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土门沟

“尕有！看来拜堂成柱脚儿的心病了――依我看娃娃要拜就拜。免得你父子心上都再结疙瘩。”汪尕有说着回头问李茂春，“他李家爸，你看呐？”

李茂春突然笑了起来，“老四！当初你叫土匪拉走了，你大哥替你拜了堂你心上不畅快，这大家也都知道。按说，汪家的先人们也都是见证了的，不拜也说得过去。不过――你既然心上有疙瘩，多给先人们磕几个头先人们也高兴！你这心上的疙瘩也就能散了……”

“对对对！李家爸说得对对个，”三年前因为柱脚儿被土匪抓走，让马奎的总理当得有点窝囊。但梁家坪就那么几户人家，几年来也难得再有喜事，而这次‘接’六月回来，马奎本来是非常期望的！可汪尕有最后决定不拜堂，让他顿时像戳了一刀的猪尿脬――泄气了！虽然柱脚儿不拜堂让他觉得无事可做，却又不能拍拍屁股走人。现在汪尕有拧不过柱脚儿准备拜堂，马奎突然间就来了精神，话也多了起来，“当初柱脚儿不在，要说栓栓拜堂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不过，‘背斗是背斗，各（角）是各’，这各家的堂还得各家拜！”

“总不会变卦了，要把人放了？”

“你少胡说，把人放了？不知道的还说是梁家坪人害怕南三娃呢！”

“就是、就是……”

“栓栓？”

霍天冠问神情严肃的汪栓栓，汪栓栓摇了摇头便问跟在身后的王岁红，“你知道啊们回事？”

“我也没听着，我们一拨婆娘们在阁房搞话着呢！就看娃娃们听着了啥没？”

“我听着了……”

众人一听马虎虎儿子四十说他听到了，齐声问道，“你听到啥了？”

“我爷爷说、说……”

“说啥了？你到是快点，虎虎是急性子，养下的这啊门是个慢性子？”

马虎虎瞪了眼朱四喜，拉过了儿子问道，“你爷爷说啥了？”

“我爷爷说、说，”马四十擦了把鼻涕继续说道，“四十，爷爷这下可没事干了！”

“嘘！”

随着众人夸张地‘嘘’声，霍天冠说道，“大家都别胡上心了，这人都来了，能有啥变故？抓紧把人解了，进去就知道了！”

在众人地议论声中，六月心头有了一丝亮光！她知道自己就像羊入虎口，几乎没有逃脱的机会，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汪尕有和汪明德改变了主意能放了自己！所以，她不再做徒劳地挣扎了，静静地等着他们来解绳子。在女人们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中，六月被一点点解开了！绑在架子车上的绳子全部解开后，六月手脚便能活动了，马虎虎停下了说道，“六月，你不胡跳逞，我就把你手也解开？”六月摇了摇头又急忙点着头！马虎虎见六月答应了，接着说道，“也不敢乱跑？”六月再次点头！马虎虎便解了起来。

汪栓栓和霍天冠低头耳语着，随即朝王岁红一帮女人们挥了挥手，王岁红过来问道，“啊门了？芳芳！”

“过去几个扶着他四妈！”

王岁红明白了汪栓栓的意思，回头叫道，“赶紧过来几个，扶他四妈进门！”

女人们过来的时间，汪栓栓、霍天冠一帮男人们也围了过来，给六月留下了一条路――那便是柱脚儿家大门！

马虎虎磨磨蹭蹭地直到王岁红和汪栓栓他们围了过来才将六月手上的绳子完全解开了。没有了束缚、恢复了自由的六月忍受着浑身地疼痛坐了起来，环视着黑夜里一张张不知是何表情的脸，屁股慢慢地在架子车上挪动着并搓揉着被绑而麻木的腿！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略显麻木地看着柱脚儿家大门，同样的一扇门，她的心境却和三年前完全不同了，三年前正月初六的晚上她是多么渴望这扇门能为她打开――而现在，这扇门带给她的唯有滴血地记忆和刻骨的仇恨！看着身后围成一圈圈的人墙，六月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她别无选择，只有踏进这座让她生厌的大门，心中那点渺茫的希望――才有希望！

六月一步步、一步步走向了大门――

“啊门回事？不是说好要放炮仗迎接的么？”朱四喜边解绳子边问。

“我看这事情有变故……”马三狗撇着嘴说道。

汪尕有觉得马奎的话也有道理，思索着下了决心似地说道，“唔就还得他马家爸你，多劳心了！”

“哎？看他汪家爸说的！我在梁家坪就是个劳苦命――这么大的事，我一个总理不劳心谁劳心？你就放宽心好了，定定心心地等着娃娃们磕完头了抱孙子！”马奎两眼放光地说着人已经到了院子里，身后留下了他的话还在厅房里回荡着，“我赶紧摆布摆布去，拾掇拜堂！”

柱脚儿追着马奎跑了进去，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胡乱地猜测着――

柱脚儿一见马奎不理会自己径直走了，心中嘀咕着急忙对众人说了句，“你们先等着！”也跟了进去，一路叫着来到了厅房里，“马家爸！不是都说好的么？”

“这事你得问你大！”

“爱大？”

“他马家爸！你这话对是对，”汪尕有紧皱着眉头，“我就怕六月，对汪家的先人不敬，再出破茬……”

“这你就放心好了，梁家坪的后生们也不是吃干饭的，能叫她一个婆娘女子反了天？”

“我知道，李家爷！可不拜堂我心上总是不踏实…”

汪尕有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二大【二叔】、李家爸！你看这不是难肠人么？”

“老四！”汪尕有说话了，“我看这人来了就来了，规程就算了……”

“爱大？”柱脚儿脸憋得通红倔强地说道，“为了六月，我稀乎死到外头了。再说这婚姻大事啊来有不拜堂的？都说好的事情，啊门说话不算话？说变卦就变卦？”

“等一下，马家爸！”

汪尕有要‘接’六月回来，可算得是梁家坪全村的‘大事’了，对于这样的事大家心中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而这样的场合也是检验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的试金石，谁要是不来，不管你有多大的理由你的人品都会受到众人怀疑的。自然的，你也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鄙视和唾弃的对象！本来‘接’六月回来汪尕有不想过于张扬的，但经不住柱脚儿苦苦哀求，不得已才接了先人们回家供奉以便拜堂。可自打汪栓栓他们去了两眼泉后，汪尕有和汪明德、李茂春、朱长有、马奎等分析来分析去，觉得真要拜堂还不知六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让人笑话！所以，最终议定只要把人接回来就好，规程不用行了！而这个决定让马奎多多少少有些失落，现在听到柱脚儿叫，马奎就知道汪尕有的打算可能行不通了而暗自高兴！

“柱脚儿，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啊门能说你大说话不算话？”汪明德见柱脚儿乌黑着脸怪怨起了汪尕有，就有些看不惯，“曹汪家的娃娃这样对大汉说话的还不多。这几年你大为了你可没少操心，你看，三年的时间头发都操白了，你看不着？”

“二爷爷！是我不对！我也是心急才……不过这？”

“老四！”李茂春正了正身子说道，“不是你大要变卦。你也是大娃娃了，也是有上心【主意】的人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六月能心甘情愿的连你好好个拜堂？汪家的先人们可都在堂上供奉着，要是六月万一冲撞了汪家的先人们可了不得！”

架子车刚停稳，马奎来到门上问汪栓栓，“人都好着呢么？”

“好着呢！马家爸！”

“好着呢就好！把人解了抓紧进……”马奎说着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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