来了,知道是老道处理的这件事,稍微过问一下就没再管,反而拉着老道非要请他吃饭。老道满脸忍不住的眉飞色舞,吃饭路上,不时用余光瞟我的表情,觉得在徒儿面前大为长脸。

吃饭的时候,那些油腻的野师伯师叔们,至少每个摸过一次我的头,或者捏过一次我的脸,夸一只腿还骨折打着木板的我,小小年纪一表人才。

我确实很震惊。老道在我眼中不过是个道士,江湖中三道九流的朋友不知交了多少,几个据说很厉害的朋友,一起去寻个煞气根源还差点全部送命,料想认识的人,都不会厉害到哪去。没想到他还认识当官的啊。

那时我眼中,国家部门任职的都是当官的。在那个年代,吃公家饭的也确实牛逼哄哄。

回到家中,我们超度了那名女鬼,又开始往常一样的生活。我的腿一个星期不到就痊愈如初,绑带和木棒都是老道绑的,也由他来拆掉,没去医院惹起一群专家的惊叹围观。

“盆上漂”训练还在继续,但我在上面每天花的时间越来越短,眼看即将到达“天还不黑我就无事可干”的阶段了,老道又找了新的,消遣我的法子。

劈柴。

按理说那时大家都用蜂窝煤或者煤油炉煮饭,应该不需要劈柴。但老道偏不按常理为之。他偏要我劈柴。

那个时候,有种职业,是走街串巷拉个板板车卖煤炭。我不知老道塞了他多少红包,反正那个人莫名其妙从一周一次路过我们小巷卖煤,变成了一天一次路过我家门口卖木头。

其实一开始,老道教我劈柴还是用斧头的。是那种开山巨斧,有我肩膀那么高,重得不得了,我举起来都费劲。

然后老道告诉我说,不能干举,干举练出一身肌肉那是练举重,修行前期要配合真言,才能举重若轻。于是我配合“前”字决,过上了每天回家后先劈一院子柴,然后免费送到街坊邻居家中的生活。

不知不觉中,春天过去,夏天到来,我已经快习惯了这种生活。

突然老道又出幺蛾子了。

有一天回到家,放下书包,我像往常一样去院子里劈柴,突然发现,这巨斧劈不下去啊。反复试过多次,终于察觉倪端,原来斧子尖端,被人硬生生削去一截,成了钝斧。

我拿着钝斧找到老道,说明原委,却迎来老道一顿白眼。

“你是想一辈子用尖斧头劈柴,当个樵夫?”。

果然,我就知道老道让我劈柴没那么简单。我只好拿起钝斧,回到院里,试图就这样劈开那一院子柴火。结果努力了一个钟头后,才堪堪劈开一块木头。

此时,老道突然出现在我旁边,顺手拿起一截圆木垫在屁股下,又顺手拿起一截圆木,另一只手轻飘飘一挥。

“哐当!”,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老道手里截木头应声断成两截。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径直走到铺面里,留下目瞪口呆的我,在原地发愣。

当然,装逼是有代价的。老道后来手肿了两天。不过当时他这一劈,也把我劈醒了。

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我捡起那块木头,仔细研究。发现木头断裂的截口处,木纹整齐,没有纤维丝丝断裂的痕迹。

于是我依样画葫芦,捡起一块木头,观察许久,然后下斧对着木纹走向,狠狠劈下去。

“咔嚓。”。木头在我面前裂成两半。

我喜不自禁,连忙按照这个法子,一根根对付了所有木柴。

这法子是个好法子,木头也是好木头,我慢慢观察,劈柴,劈出来的也是好柴火。然而邻居们不好了。

这么久以来,我天天按时往邻居家里送柴火,他们早就习惯如此,放心地把灶火交给我负责。而今天,许久我才劈开第一根柴,后来也每根都观察良久才下斧,街坊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但总归送柴火是情分,不送是本分,淳朴的街坊邻居,没一个好意思来我家里催柴。

