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土门沟

“他四妈！”

六月听到王岁红说话，跪了过去，“大嫂子！你赶紧过爱大说放我回去？”

挤在门口人群里的王岁红说着走了进来，“他四妈，你也要想开点呢！爱大说得对，梁家坪再不好，总强过你跟着南三娃在破窑里受苦？”

柱脚儿的亲事曾是汪尕有的一块心病，现在大难不死的柱脚儿回来了，可自己却把六月送回了娘家，这让他后悔不已！好在南三娃来梁家坪闹腾了一回，反倒成了接回六月最合理的借口，而能接回六月也算了却了汪尕有的一番心事！他给马奎挥了挥手说道，“他马家爸！事情你看着安排，该啊门就啊门！”马奎会意地点了点头，汪尕有对门口的汪栓栓说道，“栓栓，都听你马家爸地安排，看着叫老四拜堂。”

“我不拜、我不拜，死都不拜！”六月泪流满面地说着就向门外冲。

“堵住，谁都不许放她走，”马奎对门口的众人吩咐道，“南三娃欺负梁家坪没人，六月再走脱了，梁家坪人就没脸见人了！”

“放心，马家爸！”

“放心、放心……”

被朱四喜、马三狗、马虎虎死死地抓着无法动弹，六月屈辱夹杂着焦急，已失去了理智，之前地苦苦哀求没有奏效，她近乎疯狂了――

“汪尕有！你不是人、不是人……”

“这还了得，敢叫阿公的名字……”

“放开我、放开我，谁不放谁是我养下的……”

“我的塑塔神！一个女人家说这话也不怕天谴的……”

“人活得还没牙齿长，啊一个是你养下的？”

“真辱曹女人的脸……”

“就是，也不看一下，啊个她能养下？”

“你叫她淹【张狂、放肆之意】，头顶有天爷呢！”

门口围观的女人们七嘴八舌地数落着口不择言的六月，无法逃脱的六月根本不理会女人们地数说，挣扎着、踢打着，用头胡乱地撞着――她只有一个信念就是逃回两眼泉的家。挣扎的六月一头撞在了马三狗的鼻子上，马三狗护疼松开了手，六月趁机又在朱四喜脸上抓了一把，马虎虎一个人没能抓得住挣扎的六月随即也松开了手。挣脱了的六月急步跨到了方桌边，汪尕有和汪明德都没来得及叫出声，六月已站在了椅子上――

汪明德被六月地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对汪栓栓大喊道，“栓栓、栓栓，赶紧赶紧……”等汪栓栓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汪明德脸色铁青地说道，“娃娃，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面还多，话说早了……”

李茂春接过了话茬说道，“婆娘女子就得有个婆娘女子的样子，你本来就是柱脚儿婆娘，还真由你了？你大人老实，你就觉是好欺负？梁家坪人可咽不下这口气。”说着回头对汪尕有说道，“尕有，你也说上一句痛快话。这人都来了，难道她说不成就不成么？”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着。

“放屁……”六月愤怒地打断了这些劝说，“都说得这么好听，啊门一个个都不跟人去？”

六月一句话顶得女人们个个拉下了脸，顿时鸦雀无声了！她总算是明白了，现在在梁家坪是孤立无援，没有一个人可以指望了！能指望的只有自己，她擦干了泪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强行出门，门口的男人女人们挤得紧紧得挡住了去路！六月无奈地扫了众人一眼。她知道，汪尕有不发话是没人会放她走的，她回过头来对汪尕有冷冷地说道，“我就是穷死、饿死在两眼泉，也不稀罕梁家坪！就算死，也不死在梁家坪。”

马奎叫王岁红给六月穿衣服拜堂，六月心中不由更加着急了！南三娃不在，窑生一个人在家，六月越想越心急，她一把推开马奎就跑了进去。虽然无法脱身，但她心中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能打动汪尕有放她回家。六月跑进厅房，昏暗的油灯下，汪明德、李茂春、朱长有在炕上说话，汪尕有坐在炕边上抽着烟。正堂方桌上立着汪家的祖宗牌位，两支鱼蜡‘哔哔剥剥’地叫着突然火苗一蹿熄灭了，屋里瞬间暗淡多了，而方桌上香头的荧光在黑暗里显得那么地诡异！

