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二队陈笨笨

“叶友祥啊叶友祥，你怎么还这德行，爱管年轻人处对象的事？”

“我就爱看他们把对象搞成了，结婚成家生子，这样工作干起来才有劲。”

病房里的人都笑了。

“女娃娃啊，照顾起来会不会不方便？”

叶师傅小声跟费阎王嘀咕道: “她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一直守着那小子的……”

“哦，可以可以，我看就你最合适。那就辛苦你了。”费阎王笑起来更像阎王了。

何雪梅低头不语，脸颊绯红。

当天晚上，三朵花拎着一个饭盒急匆匆的走进医院。才一进去就碰到了黑子，一把把他拽住，“来看笨笨？”

“不看他我跑医院来干嘛？今天我故意带着赵晴去他家蹭饭，撒娇加卖萌，哄着他妈给我包了顿饺子，然后故意装着吃不完，打包带了一些出来，我得赶紧送去给他吃，这可是妈妈的味道，山珍海味都比不了，说不定对他恢复有好处。”

“别去了。”

“怎么了？”三朵花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不会就挂了吧？那也太不经死了……哎哟，我这肺又痛了。”

“你那是心脏。他还没醒，医生说还不能进食。”

“哦，对对对，忘了这茬，没挂就好，没挂就好啊，他怎么还没醒，医生不是说今天可能会醒过来么？”

“医生的话你也能信？告诉你一个活到一百岁的秘诀吧。”

“知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你那才九十九，还差一岁。要想活到一百岁，那就得多听老婆的话，少听医生的话……”正好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他身旁走过，听他这么说，就白了他一眼。

“你那都是瞎掰。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想不听人家的？得，那这饺子还是我把它给吃了吧，我还没吃饱呢！你也来几个？”

“都给我吧，我还没吃晚饭，你好歹在笨笨家吃了。”

“我也没吃饱不是，哎，你……”黑子已经一把把饭盒抢了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嗯，笨笨他妈手艺没变，还是这么好吃。在开元市读书时我就经常去他家蹭饺子吃。等笨笨出院了，再去他家吃一顿。”

“你慢慢吃吧，我上去看看他。”

“你还是别去了。”

“为啥？”

“别打扰人家好事，我们给他请了个女护工，正在给他擦身子呢！”

“有这好事……笨笨就是命好啊，都这样了，还能风流快活……改天我要是也倒下了，你们也给我请个女护工，行不？”

黑子白了他一眼， “可以，请你妈来。”

“不带你这样的，饺子白吃了……你们给笨笨请的女护工，不会就是他妈吧？不对啊，他妈不是刚刚还在家包饺子给我吃么？”

“是笨笨的一个女性朋友，你真以为有哪个女护工愿意给他擦身子啊？我刚才故意说有事要走，就拜托她给笨笨擦身子……”

“哦，我明白了！先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三朵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们警察就是奸诈啊！”

“你丫的明白什么呀，笨笨都还没醒，生米如何煮成熟饭？走吧走吧，我吃完了，也不多打包几个，没吃饱呢！”

“我那是打包给你吃的吗？我是准备喂狗的……我就当是喂狗了吧。”

“找抽吧你？走吧。”

“等等，有件事还想问问你。”

“嗯？什么事？”

“你们单队长醒了么？”

“还没有。”

“那她儿子……”

“她儿子每天放了学都来，一直坐到晚上九点才回去。我们每天有个同事送他回去。”

“以后，可不可以我来送他？”

“你送？”

“你忘了，他可是我大哥的儿子，我的亲侄子。”

“哦，对对对。不过这事我得请示我们局长。”

“那你赶紧请示，过两天我又去蹭饺子给你吃，管饱。”

“哎……”黑子觉得眼睛酸酸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说:“赶紧走吧，我还得回去陪老婆。”

“我靠，欺负我单身狗不是？”

“你不是登记了？不会又有变化吧？”

“没有，这次是我说再等等的。我想等笨笨醒来，再去登记。”

“笨笨会醒的……”

其实他们说这话的时候，笨笨已经醒了。他慢慢的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模糊。过了一会，他才感觉到下身有些凉凉的，再一看，原来是何雪梅正弯着腰给他擦身子呢！

