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太太就点了点头，让陈妈妈添碗筷。
张姨娘见了，就笑着上前，道:“妾身服侍太太用膳。”
“不必了，你出门也累了一天，坐下吃吧。”
真真是温柔体贴的一对母女了。
“六姐姐难得想吃一次糕点，让厨房做了也没关系。倒是我呢，太太一向都吩咐我爱吃的菜，如今又这么晚了，还让做那么复杂的，我又不能为太太做些什么，倒有些心上不安呢。”
董清月笑着开口，又一次把自己塑造成了善解人意，体贴温柔的乖女儿。
只是，这一次说话倒没有那么滴水不漏，反而显得太太刻薄了。
果不其然，听了董清月这句话，董成新的眉头皱了皱，却到底没有说什么。
清容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趣味，把太太给她的虾球吃了，这才笑着道，“娘确实疼你和八妹妹，有时我看了都妒忌呢。”
又侧过脸去看董成新，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既然说到这里来，女儿少不得要跟爹爹告个状了。
“爹爹都不知道，那锦绣虾球还是我缠着娘，娘才答应的。可七妹妹和八妹妹就不同了，七妹妹没回来，娘就惦记着，生怕她晚了回来天黑不安全。
“八妹妹身上不舒服，又不肯看大夫，娘就吩咐做了她爱吃的玲珑鲈鱼，想哄她高兴。哎，只有我这样一个粗人么，在娘跟前打转，缠着娘，娘才磨不过我，让我点了菜。”
“爹爹，你说，娘是不是偏心了？”
清容一向胆小木讷，别说在老爷跟前撒娇了，就是在太太面前，以前也不常说这样的话。
又加上她面容精致，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平时见惯了她木木呆呆，胆怯害羞样子，董成新这一次倒很受用。
哈哈大笑间，董成新打趣她，“哦，我们家蓁姐儿吃醋了？”
又看向太太，见太太一脸无奈地看着女儿，但脸上却也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不由得更加高兴，道:“这就是你娘不对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只管跟太太说，若是太太不同意，你就说是我说的，让厨房单独给你做！”
清容就笑弯了眼睛，一双月牙形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董成新，甜甜地笑着，“爹爹最疼我了。娘以后可不能说我瞎点菜了。爹爹，我让厨房做了好吃的给我们吃，到时候，保管让您满意。”
太太见女儿跟老爷之间的氛围很好，不想此刻被破坏，也跟着作出一番痛心的模样，道，“这个坏丫头，才跟我说了，娘最疼她，这晚膳还没有用完，就成了老爷最疼她了，早知道，就不叫厨房给她做这些好吃的了。”
清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得意笑容，道:“娘疼我，爹爹也疼我，以后，厨房的妈妈可要劳累咯。”
话音一落，董成新的笑声又响起，太太也跟着笑，脸上还泛起了微微的红晕，看起来比之前倒气色好些。
饭桌上，一时间气氛十分融洽。
眼波流转，清容目光却是扫过张姨娘，见张姨娘的表情僵硬，新上的炒鸭脯一筷子都没动。
再一看董清月，见她嘴角含笑，好似津津有味地用着晚膳，可清容眼尖，见她连动了三次筷子，却只夹到了一次菜。
清容的脸上，就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
“七妹妹也别推了，横竖厨房有人值夜，我还想着晚些让她们送些燕窝糕来，七妹妹说这么一句闹，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清容冷眼瞧着，太太跟董清月之间为这个晚膳的事情来回过了几招，董清月一番话，倒好像太太跟她这个姐姐都是不懂事的，先是让大家的晚饭都晚了，董清玉吃不上饭，肯定跟姨娘和姐姐告状了。再就是，清容为了自己的口舌之欲，点了麻烦的菜色，让厨房的人忙活。反而她董清月跟张姨娘最明事理，什么点吃就什么点吃，没有怨言，吃什么不是吃，不必要为了一点吃食就闹得厨房的人不得安宁。
“不过是一顿饭罢了。”太太笑了笑，把锦绣虾球夹给了清容，看了董清月一眼，解释般地道，“你六姐姐想着吃这虾球，倒让厨房好一顿忙活。索性都是晚了，我便让厨房给清玉也加了一道玲珑鲈鱼，这会子应该送过去了。”
又说，“不知道你们这会子回来，还没有用晚膳。陈妈妈，叫厨房做一道七姑娘爱的烩鸡宝来，再让她们把糟的鸭脯炒些来。我仿佛记得张姨娘爱吃。”
董清月听了，忙开口推辞，“这也太麻烦了，太太这边的我都爱吃，也不为一道菜非要把厨房的人再闹起来。”
董清月打量清容的时候，清容也在打量董清月母女。
桃粉色的新衣裳，红宝石的步摇，张姨娘看起来气色红润，明显就是个事事顺心的模样，对比太太的面容蜡黄，若她是男人也肯定也更宠爱美妾。
只是她是太太的女儿，张姨娘这副气色红润的模样，倒像是在一盆冷水浇在她身上。
也不让人再开一个小桌，也不让张姨娘回去，反而就安置了张姨娘在自己身侧坐下。
董清月也就坐在了清容身侧，她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望着太太的眼睛里仿佛有一道雾，但看起来更惹人怜爱了，就听见她说:“太太疼我，我倒偏了太太的晚膳。”
太太对这个温柔大方的庶女的态度也很好，笑着点了点头，问她们，“可用过晚膳了？若还没有，便在这里一道吃吧。”
董清月屈膝行礼，动作袅娜，声音温柔，笑着道:“才同姨娘回来，见了清玉，说太太这边好像还没传膳，想已经这个点了，不知道太太是不是不舒服，就赶过来了。”
目光一扫，又落在董清月身上。
湖色的绸缎裙子，南珠的珠花，通身的打扮，倒比她这个嫡女还强些，而且董清月长得跟张姨娘相似，才小小年纪呢，看起来倒有一番风姿了。
爹爹坐在上首，太太坐在爹爹右边，爹爹左边那个一向属于她的位置，今天却坐了别人。
穿着一件家常的雨过天青的裙子，梳着一条马尾辫，只在辫子尾巴戴了一个翡翠玉扣，虽然简单，可董清容五官精致，这么一打扮起来，反而让人觉得她看起来清丽无比。
清容念头转过，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姨娘，七妹妹，你们回来了。”
董清月冲她微微一笑，回应了一句:“六姐姐。”
又随着张姨娘上前给太太请安，福了福身子，温声地笑着问太太:“给太太请安，太太今天感觉可好些了？”
一进正院，董清月便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她跟张姨娘往太太的屋子去，正好在门外碰见传膳的丫鬟，打帘子的丫头笑容灿烂，好像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愣了一下，随着张姨娘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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