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魁姑娘
“公子身上的伤实在太严重，恐怕得在寺中休养好长一段时日。”苏言望向窗外，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现在已经太晚了，公子不如先休息一会儿，等到明天早上再向净明师太说明情况。”
“劳烦了。”鬼公子似乎也有些疲倦了，头靠着墙，轻轻合上了双眼。
见他睡下，苏言起身想到外头吹下风——反正也睡不着。出门前，还顺手帮塌上的鬼公子把被子给盖实了。
她不问，是因为知道对方一定不会回答，就算回答了，答案也不一定可信，所以还不如不问。
而且看那鬼公子方才神情，似乎是认识自己，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毕竟烟花醉在朝堂上和江湖中也都算得上是名声远扬。
风吹得头有些晕，苏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深感无力地长叹一声：
下次再有人扑倒在她面前，一定要赶紧逃开，逃得越远越好……
被烦心事搅得一夜难眠，第二天苏言晕乎乎地在一张石椅上醒来，顶着一对熊猫眼推门入房。
鬼公子不知何时醒的，手上拿着一张什么，听见声音抬头瞟了她一眼，然后“啪”地一声把那东西拍到自己的脸上。
苏言大吃一惊，愕然地看着他。
鬼公子用手把拍到脸上的东西像贴面膜一样弄好贴紧在脸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回头过来时，俨然已经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苏言不禁震住。
“这就是……”易容术？！
这么简单！啪的一下就完事了吗？
苏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出她的心思，鬼公子笑道：“看着不难，做这一张皮可是花了我快两个时辰。”
苏言愕然，不解道：“公子为何要易容？”
鬼公子道：“自然是要躲避仇家。”
苏言轻笑两声，呵呵道：“看来公子平时人缘真是不好……”
鬼公子脸上那张皮是个汉人模样，看上去与普通的人脸一般无二，真假难辨。一身玄衣干净利落，若是戴顶帷帽，便是一位风流潇洒的江湖侠客。
苏言心中惊奇，端详片刻，瞄到他额头的伤口，关心问道：“公子的伤可有好些？”
鬼公子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手伸到一半又回想起那痛处，默默收回了手，道：“比昨晚好多了，至少不会那么痛了。”
略一拱手道：“真是多谢花魁姑娘了。”
嘿你还叫上瘾了！好玩是吧？
苏言翻了个白眼，懒得再与他计较，拿起床边装药的瓷瓶道：“公子请脱吧。”
？？？！
这下轮到眼前的这只笑面狐愕然了，那张总是带着阴险笑容的脸上像是石化了一样僵住，满脸的不可置信。
“姑娘……方才说的什么？风有些大在下未听清楚……”
苏言瞟了一眼昨晚关紧的窗，不耐道：“自然是上药，莫非公子觉得自己身上的伤不上药便能自己愈合么？”
“不……在下自己……”
苏言打断他，“公子身上的伤处都在后背，你自己碰得到么？”
鬼公子嘴角抽搐，不禁扶额，心说若是那孩子在自己身边，又岂需要一个女人为自己上药？想象一下自己光着膀子躺在塌上，身后站着一个女子……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苏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要把他当医学院里用来实验的尸体就行——反正尸体也没穿衣服，而且又不脱裤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公子快些，趁现在净明师太她们还没过来。”苏言催促。
鬼公子脸上覆着面皮，不知脸色是青是红，但也没再婆妈，很快脱了上衣。
白日屋子比夜里亮堂，男人漂亮到没有一丝赘肉的修长身材就这么展露无余，不常晒到太阳的皮肤如白玉一般，苏言看得愣神，鼻子莫名有些热。
鬼公子赤着膀子倒是不别扭了，见她迟疑，问道：“怎么了，花魁姑娘？”
苏言连忙回过神来，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干咳几声，转移话题道：“没、没什么……只是，我看公子身形，可是练过武？”
鬼公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肌肉的小腹，笑容有些不大自然，“行走江湖，自然要练些防身的功夫，只是练得不精，三脚猫功夫罢了。”
“哦……”苏言应道，手上抹了些药膏，心中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便往那可怖的伤痕上涂。
“嘶……”鬼公子皱眉，“你轻点……”
“呃，抱歉。”苏言忙放柔了手上力道。
虽然昨晚摸过一次，但那次人是昏迷着的，而且情况紧急，她心中半点儿邪念都没有，现在……
苏言手上摸着那热乎乎滑嫩嫩的皮肤，心里恨恨地咬着小手帕：
妈的这家伙皮肤怎么这么滑……啊嫉妒啊嫉妒！
至于一个身份不一般的南疆人隐名易容跑到东齐来究竟想做什么？只怕也就两件事：
一是逃命，二是当间谍。
苏言把手缩在袖子里，怀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四十五度角望天，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里头塌上躺着的那人，明显身份不一般，而且说不定还动机不纯——不然他吃饱了撑地往自己脸上贴张皮做什么，还有那些骇人的伤口，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疑。
还扯谎说自己是商人，苏言怀疑，“鬼公子”这名字说不定也是假的。
“公子客气，唤在下姓名即可。”苏言道。
鬼公子捏了捏下巴，很乖似地点点头，“哦，花魁姑娘。”
苏言：“……”
嗯，她真是个小天使……
外头的风已经不那么喧嚣，今夜不见星月，苏言在廊下打了一盏灯笼，火光极弱，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微光，似乎就要被黑暗吞噬。
“哦，原来如此。”鬼公子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白着脸倒吸了一口气。
苏言恍然想起这人身上还有刀伤无数，纵然如此却依旧能和她调侃谈笑，这毅力不禁让人觉得可怕。
你才叫花魁！你全家都叫花魁！
“多谢花魁姑娘相救。”
“原来姑娘竟是烟花醉的苏言楼主……久仰久仰。”鬼公子像是认得这名字，礼节性地拱手，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苏言不禁嘴角微搐，原来烟花醉这么出名，还有那个……楼主，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
“敢问花魁姑娘，此处是何地？”
“……”苏言忍着揍他的冲动，闷闷道，“这是济慈寺。”
感觉摊上了件大事，苏言心说白天那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报恩不必，在下乃是京城人氏，姓苏，单名一个言字。”
“小女子”三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别别扭扭，便又改口成了“在下”，感觉舒坦多了。
她本来想起个假名，但又一想自己这张脸在京城应当有不少人认识，到时若被揭穿反倒更引人生疑，便如实道出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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