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玉镯六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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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嘭――嘭嘭嘭嘭――”突然传来了拨浪鼓有节奏的声音。

“货郎儿!”六月放下了手中的碗跑了出去。

“卖针――卖线――换头发!梳子――篦子――花头绳――”

“勺儿,你要死呢!”马莲说着打了勺儿一巴掌,“你没想?你没想跑着来做啥呢?”

“我就没想他,我顶针儿寻不着了,想顶针儿了……”

……

女人们说着、笑着,围着张货郎叽叽喳喳地挑选着自己需用的东西。

涝坝边热闹的人群,各自挑选了自己所需的零零碎碎后,一个个回家去了,六月失落地回家去继续洗碗了――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张货郎的拨浪鼓又一次响了起来,随之传来了张货郎那熟悉地吆喝声,“梳子――篦子――花头绳――”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拨浪鼓的响声越来越近,六月还是忍不住跑出了门,张货郎刚好来到了六月家大门外不远的路上。

“女子,有要的么?”张货郎看到六月后停住了脚步问道。

六月急忙跑了过去,虽然喜欢的东西很多,可没钱买。但货郎挑子里的好东西太多、太多了,就像故事里说的杜十娘的百宝箱。买不起解解眼馋总是好的!

四姐招弟定亲时,李家送了一对玉镯,听说是值好多银子的老物件呢!这在赵家屲甚至镢头山都引起了轰动,都说赵招弟命好,摊上了好人家。赵招弟婆家人走后,菊莲姊妹几个围着赵招弟看玉镯,赵俅儿进来了,拿走交给王冬花收了起来,说是万一弄坏了陪不起!

曾经好几次做梦都梦到了自己未来的婆家也送了玉镯,比四姐的还要好看,六月想到这些就问,“有镯子吗?”

“你要银镯子呢还是玉的?”

“玉的!”

“我放下了寻!”张货郎说着,将货郎担放在了平坦的地方,打开了箱盖。从箱子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了一个棉布包裹,打开了,“只有这两对了,你挑一对!”

四姐的玉镯六月连摸都没有摸过,张货郎的虽然没有四姐的那么瓷白细腻、圆润光滑,但实实在在地摆在了自己面前,六月伸手拿了一对,戴在了手上不停地摆弄着!

张货郎看到六月喜欢得不得了,说道,“女子,我不要金圆券!铜板、铜子也成、白元也成,东西换也成!”

“啥东西能换?”六月问道。

“头发、粮食、面,都能成!”

六月摸了摸了自己的大辫子,这要在城里,六月真想剪了换玉镯,可这是赵家屲啊!要是剪了辫子,村民们的口水都会淹死自己的,爸爸也不会饶了自己这样给他丢人现眼的――

“面啊门换呢?”

“糜、谷面六碗,荞面、杂面三碗,白面一碗半!”

六月一听,很是心动!可又不敢换,万一让奶奶和爸爸知道了,她偷了面换了玉镯,哪还不要了她的命?

张货郎见六月不说换、也不说买,“女子,你要呢么不要?不要我还要赶路呢!”

“我……”六月犹豫着,将玉镯退了下来。

“你个碎女子,耽搁我的时间!”张货郎说着伸手来拿玉镯。

六月实在是太喜欢这对镯子了,两手紧紧地纂着舍不得松开!

“看这女子,你不买又不换。是要抢呢?还是等我白送过你呢?拿来、拿来!我还要赶路呢……”

“巴巴【叔叔】!我换、我换呢!”六月急忙说道。奶奶到三女家寻三女的婆婆说话去了,不到吃晚饭是不会回来的。家里现在没人,只要将玉镯藏好了不要让人发现,没人会知道的。“巴巴,你等着我揽面去。”

“啥面?我寻口袋。”

“谷面!”

六月接过了张货郎的口袋,四顾无人后急忙向家中跑去了――

马莲正说着,勺儿和几个妇女走了过来,“张货郎儿,他赵家婶都想死你了,你可要多换点东西呢!”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着说,有人开心地笑着。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卖针――卖……”张货郎正在起劲地吆喝着,听到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是马莲,“哟!这不是他赵家婶么!”