而且，他好像没有穿裤子！难怪觉得凉嗖嗖的。

正当笨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何雪梅突然站了起来，眼睛朝他这里看，他连忙闭上眼睛，心跳得厉害。

何雪梅定定的看着他，自言自语道:“笨笨，是不是伤口痛了？怎么脸这么红？哎呀，不会是发烧了吧？”说着就俯下身来，用手摸他的额头，笨笨立刻感觉到一阵女性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想起何雪梅在面对施方杭时说爱上他了，他的脸就更加滚烫。

这可如何是好哦！笨笨暗想，好歹给我穿上裤子啊！

好在何雪梅没有在他额头上停留多久，又拧了一把水给他轻轻的擦了擦小腿，就给他把裤子穿了起来，端起水起身走了。

笨笨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他很想睁开眼睛问问何雪梅，自己伤到哪了？严重不严重？他爸妈知道不？知道了是不是很伤心？还有，施方杭抓到了吗？

可是，想到她刚才给他擦身子，想到她在他装睡时的表白，笨笨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他的心里，还装着舒可。好像没有地方，可以装得下别的女孩。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正犹豫要不要接，就听何雪梅匆匆的跑过来，接起电话。

笨笨听出来了，是他妈妈的电话！

泪水就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此时此刻，他才觉得后怕，如果自己没有醒过来，妈妈该怎么办？

笨笨躺在病床上，听何雪梅在电话里断断续续的说道:“哦，他在我这……我们……回来吃饺子啊？他……他在洗澡……我们今天晚上……他就不回去了……阿姨，我们不是……哦，再见！”

笨笨心里咯噔一下， 得，回去还得应付杨老板的盘问！还是躺着不醒吧！

第二天早上八点，主治医生冯医生来查房，很是奇怪，对着一大群实习医生说:“这个病人很特殊，你们要多留意，今天肯定会醒了。”然后又对何雪梅说:“病人醒来后，只要排了气，就可以喝点米汤了。”

“排气？怎么排气？”

“就是放屁！”

“哦……好的，我知道了。”

笨笨想笑，可他忍住了，一笑不就露馅了？而且伤口还痛。如果他今天挺住就是不睁眼，是不是会让冯医生在实习生心目中的威信大打折扣？

哎呀，冯医生，对不住了！

医生查完房，三朵花就来了。他一来就把何雪梅支开，然后拉着笨笨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一边说:“笨笨啊，你怎么还不醒啊？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挂了！我拉着你的手，就像现在这样，我说别走啊，兄弟，你要是走了，剩下哥哥我多寂寞，多无聊啊！可你还是走了，你说舒可在那边，你得去找她。我想也是，你向来都重色轻友。只是你要真去了那边，我上哪找你玩去呀？从小我们就一起玩，我习惯了有你……那首歌怎么唱来着，任时光匆匆离去我只在乎你……哎呀，有点肉麻，也不知道何雪梅有没有在外面偷听。反正啊，你得活过来，你活着，就算不见面，我也觉得，我还有个朋友，你要是死了，我就没有朋友了……我知道，你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其实从小就想当英雄，像你外公一样。这下好了，你当成了，你要是真挂了，肯定评为烈士，可你爸妈怎么办？他们就没有儿子了。昨天晚上我去你家蹭了一顿饺子，你妈还给你留了一大盘！她要是知道你躺在这儿，吃不了她包的饺子，得有多伤心啊？还有你爸，现在也老了许多，我记得以前他老是和你妈抬杠，现在也不抬杠了，那是老了，没精力，也没这份闲心。昨天晚上饺子没吃几个，就说头痛，去房间里躺着了。所以你可千万要醒过来，别再当那狗屁英雄，回去先当好儿子吧！英雄有什么好？哪个英雄不是用命和父母眼泪换来的？你这就好比瘦驴拉硬屎，瞎逞能，屎壳郎腾空，硬充战斗机啊你！哎呀，这话说得好像没什么格局，上不了台面，要是电视台采访我，我不这样说，不给你这个英雄丢脸……还好，子弹只是打在你的肺上了，要是打在心脏上，就是华佗见了，也得摇头。这么说我还得感谢那个开枪的王八羔子了，你们抓着他以后替我谢谢他，就不要枪毙了，先把他的肺也打穿，再来个宫刑什么的，哈哈，想想都觉得解气。还有，这次听说是单虹蕊救了你，她为了救你，打中脑袋了，到现在也还没醒。听说那王八羔子还叫她嫂子，她本来可是要做我们嫂子的……哎，不说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赵晴回来了。她说这次不管她爸妈怎么说，她都要嫁给我。本来她说要去领证的，可你躺在这，哥哥我心里不得劲啊。我得等你醒来再领证，我要让你羡慕嫉妒死我。所以笨儿啊，我的好兄弟，你可千万要醒过来，要不然老子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三朵花走后，笨笨用力的忍着，但还是有一滴泪水，沿着眼角，慢慢滑落。

