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棋阵
文太后见颜后依然嘴硬，不由在心中冷笑：“你侄女献来的那颗夜明珠到底是什么来路，皇后应该最清楚才是。”
颜后听完，心中一块大石头陡然落了地，还好，还好！
颜后放松下来，面上堆着笑：“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后，臣妾...臣妾也是一番苦心。”心里却暗暗咬牙：这老太婆，怎么什么都知道！
文太后淡淡地瞥颜后一眼：“择日你自己通知颜家，让你侄女准备进宫。”
文太后几句话间，就让颜后的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此时颜后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低头道：“臣妾遵命。”
“今夜这御花园风景甚好，皇后可多赏一会儿，哀家就先行回宫了。”
“是。”尽管颜后怕黑怕静，此时也不得不从。
文太后慢慢地向原路折返回去，又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对颜后淡淡道：“皇后如今可还梦魇？”
颜后不知文太后发问用意，怔怔答：“臣妾服了太医开的药，这些年已经好多了。”
文太后不置可否，嘴里却道：“是么。”
“正是。”
文太后冷冷一笑，又向颜后走近几步，眼中带着逼视：“哀家倒觉得，是因为普愿寺的法师功德巍巍，多年的念经超度，才使杨氏一族肯放下怨恨，重入轮回。”
颜后闻言，惊从心起，腿脚一软，径直跪倒在地。颜后如疯如魔地伏在地上，连连摇头，口中低声念叨：“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文太后见了颜后的疯魔之状，仍是不慌不忙：“皇后当真以为，你当年对后宫做的手脚，皇帝与哀家全然不知么？”
“你对月妃做的手脚，对杨氏做的手脚，哀家与皇帝都一清二楚。”
“只是这账，要一笔一笔地讨，才痛快。”文太后眼中带笑，笑中有刀，望着状若疯癫的颜后，“你说是也不是？”
“这后宫里年月漫长，还望皇后好生保重。”文太后微微笑着，扫一遍在夜色里骤显阴气森森的御花园，转身走了。
颜后伏在地上，一直等到文太后的身影完全不见，才缓缓抬头，已不再状若疯癫。
此刻，她眼中通红，牙根紧咬，十个手指深深抓入地上泥土。隐隐有血迹从泥土上渗出来。
许是断裂了一两根指甲，但她浑然不觉痛。
“吴唤.....文鸢......我颜如玉就算是死，也要让你们母子，此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颜后眼中泣血，字字诛心，“我要亲手捏碎你们的江山....亲手杀死你们的儿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幽的御花园里，颜后鸭嗓一般的大笑在夜幕中惊起一树飞鸟。
宫外，卫远将军府。
苏拟一回府，苏定就兴致勃勃地抱着棋盘敲开了苏拟的房门。
苏拟看一眼一身正装的苏定，随口道：“哥哥今晚出去了？”
苏定摸摸后脑勺：“啊，去一个朋友府上坐了坐。”
“你今日倒是好兴致，竟找我下起棋来了。”苏拟一边布好棋桌，一边笑着道。
苏定挤眉弄眼：“你哥我今天学了个厉害招式，特来与妹妹讨教一番。”
苏拟也笑着朝苏定一拱手，故意道：“还望兄长不吝赐教。”
等苏定在棋桌边坐下，苏拟才闻到他身上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心中不由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
等到半柱香过后，这棋盘上的阵法才渐见分晓。
苏拟手执一子，望着阵法清晰的棋盘，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口中发干。
苏定见苏拟总不落子，以为是自己的棋阵将她困住了，不禁暗中得意。
谁料苏拟猛一抬头，望着苏定一字一句地道：“这棋阵，是谁教你的？”
“魏妘既然已离了宫，还得再给福宁找个侍读才是。”文太后将那碰过颜后的丹桂随手丢弃，又一切如常地道。
颜后竭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线：“一切尽凭母后安排。”
颜后被文太后眼中的不怒而威深深震慑，尽管这挑下巴的动作十分屈辱，但她此刻唯有服从。
“母后的嘱咐，臣妾一定谨记在心。”颜后的声线已不自觉地带着颤抖。
文太后又冷然盯了颜后片刻，才收回那枝丹桂。
颜后一凛，旋即忙陪笑道：“母后此话何意？臣妾不太明白。”
文太后睨一眼略显紧张的颜后，语气平常：“这段时间宫中事务繁忙，皇后一人打理六宫，自然不是易事。”
“臣妾身为天家儿媳，尽心打理六宫是臣妾的本分。”颜后的脸笑得有些僵。不知怎么的，颜后总觉得这该死的老太婆一眼就能完全看穿自己，老太婆一问话，自己就会莫名心慌。
文太后冷笑不语，行至颜后面前，用那丹桂挑起颜后的下巴，迫使颜后与自己对视：“皇后的苦心，哀家与皇帝都看在眼里。”
“只是你的苦心，可千万千万别再用错地方。”文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后，红唇微启，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颜后紧紧咬牙，仍是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臣妾到底做错了何事，还请母后直言！”
她不信，她不信过了这么多年，那件事情还会被人翻出来！如今已没有证据把她扯到那件事上去！一定是别的地方出了什么岔子.....
文太后听了，仍是淡淡的：“你知道你的本分在这六宫便好。”
颜后闻言却心头一跳，一时竟面上发热、冷汗涔涔：“臣妾，臣妾不知母后何出此言？”
文太后又向身边宫人瞥去一眼，宫人们立即会意，立在原地目送文太后与颜后向御花园走去。
“这段时间，皇后煞费苦心了。”文太后目视前方，淡淡开口。
御花园一路都点了宫灯，将这满园的夏花映得绚烂纷繁。文太后不答，缓缓行到一树丹桂前，轻轻折下一枝，拿在手中轻嗅。
文太后只是云淡风轻的几句，颜后已惊出了一身细细密密的冷汗，此时仍只得垂首低头地立在一旁，甚至不敢抬头看文太后一眼。
文太后爱怜地把玩着手中那枝丹桂，看也不看颜后：“身为皇后，哪些事情可以插手，哪些事情不得置喙，皇后入主中宫这么多年，难道还需要哀家一一教你不成？”
文太后出了临仙楼，隐隐闻见从御花园吹来的桂花香气，便转身对颜后道：“如今这丹桂开得正好，皇后且陪哀家到御花园走走。”
颜后闻言微愣，随即低眉敛目：“是。”
“那儿臣便先行告退。”吴唤意味不明地看颜后一眼，和端幸一起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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