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那年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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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世冲叔叔一直有他的苦衷。”尹丽娜缓缓地对我讲起了当年boss王抛弃妻女离开的经过,而当时毫无感知的我,此刻脑海中的记忆却愈发深刻。

“世冲叔叔的父亲是一位美籍华人,所以世冲叔叔从小在美国长大,一直到国家改革开放后,他才跟随父亲一起回到国内投资。后来他与阿姨相识、相恋,并有了爱的结晶,可就在俩人商量着要结婚时,从美国传来消息,世冲叔叔家的公司出现了重大问题,一家人必须立即返回美国。世冲叔叔也曾想过带阿姨一起回去美国,但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还有很多政策上的限制,而世冲叔叔父亲在美国的事务又不允许多耽搁,最后世冲叔叔只能忍痛将她们母女二人暂时留下,待处理完美国的事务后再另行回国。

可是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回到美国后,世冲叔叔他们才发现,原来家中的产业竟然在他们外出的这段时间里,被公司里几个高管伙同他人侵吞了,世冲叔叔的父亲还被告上了法庭,涉嫌违法投资。老人家一气之下卧床不起,不得已唯有年纪尚轻的世冲叔叔苦撑下去,他们在那样的困境中苦熬了几年,直到官司告一段落、老父亲因病去世后,世冲叔叔才回到了国内。

“为什么啊?”母亲惊讶的问我。

“我想了很久,其实一直以来面对感情,我总是在逃避。而这一次我希望能勇敢的面对,即便结果是分开,我也希望能将自己的全部想法清楚的告诉她,不留下任何遗憾。”我哽咽着回答。

母亲听我说完,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后抚摸着我的头讲道:“我的庆儿看来真的长大了呢,已经懂得像个男人一样勇敢的面对问题了,妈为你感到骄傲!而且我也相信,无论结果你是否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只要你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情感,她就已经很幸福了。”

我眼含着泪水“嗯”了一声,却在热度未减的情况下冷不防的听老妈接下来又问了一句:“我还一直以为你更有机会和娜娜在一起呢,原来你真正喜欢的是那个叫蕴蕴的!那孩子也不错,虽然有点小性子,不过能看出来对你也是真心实意,咋样?你俩在一起多久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妈!我真心实意地觉得你好八卦啊。”

“哎,你说这孩子!现在啥事咋还瞒着妈了呢?跟妈说说有啥的!”

“我、我……我去!妈,你上班迟到了。”

“啊?!诶呀呀,我可不打听你那些个事儿了,自己想开点得了。”老妈终于匆忙地走了。而在他们出门后,我又给boss王拨去了电话。电话里的boss王听到我答应帮忙的消息,显得十分兴奋,除了一个劲的对之前的行为道歉、对我感谢外,更表示一定要再找机会为我和尹丽娜补偿上次的晚宴,同时商榷具体实施办法。

而我根本没心情与他再多沟通,即便听过尹丽娜之前的合理解释,心里对他不再存有芥蒂,但一想到要商量着怎么把樱木娘俩送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美国,仍觉得不是滋味,所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漫无目的发了会儿呆后,起身前往毁文。

而当我回到房间,无力地按着手机上的号码正待拨出去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一阵轻响,随后母亲探头走了进来,满脸落寞的轻声问我:“庆儿,你想好了?”见我沉声不语,母亲又在我身旁坐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妈知道你很难受,但是她妈妈治病确是眼下最大的事。或许、或许等她妈妈病情稳定下来了,她还能再回来找你不是?所以说,这事其实难就难在要你亲手把她送出去,要不我和你王叔说,就说、就说你们已经分手了,这个忙、这个忙咱帮不上了。”

我一听这话顿时更难过起来,憋屈着说:“妈,这事儿……我已经想清楚了,这次我想亲自送她走。”

两年来,阿姨对世冲叔叔当年的不得已已有所接受,但蕴蕴却一直对世冲叔叔怀着埋怨,唉,可事到如今阿姨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所以世冲叔叔才迫不得已找我们帮忙。”

思绪至此被生生截住,我再不去想那些更多对boss王的理解与同情。因为我知道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便会体会到他当年与樱木母亲生离死别的感受。

回到家中的我翻来覆去的一直到天亮,最后听见父母在客厅里的声响后才带着一副红血丝眼睛走了出去。双亲见我少见的起得这么早也挺奇怪,直到我朝老爸要来了boss王的电话号码并大致上说明情况后,了解我心思的父亲才颇感欣慰地点了点头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庆,这事儿你做的对。”

“阿姨的病,目前国内的技术仅能辅助治疗,但世冲叔叔是美籍,如果将阿姨及时转到外国去救治或许还有康复的可能。”尹丽娜柔声说着,但我却已经预见到了事情的发展,剩下的只有点头。

“我知道你一直舍不得蕴蕴。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也同样不希望她离开,可是阿姨的病不能再拖延了,难道就因为我们的不舍要让她承受母亲逝去的痛苦吗?”

