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香

苏拟轻轻拂下吴筠的手，一双眸子清冷至极，不闪不避地看着吴筠。

在苏拟带着威势的眼神下，吴筠也觉得自己的举止不妥，嗫嚅道：“对不住。我，我当真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只是......”

苏拟却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才好。仍是不闪不避地直视着吴筠：“六皇子明白轻重就好。臣女受不起六皇子的心意，还望六皇子见谅。”

荣安长吁一口气，惊讶地道：“我今天才看懂了，一直奇怪六哥怎么对你这么上心呢，原来他是喜欢你呀！”

引得好几位皇子侍读侧目。

“.........。”公主啊，您能别这么大声地嚷吗？苏拟无声呐喊。

用过午膳，皇子公主们都往练场去了，侍读们则跟在后面。

先前午饭的时候，苏拟便瞧见了魏妘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此刻，魏妘却是巴巴地跟在苏拟和宋知遇身后，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样。

宋知遇看见了，笑着招呼魏妘：“魏姐姐和我们并排走呀。”

魏妘小声应了，走到苏拟身旁来，关切地道：“苏姐姐病了两日，我这个做妹妹的都没有去看看姐姐，当真是不应该。”

苏拟目视前方，看都不朝魏妘看一眼：“只怕是魏妹妹来了，我也不一定会见。”

魏妘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道：“苏姐姐可愿听一听妹妹的心里话？妹妹也是身不由己。”

苏拟疏离地笑看着魏妘，道：“魏娘子一口一个地自称妹妹，我怎么听得这么逆耳呢。以后我和魏娘子还是以姓名相称吧，都自在些。”

即便是身不由己，即便是心存愧意，魏妘到底按魏玄的吩咐做了。明明手上就有罪证，明明也恨魏玄入骨，却还是日复一日地，帮着魏玄毒害无辜年幼的封国公主。

苏拟是恨魏妘的。

上一世如果不是她，荣安公主就不会夭亡，文太后也不会因此大病一场，吴唤更不会消沉积郁到病逝。

如果不是魏妘，在文太后和吴唤的治理下，大吴兴许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说不定她苏拟也不用嫁给吴肃，苏家也不至于被逼到那样的境地。

苏拟看向魏妘的眼神冷如寒冰。她眼里的一切，目前还是非黑即白的。错即是错，哪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都是为懦弱找的借口罢了。

自己不如意，却报复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这样的人，死一万次她都不会怜惜。何况吴唤已经有意饶魏妘不死。

魏妘眼里已经涌出泪来了，苏拟不再看她。

宋知遇察觉到了，便小心地道：“魏姐姐可是得罪苏姐姐了？她这个人虽有些好哭，但心倒不坏的。”

苏拟朝宋知遇笑笑：“她不曾得罪我，只是我这个人心眼小，身边容不得不喜欢的人。”

宋知遇却笑了：“我倒不信，苏姐姐明明是个爽朗的人，哪里会这般小家子气。罢了，姐姐不愿意说，我不再问便是。”

苏拟向宋知遇投去欣赏的一眼。这个孩子看着年幼单纯，却很识得大体，且心思纯良，在官家女孩子里算十分难得了，也可以想见宋家家风之正。

吴筠果真说到做到，在练场上和苏拟离得远远的，看也不往她看一眼，只沉着一张脸苦练射箭，将那弓弦拉得都快绷断了。

苏拟现在却是“旧疾未愈”，不宜在练场上出风头，便索性不去看那些摆了一排地弓箭和精巧武器，以免自己手痒痒。

好不容易忍到散了学，同荣安一起回到环玉阁，却发现王德辅早在里面等候了。

“近日琉球国奉上了一味药材，似乎于苏姑娘的旧疾有治，皇上便都赏给姑娘了。还请苏姑娘随老臣去鹤荇宫拿一趟。”

苏拟意味深长地和王德辅对视一眼，提裙上了轿辇。

进了鹤荇宫，却发现陆允江和陆允川二人皆在。

苏拟不动声色地向吴唤行过礼，就听得陆允江道：“苏姑娘托在下查的那份名单，已经整理出来了。在下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恐怕和长公主驸马有关。”

言罢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往朝纲殿里去了。

真是莫名其妙。苏拟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苏拟见了虽有些不忍，但这种事情，最忌讳拖泥带水。言语锋利些，快刀斩乱麻，不给人留虚妄的幻想，才是为了双方好。

苏拟在心底叹了一声，却看见吴肃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竟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苏拟稳下心神，也直直看向吴肃：“五皇子可有吩咐？”

吴肃移开目光，嘴角却收不住笑意：“无事。本来也想关心一下苏姑娘，听了苏姑娘这番话，望而却步了。”

荣安撅起小嘴：“五哥哥也来打趣阿拟，你们都是闲的。”

吴筠却严肃了脸，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不是打趣，我是真的关心阿拟。”

吴肃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吴筠。

吴筠俊秀的脸上一阵苍白，他咬了咬牙，狠心道：“好！好。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后，再不叨扰你便是。”

说完拂袖便走，背影显得仓皇。

“臣女在此，跪请六皇子看在臣女家门声誉的面上，与臣女保持距离。”苏拟说着说着，就要向吴筠跪下，被吴筠寒着脸一把拉住了。

吴肃的眼神像刀一样，落在吴筠拉着苏拟的右手上。

“六哥这声阿拟真是酸倒牙了！只有我能这么叫她！”荣安的嘴撅得更高了。

“那便称苏姑娘。我是真的关心苏姑娘。”吴筠看着苏拟，一脸认真。

尽管被打了岔心里有些不快，吴筠还是恭敬地行了个拱手礼：“五哥。”

吴肃也还了一礼回去：“六弟。”

苏拟的眉却冷冷地皱起来，退后一步疏离地行了个大礼：“六皇子的关心，臣女实在消受不起。”

“臣女奉圣上之命，入宫作公主侍读，只想一心一意地陪伴公主左右，言行举止都不敢有半分僭越。”

“如今无端地承受六皇子的关心，落在他人眼里，只会议论臣女心术不正，入宫侍读是另有所图。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传出去了，臣女恐怕是百口莫辩。清誉受损事小，辱家门声名事大。”

这一次见到吴肃，苏拟没有脸红。

吴肃今日穿的宫袍，颜色有些旧了，却仍能衬得他面容如玉。吴肃带着一丝揶揄的笑，剑眉星目，鼻梁笔挺，一双眼目光灼灼地望着苏拟。

平日里，吴筠的母妃不让他和吴肃来往，但吴筠品性纯良，不是拜高踩低之辈，在吴肃面前从来不失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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