“可不是，”叶师傅说道:“我们也正为这事头疼，医院里的护工我们又不知底细，怕不安全。队里的几个男队员也都个个忙得底朝天，只能有空就来陪陪他……”

“那个，叶师傅，哦，叶局长……”何雪梅走了过去，红着脸说道:“我可以护理他，你们看可以吗？”

“还有个问题，”费阎王又说道:“医生说笨笨这一两天应该就会醒，等他醒了就可以通知他父母来看望了。”

“等这小子情况稳定一点吧。别看他年纪轻，他父母年纪可比我们俩都大。怕看了受不了啊。”

“也是，你看着办吧。还有，现在这小子转到普通病房了，得给他请个可靠一点的护工。”

“啊？”三朵花一脸茫然，指了指笨笨问道:“那家伙不是被子弹打到肺了吗？”

“是，可这跟你心脏不舒服有什么关系，你可能是太紧张了，还是到旁边休息一下吧。”

三朵花在一旁坐下，心里又想，哎呀，好在没有心有灵犀，要是那小子是被打中心脏了，岂不更糟？

“那你当初管杨程志和单虹蕊他们这一对，管成什么样了？”

说到单虹蕊，大伙的心又纠了起来。她被子弹打中了头部，到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医生说就算过了危险期，也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可怜她那还没成年的儿子，每天一放学就来医院看她，看完妈妈就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一句话不说，每天如此，看着都让人心疼。

叶师傅点点头，说道:“是，案发后我就立即安排了警力暗中保护他们两。你还不知道吧，俩娃娃可能在处对象呢，那女娃娃一直守在笨笨的病房门口，我们也乐得清闲，正好一块保护了。”

何雪梅这才知道，敢情这几天有人暗中在保护她。那这几天她对着笨笨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也被人听去了。哎呀，想到这她就脸红了。

三朵花就是这样，总能找到乐子。

何雪梅虽然那天受到了惊吓，医生叫她最好也住院观察一下，但她拒绝了。她要陪着笨笨，虽然他一直住在CPU病房，不能进去探视。她就呆在他的病房外面，那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只有在那里，她才觉得安心。

“我肺痛。”

“那里是心脏。”

这一天何雪梅很开心，因为一早就听医生说，笨笨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那天早上，笨笨病房来了很多人，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她就安安静静的站在病房的一个角落里，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她偶尔能看到笨笨的脸。他的脸上还有两道血印子，胡须也长长了，好像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胡子拉碴的样子。

一个看起来像《西游记》里面那个阎王一样的老头，站在病床前忧心忡忡的跟叶师傅说道:“笨笨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还有酒店的那个女娃娃，在嫌犯还没有归案之前，对他们俩的保护都不能松懈。”

三天过去了，笨笨和单虹蕊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叶师傅做主，没有通知笨笨父母，至于单虹蕊，也只通知了她的弟弟。叶师傅深知，两人的父母年纪都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黑子和三朵花每天都会去医院看看，隔着玻璃和笨笨说说话。在三朵花的印象里，从小到大他见过最严重的病就是阑尾穿孔。现在见到自己最亲近的伙伴竟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而且听黑子说，子弹打在了他的肺部。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自己的肺在隐隐作痛。兄弟啊兄弟，这就是心有灵犀吧？他隔着玻璃望着笨笨，不知不觉眼眶竟然湿润了，双手捂着胸口，脸色发白。

“你怎么了？”一个护士正好路过，就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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