马莲夸张地扭着屁股,来到了张货郎身边,“死上着到啊来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赵家屲?我都没线用了……”

六月睡得正香,听到了奶奶在叫,答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打开了窗子,窗外是一片刺眼的阳光――

来弟相亲走的早,赵俅儿起来喝茶时,六月就穿好了衣服一直没敢睡踏实,就怕父亲叫她听不到惹他生气!当赵俅儿带着来弟走后六月边脱掉了衣服又睡了过去。

‘啊――’六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穿衣下炕了洗了脸,来到了厅房,“奶奶,你想吃啥?”

六月站在门前的路边上,看到涝坝边张货郎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有节奏地吆喝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半大小子,听到这熟悉地吆喝声,一个个都从家里跑了出来,向涝坝边聚拢着。要不是赵王氏一再交待,六月也想跑去看热闹了!

“张货郎儿,你要再不来,一庄人都要想死你了!”

“奶奶,你浪去。我看门!”

吃过了饭赵王氏串门子去了,六月正在厨房洗碗。

“馓饭、搅团都成呢!”赵王氏说着又跟了句,“就做成馓饭!洋芋切的大一点。你先拾掇去,洋芋滾绵了叫我,我烧火!”

“知道了,奶奶!”

腊月初十又是个大晴天,一大早赵俅儿带着来弟相亲去了,招弟和金贵腊月八跟着母亲去了吃羊嘴舅舅家还没回来。

“六月、六月!都午时了,还不起来做饭!”赵王氏坐在窗前叫着,没有听到六月的回答,赵王氏又大声叫道,“六月!起来了!你个死女子不怕睡死么?”

做馓饭可是个技术活,一人烧火、一人搅饭;烧火和搅饭的都得是行家,而且要配合好,火大了会焦、火小了夹生;面要撒得慢、撒得匀,擀面杖不停地搅动,才能做出一锅匀净细腻、香喷喷的馓饭――再配上油泼辣子、葱咸菜调就的苜蓿或者苦苦菜酸菜,一口吃下去,那个酸酸辣辣的香劲啊!一直会从囟门到舌根然后伴随着涎水沉到丹田去,还让人回味悠长――

六月虽然年纪小,做馓饭可是姊妹几个里做得最好的。

“吃过了,我到三女上浪个门儿去。你把锅洗了、猪的食过了。把门好好个看着,要是死上着浪去,我把你的筋抽下呢!”赵王氏吃饭时给六月说道。

六月八岁了,桃儿已嫁给了碧岩史家沟丑旦小叔子史嘉俊;赵引弟也嫁给了昌谷曳山里车玉明;赵招弟找了个好婆家,是赵八怪姑姑赵巧莹介绍的,婆家是襄武镇塔寺巷有名的‘李记烧鸡粉’李家的独生儿子李继宗;引弟的公公也给来弟说了媒,男方是菜子镇苏家坪的,来赵俅儿家相过亲了,婚也合得上,双方家长也愿意,定在了腊月初十去苏家坪男方家!

民间俗语,“腊月八,米饭嚓的喀嗒嗒,有猪的把猪杀,没猪的把娃娃打得嘶哇哇!”过了腊八就算年了,大人们最怕过的年,是小孩子一年里最盼望的日子;年前冬闲时节,也是小货郎走乡串户最为勤快的季节。胭脂水粉、针头线脑、儿童杂耍、衣帽鞋袜。只要你能想到的,小货郎的担挑子里总能找得到。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干燥,自打小雪节气那天下了一场雪,老天爷好像忘记了冬麦和蔓芥还要厚厚的雪做被子才能过得了这个冬天。当温暖的阳光撒满了赵家屲的沟沟岔岔,少雨的黄土地放眼望去,是一片苍茫、寂静、荒凉而壮阔的景象!只有当袅袅的吹烟弥漫开来,拉长了声呼爹喊娘叫孩子的声音此起彼落时,才让人感觉到这其实是一片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黄土地,黄土地的山洼洼里到处都是生命力顽强的黄土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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