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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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出在上周某天晚上。

老李的老婆李嬢睡眠不深,平时一丁点儿动静就惊醒。那天从半夜十二点开始,不知从哪一直悠悠传来唱曲儿的声音,吵得李嬢翻来覆去,醒了就再也没睡着。李嬢越听火气越大,翻身下床想去外面寻声源。

李嬢走出卧房门,曲声越发清晰起来,声音传来的方向像是自家后院方向。

女孩回头望了老李夫妇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娇媚笑意,仰头对月,右手扬起,朝天一收。刚才还唱着跳着的小身板,一下就瘫软在地,没了声息。

虽然刚才情景诡异,见状老李夫妇还是忍不住冲到女儿面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拼命摇晃。

女孩直到第二天鸡鸣才醒。醒后她开始不说话,畏光,也不吃热饭,一定要等到饭凉了才碰,并且胃口也不好。

光是这样并不足以让老李惊慌。让老李惊慌的是,第二天晚上,果果半夜又爬起来了。

老李夫妇经过前一晚的事情,接下来一夜都守在儿女房门口,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守到凌晨两点左右,果果瘦小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踮着脚,打开双页木门,径直走到厨房里。然后猛的一下,把头埋进蓄水的大水缸,咕咚咕咚冒了寥寥几个气泡,就再没了声息。

跟在她身后的老李夫妇俩吓坏了,赶紧抱她起来,怕人在水缸里溺死。没想到任凭他们怎么用力,果果瘦小的身躯都像是千斤重般,杵在那儿纹丝不动。老李急得晕头转向,还是李嬢直接拿起厨房砧板上的大菜刀,用刀背三下五除二,砸破水缸放干水,这才把女儿抱出来。

第二天,两人就开始四处打听,有谁认识驱邪的高人。

老道听说此事,与我一同赶到茶馆时,正是下午太阳将落山之时,老李夫妇脸色憔悴,远远瞧见穿道袍的老道,隔着半条街就迎了上来。李嬢头上包着狗皮膏药,扯着老道的袖子,边抹眼泪边倾诉。

昨晚两人在娃娃门口守到四点,以为今晚不会有异常,结果李嬢突然没了意识。等醒过来的时候李嬢发现自己被老李用麻绳绑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刚开始李嬢以为女儿行为正常了,老李不正常了,怕得双腿打抖。没想到老李见她醒来,先用晾衣杆戳了她两下,问她自己的生辰,答对了才把她松绑。

原来昨晚二人见娃娃没有异常举动,正准备回房休息,没想到李嬢突然白眼一翻,回头就往茶厅水泥柱子上撞。老李上前拉,只觉得她力大如牛,拉都拉不住。随后老李挡在柱子面前,不让李嬢撞上去,没想到李嬢扑到老李身上就开始咬人。

老李赶紧往里屋跑,李嬢就往里屋追。老李一跟头摔到床上,李嬢也往床上扑。

那边三个儿子听见这边老李叫唤得像杀猪,起床看怎么回事,这才与老李合力把李嬢捆上,暂时安分下来。

老道见李嬢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看着就要蹭到自己新做的道袍上,赶紧把她推开,说,“你放心。我乃崂山门下游历弟子,绝对有把握把这事处理好。”。李嬢听到这儿,响亮地擤了一声鼻涕,瓮着声音表示感激,“谢谢道长了,谢谢道长了。”

我心里暗暗有些奇怪。最初老道在我家门口出现时,就说自己是崂山门下,我没多想。如今遇到别的事,怎么又说自己是崂山门下?他不是最讨厌崂山那群狗仗人势的家伙了吗?

进了茶馆大门,零星还有几位茶客。老道也不急,带着我兀自在角落找了一张空桌坐下。他从怀里分别掏出毛笔、朱砂、黄纸等物件,铺在桌上,提笔洋洋洒洒画了一张符纸。随后我只觉周身炁场微微一动,老道手上那张黄符突然凭空燃烧起来。

老道让我把符纸灰烬拢成一把,又让李嬢去找个容器,老李去带个儿子过来。

李嬢找来个土碗递给我,我按照老道吩咐,反手倾倒所有符灰入碗,又见老李把儿子带来了,战战兢兢立在一旁,想推儿子过来又不大敢推过来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

面上我当然是不能笑出来的,我佯装严肃,牵着这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回到里屋接了一碗童子尿搅拌均匀,又与他一同出来。

