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鲈莼

那黑衣汉子闻言早就面色一变，显然已极为恼怒，再见这仆人向自己一把推来，便冷冷一笑，唯一侧身避过，顺手在那仆人背上一拍，这恶仆便猛的向前摔出去，栽到一个水果摊上。只这一推，风自容便已看出这黑衣汉子身法灵动，出招从容，定是一位武林好手。心中暗想，看这贵公子和这帮恶奴的张扬姿态，显然平时欺凌百姓的事没少干，近日碰上这位高手教训你们一顿也好。于是一边优哉游哉的吃菜饮酒，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楼下的好戏。

那贵公子大怒，大声喝道：“幺***筒，你们俩还等什么？打死这挡路的狗东西！”这公子一声令下，左右便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丁轰然应声，向这名黑衣汉子扑来，一个挥拳便打向黑衣汉子脸颊，一个作势要踢黑衣汉子小腹。这黑衣汉子森然一笑，言道：“来得正好”，看也不看两名家丁的招式，左右手中指都是迅捷的一点，分别点在左侧挥拳打来家丁的臂弯和右侧一脚踢来家丁的膝盖，两个家丁都是惨叫一声便摔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

这名黑衣汉子却不停步，死死的盯着马上的公子，继续笑着向这名刚才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公子走来。

那黑衣汉子向北行了七八里后便折而向东，又行了三里路程后便来到了一条宽敞的街巷中，到了一座高阁重宇的府邸门前，只见门前的家丁朝黑衣汉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万师傅回来了！”黑衣汉子略一点头，便径直走了进去，显然是府中常客。风自容抬头一看，见府门上高悬着“益阳侯府”四个大字，立刻勃然而怒：“原来是周平这厮的府邸！”

“攸宁指！”看到黑衣男子最后这一指的身形步法，风自容心中一惊，立时便认出了此人的门派家数。攸宁指乃是河北沧州万家庄的独门绝技，讲究身法轻捷、落指如风，据说练成攸宁指的万家高手，点人要穴后不仅能一指毙命，而且可以让死者全身毫无异状，不漏半点痕迹，一百年来素被誉为武林中一十七种指法第一。而看这黑衣汉子最后点中马臀这一招，步法轻灵、出指利落，实已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风自容心中暗想，这洛阳城中果然是卧虎藏龙，竟然还蛰伏有这等高手！不过此人既对姚承恩的名号如此忌惮，必然不是普通的江湖游侠，极有可能与朝中要员有些瓜葛。武林上的一流高手如与朝中大臣相交，或许会妨碍公子今后行事，这次我们北来洛阳干系重大，既然让我遇见了此人，不妨一探究竟，以策万全。风自容心下计议已定，便留下一锭五两的银锭匆匆结了酒账，走下楼来，跟在黑衣汉子身后半里之外，向北城走去。

黑衣汉子这一停顿，心中早有计较，皮笑肉不笑的说：“罢了，既是姚尚书府上的公子，今天就饶你一命，公子先请。”竟真的向路边一让，右手作势一挥，示意让这姚公子骑马先走。

那姚公子心中又惊又怕，又喜又怒，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敢再说什么，默不作声的拍马便向前行。

待姚公子的马从身前经过时，那黑衣汉子左足在地上一蹬，顺势跟着奔马迅捷无比的向前滑出丈余，随即迅速伸出右手食指，一下点在黑色骏马后臀上。姚公子的坐骑中了这一指后，立刻便像针扎一般纵声长嘶，撒蹄狂奔，向路边的摊铺上横冲直撞而去，刚跑出十几丈，姚公子便驾驭不住，狠狠的摔下马来。黑衣汉子见状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两人直聊了一个时辰，陆青娥才伴着陆壹夫心满意足的回来，陆青娥左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右手抓着两个糖人，陆壹夫却一脸苦笑，怀里满满的抱了一大堆锦盒、包裹、纸包，显然都是陆青娥买的各色物什。乔东篱看了不禁失笑：青妹难得出去逛逛，定然是拉着爹爹各处买了一天。陆壹夫这样一个彪悍光头，却抱了一堆的脂粉钗环从大街上走回来，想必一路上甚是惹眼。

陆青娥一回来，就忙着向众人展示刚买的衣服、玩具、胭脂、点心，一会儿把这盒糖果送给公子，转眼又把那本古籍送给齐九思，旋即又嚷着把一个木雕给张大叔拿过去，屋子中便像足足添了十个人一般热闹。再等听到公子今天在殿前大出风头，进展超乎预料的顺利，更是围着乔东篱叽叽咯咯个不休。