最后我挨家挨户把柴火送去,挨家挨户道歉,才平息了大家的饥饿。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来到初秋。

老道又,再一次,出幺蛾子了。

就在我刚能熟练地,用钝斧飞快劈好一院子柴火时,他没收了我的巨斧,转而换成一把剑。

劈过柴的人都知道,斧子劈柴好使是因为它呈楔形,只要锤进去头,斧背就能顺着力把木头撬开。而剑的形状不行。剑背角度太大,重量也不足,进去后冲势瞬间就会被木头夹住,然后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但老道才不管这些。他只管吩咐我劈柴。

用剑要怎么劈柴呢?

我练了很久。最后我发现,用剑劈柴,要用上劲气,周身炁场往前延伸至剑里,同时对准木头纹理最脆弱的地方,狠劲劈下,才能把木头劈开。

练习用剑劈柴,当然少不得饿着邻居。他们逐渐也学聪明了,自己平时会备着点蜂窝煤,煤油之类的,以应不时之需。

因为这次“法事”,在那个年代,老道居然漫天要价,收了老李三百块钱的红包。

以崂山道士的名义。

老道顿时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闭紧嘴巴,干脆把屁股下面的竹椅挪到我身边坐下,腾出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他头微侧,靠在我头顶,神秘兮兮伸出另一只手,蜷着无名指与小指举在我面前,食指、中指并拢微曲,大拇指在这两根指肚上来回摩擦。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动作,还既不知道此动作的含义,也不知老道的意思。

但很快,我就懂了。

隐约间,有一股阴冷特别的气息萦绕在这茶厅,朦朦胧胧摸不清楚。我站起来,艰难单腿蹦着,寻找气息的根源。

于是,我就像那瘸腿警犬追踪犯人一样,在茶厅、厨房、茅厕之间蹦跶了足足半个小时,模样十分滑稽。老道在一旁看着乐坏了,嘴上还不忘打趣,“看看看看,让你练踩盆子还是有效果的嘛,至少单腿蹦跶半个小时都不得摔倒。稳健。”。

我心里默默回嘴,要不是练踩盆子,我双腿走起路来更稳健。我还可以走得步步生风给你看,你看不看。

我顿时一阵反胃,暗暗觉得这么小个捉弄根本不够,待我压下干呕的冲动,又问。

“那你为何要说自己是崂山的?”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尸体在那儿?”

老道闭眼微笑不语。

就在我开始怀疑,老道让我找尸体,只是个想看我蹦跶的借口时,我终于找到那股阴冷气息的结头处,在一根水泥柱面前停了下来。

老道见我停下来,多的一眼也不看那根柱子,抽笔画出一张符箓,扬手打到那水泥柱子上。然后他结了内缚印,只略微保持两秒,便叹气松开来,示意我坐下休息。

老道这般说,却把我吓了一跳。我本想这次出来不过是看个稀奇,万事有老道坐镇,没想到老道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出手,并且还是找尸体。

好在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天天晚上都默念九字真言结印感受炁场才入眠,对真言与手印已经十分熟悉。不假思索地,我低声喝道,“皆!”,手结外缚印,仔细感受那炁的流动。

不待我发问,他罕见地主动开口解释。

“那水泥柱里尸身的主人,三魂已去,七魄只留一,剩下的都是执念,没有是非善恶之辨的,料想是个可怜的女娃娃。我上了符,稍微散一下她执念,就像拍花子用的麻药一样,让她暂时忘了一心坚持而无益处的事。等她执念打散,跟我们回家,我们一起把她超度了嘛。”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始连珠炮似的抛问题。

大概是觉得有高人坐镇,特别安心的缘故。前几日都没睡好的老李一家,不多时,便纷纷睡熟,从里屋传来均匀的呼噜声。

这时,老道开口了。

“邹之,你集中注意力,用炁仔细感受那尸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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