老李看见他儿子毫发无损地回到身边,明显松了一口气。

也难怪他紧张。老道没叫他接一碗童子尿,而是专门吩咐老李“带个儿子过来”,搞得像是要杀个童男祭天似的。

老道拿上这装着童子尿拌符灰的碗,递给老李,让他涂在被咬的伤口上。老李撩开衣袖,只见那伤口已经四周发黑,没有半点新伤模样,连忙谢过老道,坐到一旁涂药。

此时天麻麻黑了,茶客渐渐散去,偌大的茶厅里只剩老道、我,还有老李夫妇和他们三个儿子。

老道把他们五个人各自赶回房,和我坐在那茶桌前大眼瞪小眼。

见他们听不见,我悄悄问老道,“我们要这样坐多久?”。

老道露出高深莫测的笑,轻抚胡须,答曰,“坐到他们睡着。”。

这女孩,赫然是老李夫妇才满六岁的小女儿李果。李果学都还没上过,不识字,哪去学的曲儿?见到这番场景,老李一肚子火气顿时泄下,背后飕飕发凉。

毕竟是自己亲闺女。老李鼓起勇气,上前唤她名字。“果果!”。

清冷的月光从拉开的门扇透进来,洒在老李与李嬢脚边。只见两人几米外,站着一个身穿秋衣秋裤的小女孩,嘴里一边唱,一边跳: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

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

那边收摽杵子的人,在江湖上出自一个响当当的门派。这门派名为“鹬族”,里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也有高手。后来我遇到过他们不少次。

老李摊贩是做不下去了,但日子还是要过,饭还是要吃。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开茶馆上。

前面交待过,蜀城茶馆多如草原上的牦牛,而喝茶的人,更是多如牛毛。找个地段,开个茶馆,每天不那么累不说,还能赚得大把银子。

纵使李嬢此时正在气头上,胆子大,但这三更半夜,也不由得有点发怵。于是她回房推醒老李,打算一同去后院看看。

老李从来不信邪,听到真有曲儿声从后院传来,心想,肯定是谁见不得我捡便宜买到这处铺子,跑到我家后院装神弄鬼。于是他前几天被收摽杵子的火气,也一股脑窜上天灵盖,顺手从床边抄起一把榔头,冲到茶厅里,左手握住榔头,右手把中间那扇双开的木门往里一拉。

那茶馆临街,朝里那面墙有三个门。第一个门后是间卧房,第二个门是露天走廊,第三个门是另一间卧房。露天走廊区区几米长,尽头有一块小的长方形空地,空地左边是茅厕,右边是厨房,皆被一面残破的砖墙围在里面。

老李一家六口人,他和老婆睡右边靠厨房那间房,三儿一女睡左边靠茅厕那间房。他在儿女房间正中搭了块布,又隔开两边,刚好把面朝茅厕那扇窗户分成两半,一半睡女儿,一半挤着三个儿子。

老李摆摊多年,手头有点积蓄。便临时起意,想租间铺面开个茶馆。

说来也是巧。此时正遇上城北偏中,有一间临街铺面卖。那铺面正前方有个坝坝,刚好晒太阳合适,屋里也宽敞,摆十几套桌椅没问题。如果是夏天,那屋几根砖水泥桩子把屋顶撑得老高,坐在下面喝茶的人别提多凉快了。

在大城市,那些繁华路段,生意一定比小街小巷好做。生意好做的地方吸引来许多商贩,自然就有江湖规矩,和江湖上管事的人。

新人初来乍到,第一次被摽的杵子叫做“头道杵”,第二次叫“二道杵”,还有最后一次,叫“绝后杵”。枸迷杵交完三次,那么此人我们地头蛇就眼熟你了,以后你遇到麻烦,这边拍胸脯包干。

老李去看过一次后,心里十分喜欢,听卖它的人讲,自己马上要跟儿子去国外享福,急着低价甩卖,于是当机立断,掏腰包买下了它。

老李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但很快,他发现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对劲了。

其二,哪个地方没有些地头蛇。老李来蜀城摆摊的第一周,就有几个穿得人模狗样的二流子来“摽杵子”。所谓摽杵子,其实就是我们现在的收保护费,当时也有说得文雅些的,就说“均杵”。老李初来乍到,做生意,哪怕小本生意也讲究和气生财,就恭恭敬敬交了“枸迷杵”。哪晓得第二周,又有一群二流子来摽杵子。

这回老李不干了。哪有三天两头摽杵子的哦,小本生意本来就挣不了几个钱,那些人多来几次,自己怕是还要倒贴。于是老李结结实实挨了顿锤,收起板板车,灰溜溜回了自家屋里头去。

其实这就是老李不懂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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