众人就一边聊着一边等风自容回来。天色将近黄昏，乔东篱便向齐九思问道：“风大哥今天是到西城、南城去与弟兄们接头的吗？”齐九思忙答道：“是，想是那边有弟兄行踪隐秘了些，有些耽搁。公子放心，风老弟神剑无敌，应该没什么凶险。”

此时马上的公子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知道这次是遇到了武林高手，心想偏生今天家里的那两个武师却没带出来，身边都是些无用的饭桶，这却如何是好？这公子心中虽怕，但毕竟骄纵惯了的，仍是高声喊道：“反了，当真是反了！哪来的刁民，难道还敢对当今工部尚书的家眷行凶不成？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这会子都装缩头乌龟了，快给我上去打这刁民！”一边说着，一边抽了身边不住后退的一名家奴一鞭子。

那公子本来就是虚张声势一句，谁料那名黑衣高手闻言却真的眉头一皱，似乎真是怕了这工部尚书的名头，身形略一停顿。那公子也倒机灵，见父亲的招牌甚是有用，便就坡下驴道：“你这鲁莽汉子倒还知道好歹，不像上个月遇到的肥和尚那般横恶。不知者不罪，本公子就不和你计较了，你、你快快走吧！”

原来风自容今日出门诸事都办得顺遂，至午间就已与故楚之人见毕。风自容素喜爱各色美食，偶得闲暇，便至南城挑了一间叫洛观阁的高大酒楼上吃饭，往二楼临街位置一坐，点了爆双脆、鸭舌掌等洛阳小菜，沽了一壶陈年汾酒，便倚在栏杆上看着洛阳城中的车水马龙。

不觉已到下午，南城的商贩们早已纷纷出来抢占临街的位置预备晚市，平时宽阔的石板街道便渐渐拥堵起来，吆喝叫卖声嘈杂不堪。这时有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从大道中央自北向南，缓缓行来。这位公子穿着华丽，左右带了十几名仆役家奴，马前的仆人大声的吆喝着周围百姓让路，马上的贵公子却一路走一路与家奴说说笑笑的看着周围街景，姿态甚为嚣张，显然是城中哪户权贵人家的子弟。偏巧从南边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高瘦汉子正与那公子对面而行，只是避让的慢了一些，为公子清道的那一个仆人便朝着这名黑衣汉子大喝道：“出门没带眼睛吗？赶紧滚开！”边说边不耐烦的推了那黑衣汉子一把。

乔东篱点点头：“风兄武功卓绝，人又机警。就算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必应付得来。只是沈勃虽然好客，但柳国公府中毕竟人多眼杂，诸事不便。既然季宗衡赐了宅子，咱们也不好辜负了他这番美意，倒省了自己踏勘寻觅了。着兄弟们赶紧雇人收拾好，咱们就搬过去吧！”

陆青娥听见大喜，赶紧接道：“好呀！住在别人家诸事都不得方便，咱们早些搬去，看看皇帝赐的府第是个什么样儿！”

待皇上去得远了，便有众多文武大臣聚在沈勃和乔东篱周围，热脸相迎，欢声道贺，两人敷衍应付一番，与群臣一同走出丹凤门，各自拜别，上轿而去。

待回到柳国公府时，齐九思却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听闻公子今日殿上封官扬名之事，虽不出自己所料，毕竟是首战告捷，得了个好彩头。忙笑着恭喜乔东篱。玩笑了几句，齐九思便开始向乔东篱细细禀报今日与西城、北城故楚眼线接头的种种情况。

齐九思答道：“公子所虑极周，这几日大家也都注意些，除了负责外面行走的两人，其他人都少出门。皇帝赐宅，一应东西必是全的，赶紧打扫，七八日便可住得了。”

话犹未了，一个白衣身影快步走进来，正是风自容。风自容一进门，陆壹夫便嚷嚷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难道遇上什么岔子了？”

乔东篱早见风自容神色有异，便知必有缘故。果然风自容见礼完后，便开口言道：“秉公子，昨日交办之事已俱安排妥当，此间的‘故人’，也都访知了下落。只是我今日在南城之时，却遇到一事。”，接着便将所见之事，向众人娓娓道来。

晋王季宗衡冷眼观去，早知这几个人话中的机锋，只是目下国中诸事只是稍安，不宜大动，又兼且佳节临近，心中也是实在不愿坏了过节的雅兴，便笑着言道：“哦？那倒要看看今年姚爱卿能拿出什么名花，以娱朕目了。邵爱卿也不必沮丧，牡丹盛会为的是大家斗斗花草，一起取乐，以促百官和乐之意。只要放松赏乐便是，有没有名种异卉来赌赛，倒在其次。朕也有些倦了，众卿有本早奏，无事便都退朝去吧！”

姚承恩、邵华见晋王如此说，都不敢再言，郭朋虽仍是不满，却也只得罢了。

众卿齐声应诺，拜送皇上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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