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从良

“免礼。”苏谌接过经卷，“朕此行只为祭奠故人，不想声张，咱们都是一家人，那些虚礼就免了吧。”

“是。”

原来今天是慕湘的忌日，她是苏谌唯一的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就是苏彻。她去世二十年，这皇后之位也空了二十年。

白微瑕蹙眉，她觉得阿涂今天很是反常，平日里一个凡事都喜欢往好了想的小姑娘现在动不动就杞人忧天。可最后，她还是淡淡说了两个字。

“放心。”

敲打木鱼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在法师接近尾声之时，一个不起眼的小沙弥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寒光闪过的瞬间，小沙弥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直直的向苏谌刺去。

在众人皆愕然的时候，苏彻冲了上去，一把握住那即将刺入皇帝胸膛的匕首。手腕用力，匕首落地。他继而抬腿，重重地踢上了刺客的胸口。

刺客倒地瞬间便已服毒自尽。

殿上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苏彻开口：“父皇，您没事儿吧。”

“无碍。”苏谌摇头，他经历了几十年的大风大浪，行刺之事早已司空见惯，“你手上的伤怎样？”

“都是小伤。”苏彻将手背过身后，镇定地吩咐道，“来人，去搜一搜刺客身上可有线索。”

跟随的士兵纷纷上前，不一会儿，一块藏于衣衫夹层中的锦缎被呈了上来。

在锦缎上书写命令是江湖中买凶杀人的惯用手法。苏谌年轻时也得罪了不少江湖人，想来寻仇也很有可能。

只不过，苏彻看过锦缎上的字，脸色骤变，猛然望向白微瑕。那凌厉的目光让人难以忽略。

白微瑕料到事情不对，赶忙走上前去，瞥了眼锦缎，已是大惊。

“弑帝于永兴寺。”

那字迹，正是她昨夜改过后的，真正的白微瑕的字迹。

苏谌看着他们奇怪的反应，心底已经猜出了原因。随手拿起白微瑕给他的经文与锦缎上的字迹做了对比，继而吩咐道：“去，把建安城里的书法大师，文字学究都请过来。”

一个时辰后，苏谌得到了一个他并不满意的结论：这当真是白微瑕的字迹。

苏彻连忙拉着白微瑕跪下，劝道：“父皇，此事必有蹊跷。”

苏谌冷着脸色，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儿子，又看了看白微瑕，最后也做了让步：“彻儿，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务必查清。”

禅房外，是重兵把守，禅房之内，只有白微瑕与苏彻两人。

苏彻问：“你可知道此事有多严重？”

“知道。”她回答，“行刺皇帝，大逆不道，应削首，夷三族。”

“那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我没有。”

“白微瑕，你好歹还是我的太子妃，做事情还是要过脑子的。”苏彻显然不信她，“我虽有负于你，但你这般，同我玉石俱焚，不但搭上自己，还会牵连林家。真的值得吗？”

听了他的话，白微瑕算是明白了苏彻为何笃定地怀疑她。

在他看来，她重伤初愈，性情大变，都是伪装。她清醒了，恨他辜负自己，便想出这么个烂招数害他。

白微瑕无奈解释道：“苏彻，之前是我年轻不懂事，总是想缠着你。现在我想通了。这话我早就同你说过，你相不相信，就与我无关了。”

“你……”苏彻被她呛了一句，一时语塞。

“那你如何解释这字迹？可是有多位学究鉴定过，这就是你的笔迹。”

白微瑕还真没法解释这件事，若是昨日自己最初写过的经文还在，她倒是还能辩解一番，可昨夜她确实很累，来不及深思就让阿涂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现在，她若是写出不同的字迹，定会加深怀疑。若不写，只能坐实罪名。

还真是进退维谷啊！

她沉默半晌还是觉得好好解释，毕竟苏彻是个思维缜密的人。

“太子殿下，皇帝来永兴寺一事，我本不知情。我来此处，也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我若真有心报复你，怎会用这般漏洞百出的法子？字迹定是旁人伪造的。”白微瑕解释一番，又坚定地说道，“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若你还要追问，我只有一句，清者自清。”

“别担心，苏彻可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出岔子的。”

“小姐，我不是担心其他人，是怕你会出事儿。”

众人安静跪在佛像面前，白微瑕也很自觉的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跪下。

“唉。”阿涂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小姐还是打起精神吧，不然，又惹出麻烦可怎么办啊！”

她非常相信苏诀的话。他说白微瑕今天会有麻烦，还要靠那废弃的经卷保命呢。

“太子殿下，这是十卷祈福经文。”

“真是辛苦微瑕了。”

苏彻并未伸手去接，倒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白微瑕想起这档子事儿，也就明白了苏彻为何要罚她来此抄经文。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便是身份使然。

一行人走进了永兴寺，白微瑕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跟在众人后面，到了正殿，住持已经准备开始法事。

白微瑕记得，眼前人就是齐国皇帝，苏谌。没想到，一个过了不惑之年的男人也能看上去如此年轻。

“参加父皇。”她将刚才苏彻不曾接过的经卷递给苏谌。

马车的门帘被缓缓撩起，白微瑕一抬眼竟看到了苏诀，只不过，今日的他，格外老实，就连穿着都极为正统。见到她没有插科打诨，而是一声不吭的下了车。

苏诀自然也瞧见了白微瑕，一想到昨晚他在病中还为她操心，她倒好，一直安安稳稳的睡觉。

白微瑕老远就看见了小腹微隆的温子婳，以及站在她不远处，似是有些刻意疏远的苏彻。

她拿着经文出了寺院的门，拱手将它递给苏彻。

他恍然发现，自己这样做很不划算，脸色不免又沉了几分。

白微瑕察觉到他面色不好，却在来不及深思的时候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穿着暗紫色锦缎长袍，胸口处绣着银色云雷纹图样。他眉眼深邃，皮肤细腻，若不是面颊上蓄着胡须，看模样，想来也大不了苏彻几岁。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温暖了白微瑕的眉目。

她半眯着眼，看阿涂正在贴心的为她准备各种穿戴，想着要起来，可是刚一动，她却觉得手臂酸痛，还是赖在床上休息更稳妥些。

待她梳洗完毕，穿戴整齐，苏彻等人的马车已经到了永兴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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