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君如此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苏言还是不愿意相信他，问道：“那公子为何会和朝廷有关系？江湖人不是都很厌恶朝堂中人的吗？”

她看的电视剧里，江湖上的人都对官场相当憎恶，一见面就要怒喝一声“狗官纳命来”然后提刀猛砍，鬼公子怎么会与朝廷关系不错？

不是，这江湖人跟朝廷……不应该啊，电视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这……怎么能不按照剧本来呢？

鬼公子看苏言脸上迷茫的表情不像在演戏，声音有些低沉：“姑娘，真是将一切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或者说，是对一切都懵懂无知，有着和常人不同的记忆和认知，就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楚人金色的眸子暗了暗，他一直觉得眼前的女子很奇怪，她和慕容姝的关系，似乎是旧友，却又十分疏远，甚至和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也像是刚认识不久一样。

说她是失忆，又没有失忆的人所有的那种空白感，还有她所表现出的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处事和性格。

闻人猜测过眼前的人可能是个冒牌货，现在想来，似乎也有可能。

那么，真正的苏言，去了哪里？

灯的河流向高远的天际，直至最后一盏灯也消失在夜色中，城中的灯光渐渐黯淡下去，只有那座琉璃塔还亮着彩光，因为距离远所以变成了柔和的光晕。

五光十色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晰，看不明了。

第二天早上下了一场小雨，苏言还以为会下很久，结果只是下了一阵便停了。

雨后的太阳光芒柔和，空气中也带着微凉的清新，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手心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苏言收回手，站在廊道上看着院子里一只停在石灯上不停叫唤着的翠羽鸟。

“小妹。”净明师太从转角处走出来看见她，轻声打了个招呼，“小妹在看什么？”

“净明师太。”苏言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翠羽鸟，“那只鸟停在那里叫了很久了。”

净明师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是一只十分漂亮的小鸟，身上披着翠蓝色的羽毛，喙是鲜亮的红色，身后还拖着长长的尾巴。

那只翠羽鸟看见净明师太，却是自己飞了过来，净明师太抬起手腕，那只鸟便稳稳地落在她的手上。

“这是？”苏言有些惊讶地问。

“是烟花醉的信鸟。”净明师太取下了鸟腿上绑着的信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小纸条。

“信鸟不都是鸽子吗？”苏言盯着净明师太手上的翠色羽毛的小鸟看了许久，道，“这只……怎么看都不是鸽子吧？”

“有人在看着烟花醉，用鸽子送信太容易被发现了。”净明师太将纸条舒展开，草草扫了一眼。

苏言问：“写的什么？”

净明师太道：“没什么，就是阿离问小妹怎么还没回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离……”苏言愣了几秒，惭愧地说：“果然还是让她担心了。”

虽然那孩子瞒了她很多事情，但其实还是很关心她的，只是嘴硬不说。

净明师太将手上的翠羽鸟接给苏言，“小妹今日就要走，顺便将这只信鸟带回去吧，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嗯，都准备好了。”那只翠羽鸟乖巧地窝在怀里，羽毛软乎乎的，苏言没忍住伸手撸了一把，“本来也没多少东西需要准备的。”

“那就好。”净明师太垂着眼睑，似乎很纠结思索了一阵，道，“小妹，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但是不太能确定。”

苏言停下自己撸羽毛的手，问道：“什么事？”

“小妹和那个人，最近似乎在吵架。”净明师太道，“而且似乎吵得挺厉害的，几次看你说到他都是铁黑着脸。”

苏言抬起眸子，一双灵俏的杏核眼转了转，若有所思。

“最近吗？”

两人最近时间起了争执，然后原主就被下毒了，这会是巧合吗？

“师太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吵架的吗？”

净明师太摇了摇头。

苏言陷入思索，“难道是利益冲突？”

这样的话，那凶手的嫌疑人就又多了一个。

苏言觉得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还有那个鬼公子，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就是一个江湖人？

可她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一想到即将就要入城，去正面面对那些暗潮汹涌，她就觉得非常焦虑。

那座流光溢彩的城，表面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是一池恶潭，泥和水浓稠地混搅在一起，到处充斥着腥甜的血味，浑浊不堪，令人作呕。潭里都是阴冷丑陋的毒蛇和鳄鱼，它们披着华服，带着面具，在暗处向人张开血盆大口。

苏言觉得她从没这么讨厌过一个地方，但是这个世界、以及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事实在是让她觉得恶心。

她从没有如此清晰地看到欲望的体现，人类对权利的欲望在这些人身上被放大到极限，冰冷的、丑陋的、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森然的白骨。

鬼公子道：“不止东齐，秦、燕、疆楚，各国朝廷与各方江湖势力关系都很不错，当年疆楚内战九年，便有不少江湖高手投奔各部，成为他们的势力，如今的疆楚，几乎不分江湖和朝廷。”

“啊……？”苏言眨了眨眼，感觉有点儿乱。

武林盟主……敖王……结义兄弟？！

江湖和朝廷关系这么好的吗？！

看苏言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鬼公子道：“近几年来江湖上出了不少英雄人物，朝廷一直有心拉拢，加之东齐以来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江湖上除了一些故意爱挑事儿的，各大派对官府都没什么敌意，武林盟四年更新一次的天地榜上，有时还会出现一些朝廷人的名字。”

苏言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道：“我觉得你说出来的话并不是很有可信度。”

鬼公子无奈似地长叹，“花魁姑娘你根本就不愿意相信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耳。”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不信任？”

“厌恶？”鬼公子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莫名其妙道，“姑娘你是活在十年前的人吗？如今江湖中许多高手都与朝廷交往甚密，连武林盟的盟主都和敖王殿下是结义兄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啊？”苏言蒙住。

鬼公子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惹到了几个大人物，人家来寻仇砍人，这种事在江湖之中并不少见吧。”

“还有易容，也是为了躲过仇家。至于为何要赶着入城，天子脚下，那些家伙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自然是避难的好去所。”

苏言闻言一愣，突然发觉自己好像确实挺不相信鬼公子的，总觉得他干什么都是有所图谋。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脸上贴的玩意儿真的太吓人了，所以后来看他干什么都觉得特别可疑，这在心理学上貌似叫做首因效应。

“唉……”鬼公子叹了一声，继续为自己辩解，“我承认，我确实不是普通商人，但我与朝廷绝不是那样的关系，我只是个行走江湖的普通人。”

闻人隐蔽在阴影处，闻言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色：反正入了京迟早也会被苏姑娘知道身份，现在到底还要隐瞒什么……他家公子真是特别无聊。

“公子的意思是，你不是卧底？”

“那是自然。”鬼公子道。

苏言还是一脸狐疑，“可你身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

“我笑姑娘你说的这话真是奇怪。”鬼公子眸中有光彩明灭，“你究竟是从哪看出我像个卧底的？”

苏言沉默，她想说从哪看你都挺像个朝廷安插在疆楚结果被人发现了一路追杀，不得不逃回京城的卧底的。

看，她连剧情都给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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