“二爷爷、爱大……”跑进厅房，六月‘当’一声跪在了地上，叫了两声早已泣不成声了！

猛然间闯进来的六月把汪尕有吓了一跳，看到六月跪在地上就有些于心不忍甚至心虚，几次伸出了手又收了回来，“六月，你、你，你这是要做啥呢？赶紧起来……”

“大嫂子，我在两眼泉穷酸是穷酸，可我不苦。”六月虽然不高兴王岁红也说出这样的话，可现在多么希望王岁红能帮她说话，流着泪便又乞求了起来，“大嫂子，真要为我好的话你过爱大说，把我、把我放了，我一辈子、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大嫂子、大嫂子，你得帮一把我、帮一把我，大嫂子？”

“他四妈，大嫂子说得对。”鲍五旦接过了话茬也劝了起来，“你先起来听我说――你还年轻，过个一年半载的再生养上一个，还怕没人把你叫爱妈呢么？”

汪尕有虽说觉得理亏，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硬着头皮说道，“六月，既然来都来了――就好好个在梁家坪过日子，总比跟着南三娃没处来没处去的好？”

六月有些错愕地看着汪尕有，她没想到汪尕有居然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言下之意接六月来梁家坪还是为六月好？六月有些愤怒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自己苦苦哀求都不能让他有一丝地怜悯之心，最终还是被赶出了门。可现在，自己刚刚活得有个人样了，居然就做出了这样的事，这、这还是人说的话吗？还是她认识的汪尕有做的事吗？

“爱大！”六月哭泣着、乞求着，“我早都不是汪家人了，也是你打发我回娘家的？二爷爷，你也说过叫我歹呢好呢寻一个的？都三年了，啊门就不放过我呢？”

面对六月地质问，汪明德和汪尕有叔侄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李茂春倒觉得有些窝囊，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道，“六月，你说得对。当初柱脚儿回不来，你大也是为你好才把你退回娘家的，人说话总得凭良心？”

“炮仗喜兵拿着呢！”

“唔就好！喜兵、喜…哎哟…”马奎没提防六月突然跑了进来，被推得打了个趔趄，疑惑地看着六月的背影嘀咕道，“哎？看这娃娃，拜个堂着急的啥，稀乎把我夯倒了。”

“李家爷！我知道、我知道，我一辈子都不忘我大、我妈对我的好，可我也是有主的人了，娃娃都养下了。连梁家坪早都没一点瓜葛了，可今日梁家坪这么做总有点说不过去？”

李茂春再次冷哼了一声明显有些愠怒，“说不过去？娃娃，说不过去的是南三娃不是梁家坪。我就实话对你说，要怪就怪他南三娃不该来梁家坪闹腾！要不是南三娃欺人太甚，你也许还好好个！他根本把梁家坪一庄人没当出气的，要不把你接回来，梁家坪人可咽不下这口气。”

“李家爷，都是三娃不好，他就不该来梁家坪。我替他认个错、磕个头！爱大、二爷爷，看我在汪家辛苦了一年的份上，我下话呢，就把我饶了吧？娃娃、娃娃还一个人在窑呢！”六月泪眼婆娑地乞求着。

“哎？栓栓，”马奎刚到大门看到六月一脚就要跨进门来，夸张得叫了起来，“几个都大哼哼地【意，多大的人】，啊门能叫媳媳妇各家进来呢？先在外头等着、等着。老四？”

“来了，”随着马奎叫，柱脚儿穿戴一新地抱着给六月准备的红袄绿裤跑了过来，脸色绯红地叫道，“马家爸？”

马奎嘴角带着笑答应着从柱脚儿手里接过了衣裤递给了王岁红，“岁红，赶紧把媳媳妇的衣裳看着穿好了抓紧拜堂！”回头又问道，“老四，你不是说有炮仗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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