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香

吴唤又扫一眼殿上众人：“其余人等，在此事上皆听苏将军调谴，速平祸乱，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

散朝后，颜如海面色铁青地出了大殿，身后跟着一众惟他马首是瞻的世家官员。

“正五品以上的.....”吴唤面色阴沉地将朱笔浸饱了墨，在纸下写了一个囚字，“秘密押入奉阳。朕要亲审。”

宫外，卫远将军府。

苏拟吃过晚饭，却不能出门溜达，只得在院中支起一个秋千椅，百无聊赖地荡了起来。

刚玩上一会，就见苏将军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拟下了秋千，规规矩矩地向苏将军行了礼：“父亲。”

苏将军见苏拟竟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不由得有些吃惊。

“父亲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宫里有急召？”

苏将军知道吴唤赏识苏拟，也无意隐瞒：“江南水患导致流民暴乱，皇上派我前去平定。”

苏拟听见江南二字，不由得心头一跳，急急地发了问：“江南水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苏将军看苏拟一眼：“公文八百里加急地传到奉阳，也就是近三天的事吧。莫非你有什么主意？”

苏拟却深深凝眉，暗思片刻后又道：“父亲准备何时出发？”

“明天一早，天亮就赶往江南。”苏将军有些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拟勉强一笑：“流民暴乱，女儿担忧父亲安危。”心中却暗自拿了主意。

等苏将军回了房，苏拟又想起专程来寻贺清珏的杨且，这时间点卡的刚刚好，她怎么想都觉得江南暴乱一事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苏拟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单独行动。她在腰上缠了一条软鞭，又背上一柄剑，靴里还插了两把小刀，做好全副的武装后，趁着夜色独自溜出府去。

朝廷给外来的官员都分配了宅子，若是苏拟没记错的话，三品官员的宅子应该聚集在城西的玉书坊。

好在玉书坊离将军府并不太远，苏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经过小巷时则一路没命地撒丫子狂跑，胆战心惊地来到了玉书坊前。

苏拟在弯弯绕绕的玉书坊里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才借着月色找到了一方写着“贺府”的牌匾。

苏拟稳一稳呼吸，轻轻叩响了贺府的门环。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一个丫鬟往门边走来，又带着警惕地问道：“是谁？”

苏拟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人畜无害：“我姓苏，是贺掌教的学生，有功课上的问题想请教。”

“那，还请姑娘等一等，我先去通传一声。”

苏拟又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那丫鬟才开了门，好奇地打量一眼苏拟背上的剑。

“姑娘随我来吧。”丫鬟手执一盏灯笼，带苏拟穿过长长的院子，往屋里走去。

这丫鬟在苏拟面前不自称“奴婢”，而自称“我”。苏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丫鬟略显宽厚的肩背，嘴中道：“贺掌教府中竟没请几个侍卫？这宅子这样大，若是我，晚上一定怕得睡不着。”

丫鬟闻言笑出了声：“我们掌...我们掌教胆子大，不请侍卫也无妨。”

一身青衣的贺清珏身长玉立，正站在屋前等候苏拟。

苏拟乖巧地向贺清珏行过礼，带着歉意道：“这么晚还来打搅掌教，是学生失礼了。”

贺清珏的目光落在苏拟背着的剑上，意味不明的微微一笑：“无妨。且随我进屋吧。”

贺清珏的房里物件不多，显得有些清冷。

贺清珏示意苏拟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大吴礼记》，一边翻一边道：“前面的功课你可温习过了？哪里有疑问，我来替你讲解。”

苏拟扫一眼她空荡荡的桌面，桌上除了她手中的这本《大吴礼记》，还有一支夏日驱虫的香，香已快燃尽了。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这哪是在准备殿选事宜的样子？苏拟心下已经了然，却故意以略显焦急的语气道：“其实学生此番前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江南水患一事，想必掌教已经听说了。”苏拟看一眼嘴角紧抿的贺清珏，“皇上派遣学生的父亲前去平定，学生心中担心父亲的安危，难免忧虑。因此想来问一问掌教，这江南到底人情如何？暴乱应当如何平定？”

贺清珏却淡淡地看向苏拟，面无表情：“苏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震天下，平乱之事又如何轮得到我来指点？”

不等苏拟答话，贺清珏又从上到下地打量苏拟片刻，轻轻一笑：“你这幅全副武装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的是龙潭虎穴呢。”

好厉害的眼色！苏拟在心中暗叹，深吸一口气正欲如实说明来意，就听得房顶传来细微的踏瓦声响。

贺清珏脸色微变，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见杨且手捧一大束野花鼻青脸肿地突然出现：“娘子，我又来给你赔罪啦！”

殿内，吴唤单独留了苏探荃商讨平乱事宜。

“你且带上几个信得过的都察，一同去江南。”吴唤取下一支朱笔，“暗地里查一查江南官府的底细。查到那些不良不俭的，正五品以下直接革职查办。”

方谌被颜如海眼中的狠戾吓住，不敢再接话。

颜如海又冷冷扫他一眼，语气带着威胁：“还请方大人自己多加保重，千万别因为顾念同僚之情，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方谌一凛，低声答：“是。”

吴唤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嘴里却道：“说来听听。”

“臣思虑片刻，认为策略有三：一是开仓放粮，来接济流民；二是派遣兵马，护江南大小官员周全；三是搭建流民营，令受难百姓得以栖身。”

“护江南大小官员周全？”吴唤抬眼，不疾不徐，“颜卿何出此言啊？”

吏部尚书方谌快步追上颜如海，试探地开了口：“颜大人，那吕津良....”

提起那蠢货，颜如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阴鸷的双眼微眯：“不中用了！随他去吧。”

“这江南水患与暴乱逆民，就交由你去平息了。”

“臣领命！”

江南每年孝敬颜如海的银子不在少数，想来多少是在税收上做过手脚，苛捐杂税之下，百姓自然心生怨恨。

莫非皇帝已经知道了？颜如海暗中咬牙，面上却维持着恭谨：“回皇上的话，这，这江南水患如此严重，臣是担心暴民将天灾怪到官府头上，趁机起乱。”

“你的主意呢？”

颜如海眼睛一转：“臣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安民心。”

吴唤眯起眼，默默思索片刻：“既如此，就按颜卿说的办吧。”

颜如海暗自松了口气，正欲领命，谁料吴唤却看向了苏探荃：“苏将军。”

“臣在！”

众人皆知吕津良是颜如海的人，如今吴唤当着百官的面毫不留情地罢了吕津良的职，就是为了以儆效尤，顺便打一打这位颜国舅的脸。

吴唤凌厉的眼神又扫向颜如海：“颜卿。”

颜如海到底是多年的积威持重，此刻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恭声应道：“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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