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初唐

倒也是无心插柳了。

苏晟的庄子有五十户人家，这是实封，也就是说这五十户人家应该上交给国家的赋税只要交给苏晟就好。细算下来，其实并没有多少，哪怕实际上这些农户基本上把一般多的收CD交给苏晟也是如此。

只是因为这年头的亩产实在太低了。

老庄头没有名字，因为排行老三，庄子里的人总是叫他三爷爷或者三大爷、三叔什么的。他的两个兄长早年间死在了战乱之中，只剩下他一个落户蓝田，后来娶了婆娘，膝下一双儿女，如今又有好几个孙子辈的，大一点儿的如今也成了亲，眼瞅着就要四世同堂了，在这个年代可了不得，颇有名望。苏晟一开始也是跟着庄子里人叫他三爷爷的，但老庄头可不敢应，毕竟官、民有别，几番推诿，苏晟也就顺势应了下来，只叫老庄便罢。

古稀之年的人在大唐是宝贝，哪怕是见了李二也可以不行礼，还能出言训斥，李二也只能听着。所以在春耕这种时候，也只有老庄头帮忙苏晟才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旁人帮了苏晟会被人说懒，老庄头帮忙只会说老庄关心小辈。

就是这么操蛋！

老庄头毕竟年纪大了，虽是侍候庄稼的一把好手，将这一亩三分地弄完也累个不行。苏晟就别提了，若是还在山中的时候还好，这一年的养尊处优他的体力下降很快，基本上出于半躺尸状态。

陈志斌提着食盒过来，两碗凉白开递给两人，直接干了，才算缓过点儿劲儿来，然后才把早就准备好的葱油饼、酥饼、烤鸡、酒水端出来，直接摆了一地。

苏晟一把撕下一个鸡腿就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拎起一坛酒来，仰头喝了两三口，才算真的回了神。看到老庄头也恢复了点儿，当即说道：“老庄，吃些，干了这好一通活，正好补补力气。”

老庄虽是儿孙满堂生活美满，但子孙多也就意味着要吃饭的人多，在收成增加不了多少的现下，这也就意味着老庄的日子过得很苦，一年下来能吃上一顿肉就算不错了，至于酒更是只有过年那几日可以喝上几两。眼见着苏晟邀请，也不客气了，拿起一张葱油饼就着酒水咬了下去。

刹时，满口葱香。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只有先付出了，才会得到。没有减负，苏晟就只能自己去耕田了，老庄头根本不会过来帮忙。

所以说，很多时候年纪小是有好处的，哪怕是个县子，在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眼里也是个孩子，而孩子总会受到优待。

说白了，苏晟并不缺钱。

暖棚蔬菜的生意现在没法做了，冰块的生意用不了多久又可以做了。至于其它的苏晟没有去弄，香水之类的他只是大致知道原理，高度酒也是如此，最关键的是他没那么多人去反复试验。何况马蹄铁这个生意他一直都有进项，长孙家基本上垄断了十六卫的需求，虽说份子少了些只有一成五，也足够他花销了。

在这种情况下，适当减轻一些他庄子里农户的负担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而这也让他获得了庄子里农户衷心的爱戴。

自大唐建立以来，每逢农耕时节，皇帝都要领着皇后皇子亲自在皇田里耕作。今朝又多了一个步骤，李二提前三天沐浴，不沾烟火，在大典这天一早领着长孙、李承乾、李泰等一干皇子公主先拜太庙，亲自从太庙中请出曲辕犁，由李承乾和李泰这两个小孩子一路捧着直奔皇田。

而后李二扶犁，长孙播种，李承乾牵牛，将这二亩皇田种上粮食。一干大臣在皇田外静立，有亲近的大臣得了恩典，也扶着一把曲辕犁耕了起来。

据说，许多两三朝的老臣亲自实验过曲辕犁后涕泗横流，高呼祥瑞，大唐万胜。李二也似被这动情的场景所感染，端得是泪流满面，当即下旨着工部列出曲辕犁执法，户部将其推广至大唐每一郡县。

也不奇怪，靠天吃饭你还想让它有多大的产量？

但这份田赋你不收还不行，越是淳朴的人对异类的恐惧和迫害就越厉害，你要是说把田赋免了，不出两个时辰就有你另有所图的传言传出去，第二天府县里就会来人探查，像苏晟这样离李二近的，第二天下午就会被叫到丽政殿去。苏晟很怕麻烦，所以他只是把每个成丁那每年两石的粟米直接砍下去了一半，并把自己那五百亩良田租给了他们，租的代价很低，三十抽一，剩下的都是佃户的。

住进县子府，这一行为证明了苏晟从蓝田苏家分了出去，严格意义上只是蓝田苏的旁支，自是没有这个资格。在这个哪怕成婚了也和家里人住一起的年代，四世同堂甚至五世同堂才是正经的，像苏晟这种分家而出的是要被唾弃的。

也就是他有个爵位在身，而且苏家那些个糟心事前一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这才没有收获太多的白眼，反而有许多同情。

之后，又是一阵震天的“陛下圣明”。

苏晟没看这大场面，以他一区区县子爵在长安这个国公满地走，侯爷不如狗的地方根本没有一点儿存在感。而且，他也要组织他蓝田县子庄子上的农户开始春耕。

说白了，就是有粮才能收拾那些觊觎中原大好河山的匪徒。

李二就是这么理解的。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勋贵，在春耕时节都要抽出一天时间亲自下地种上一块地。不需要多大，一亩不少，三亩不多，但总是要种的。这代表着以农为本，是一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流传下来的传统，有讲究些的还要拜过神农才行。

苏家的春耕由卢老夫人亲自主持，苏谪也来了，却只是在一旁帮衬，这种事只有家中最年长地位最高的家长能做，名义上苏谪并不是蓝田苏家之人，此次前来更多的是为苏家未来的家主苏澈撑场子。

没错，苏晟并没有这个资格。

惊蛰已过，春分亦过去了两三天，眼瞅着清明就到了，苏晟难得的可以休息休息。

弘文馆的学业很枯燥，夫子们的学问是厉害，但在讲课上完美延续了传统，十分枯燥。虽说经学就要这样学才对，苏晟仍有些受不了。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春耕对大唐来说是很重要的。在这个绝大多数人家都吃不饱的念头，地里面能长出多少粮食基本上决定了一整家人能不能活过这一年。农耕民族的根在土地上，根稳了，才能挺起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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