“……世冲叔叔,在上次其实就是想对我们说这件事,不过你却因为他让你拒绝蕴蕴和你一起重读而走掉了。其实你现在想想,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才不得已那么做的啊!”

没成想,几年里国内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由于当时的通讯条件落后,加之搬迁改造的物是人非,他与母女二人失去了联络。事后,世冲叔叔找了她们很久,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又不得不返回美国。直到后来的几年里,他将美国的家业全部安置妥当后,才又回到了国内,此后他继续打听母女二人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他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遇到了曾经住在他们隔壁的我家(哦,怪不得两家是世交,原来多年前便是邻居……等等!隔壁老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至此才颇费周折地找到了阿姨和蕴蕴。

但面对十几年来的分离,阿姨一时间无法接受世冲叔叔,而蕴蕴更是误解世冲叔叔是由于贪恋财物才抛下她们不管,不肯与他相认。没办法的世冲叔叔最后只能选择留在小城,在厂里找了份工作,一边生活一边悄悄地照顾她们母女。

是啊,仅管我们彼此很喜欢对方,但喜欢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们可以在情感中忘却自己,但同时也无法在情感中掌控自己,从始至终我们只是单纯的喜欢彼此,从未想过包容与照顾,所以才出现了在恋爱中可以轰轰烈烈,却连哪怕一个小小的考验都无法面对,这正是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默默地想着,同时又回忆起之后尹丽娜讲到的那些往事,最后在心里默默许下了协助boss王的决定。

我的心一直随着尹丽娜的话不住颤抖着,可当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我终于再无法承受这种负担,整个人随着意志一起坍塌了下去。

“所以,仅管我也舍不得蕴蕴,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认真考虑,我还是决定帮世冲叔叔。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起劝阿姨去美国治疗!”

“哦?你、你难过什么?”我匆匆地抹了把眼角问她。

尹丽娜见我从难受中抽离出来,这才同样擦拭了一下眼睛,生气的说:“本来还想多吃点的,被你这么一搅和,也不吃了!”言毕把面前的餐具挪在一旁,继续说道:“蕴蕴的母亲得的是癌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见我不做声的点了点头,她才继续说:“几年前阿姨曾做过手术,恢复的也很好,不过这一次复发却不是很乐观。”我默不作声的听她说着,心里却没来由的越发难过起来,一点点想到了事情的结果……

美国,传说中那连水中都沉淀着黄金的国度,那是一个我这辈子都不曾想象过能到达的梦幻之境。可现在、现在它却与我近在咫尺,近得甚至远在不久的将来,我不得不面对把自己喜欢的人残忍的亲手送去!

“可是、可是那么一来,她、她,我、我,我们就、就很难再见了”

“你怎么还想不清楚啊!难道你想看着阿姨就这样被耽误下去吗?难道你想看着蕴蕴承受没有母亲的痛苦吗?难道你想和世冲叔叔一样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就不顾别人的感受吗?不、或许我这么说不对,因为世冲叔叔并没有因自私而拆散你们,他仅仅是让你不要同意蕴蕴重读,你们还都在毁文里,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所以你们分开根本与世冲叔叔无关,是你们之间本来就存在的问题。”

我和尹丽娜自然而然的调笑着,心旷神怡的同时心底里却又不知不着觉地映出了那个倔强的身影。要是她的话,一定会模仿着街机里的动漫人物大吼一声,随后给我来一通超大绝杀吧?而我则会在装作剧痛无比的承受完她的蹂躏后顺势栽倒在她怀中,嘤语道:“你好man喏。”

吐吧、你们尽情吐吧!我可以肯定,觉得恶心的90都是还未曾有过情感历练的单身汪,而在此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傻傻望着你女孩的男人都能理解我的感触……没错,就是你!兄弟。如果你此刻也与我同样动容,请先把手里的鼠标或手机抛下,把门锁好,大干一场吧!

尹丽娜自然不明白为什么我在调笑了一句后便没有声音,又等我了我一会儿,见我仍无反应,只好放下了手中的行当,朝我看来过来……或许是从我温湿的眼中猜到了我心中所想,片刻后她同样颤着声音对我说:“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蕴蕴的事而难过啊所以才影响了这次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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